1.34:垃圾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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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掀开眼皮,用十分小心翼翼的眼神看他。 跳楼时,她内心过去的声音,估计他也听到了。 到底听到了吗? 她感到非常不安、焦虑,邱叙这种对自己要求高所以对别人要求也高的人,十有八九会讨厌她。讨厌这样复杂的她。可是人哪有不复杂的?那是她的潜意识和脑子,他看到了,他知晓了,她想杀了这个尚且陌生的知情者,但是她根本没办法杀掉他,这是现实,意外激情杀人得坐牢。她还会难过。想到他主动来帮自己走出昏厥,想到他总温和待自己。 游鸿钰现在不太常回自己家。邱叙觉得也是,也许她需要换个新环境。 正好他的假不能再请了,提议带她去往自己工作的城市。 她付给他一半房租。一种非常坚决的态度。他收下了,替她存着了。也没问她有多少钱,虽然说实话他蛮担心她这样一天无所谓的态度把父母遗产花光,都是普通人家孩子,现在钱不值钱能造多久。她也没说或以后有什么打算。但是他怎样都不能开口再进一步问她。 或许她只是需要再疗一阵子伤。 游鸿钰和他同居得非常融洽。唯一奇怪的习惯大概只有,她喜欢睡纸盒子。 她在纸盒子里才可以睡着。 而且还不喜欢他垫软垫在里面那种。他第一次夜里陪她睡过几个小时,骨头随着体重就压的肌rou麻疼,瓦楞纸的缓震层非常薄, 所以他给卧室铺了厚地毯,这样那薄得可怜的瓦楞纸缓震层就稍微舒适一点——让人从睡两小时就疼得起来换姿势变为三个小时那种。到了深夜又抱她到床上来睡。 渐渐地,她也会自己爬上床来睡。 然后抱着他,在夜里轻轻哭泣。 但是白天,她又笑呵呵起来。她唯一的爱好就是无氧运动。 当她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打电动,又变得快活起来。 他问她,要不要找个医生聊聊。 游鸿钰轻声笑着问,“邱叙,你是不是我觉得我有病?” 邱叙皱了下眉,然后作一个无辜的表情。然后游鸿钰亲吻了她。 他们zuoai。 他们和好。 邱叙渐渐不喜欢别人来过问他的恋情如何,只是游鸿钰每次接到于璟——“于老师”的电话时,都会说很开心啊。所以朋友对朋友关心,也渐渐少有来了。 而那时候,她往往是懒懒得伸出脚趾,在看着他给她涂指甲油。或是趴在客厅沙发上,才从午觉里醒来。 她渐渐生出一种懒散的媚态,那种非常标准的,男性最喜欢看的电影里的那种漂亮女星趾高气昂的媚态。“化妆品和整容堆叠的脸,但是眼睛里没有神采”,他低头,发现自己正在看罗素的《幸福之路》其中一章,非常精简的哲理。 游鸿钰把手搭到他双肩,问他看的书讲了什么。 他回忆这章最后一小段的内容,说,罗素认为,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让自己幸福的生活方式。如果此刻没有,就换一个。 她点点头,然后走了。 邱叙又觉得自己是感觉错了,也许是因为她总是衣服穿得薄。或许是因为她觉比较多。或许只是她有时间去打扮。 他说服了自己,就像他可以忘掉爱打扮爱收拾的自己没有那种空空的感觉。 严格意义上,邱叙并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偶尔她也下楼去走走,他觉得宅家里也没事,直到有一天听到和她在附近商场用餐后玩得太晚,大概快十点了,她忽然环顾小区草丛,“感觉这里好危险。”但是新家的小区是有门禁的,墙壁包围,她过了门禁说的这句话。 他下班后开车回家,一人采购食材。看着路过的无数行人,想到离开重山临行前各位在信息里的祝福,和对没能聚个餐喝一顿的惋惜。 他现在已经不是很内向的人,他觉得这样的没有正式得到祝福的恋情有点…见不得人。然而从游鸿钰朋友对他的评价看来,他绝对是个拿得出手的男朋友。 他在想,或许是太忙,或许其实每个人思虑都不够周全,他们丢下了游鸿钰。那下次春节回去再见面吧。 所以他怀着更强烈的热情来陪伴在她身旁,他每天都定点定时到家不能更准,他们不能更亲密。他们也没有因为这样的亲密吵过一次架。 之后几天,他看到高架桥堵车,听到导航说,“前方路段拥堵”时都感到焦灼,他不想看到游鸿钰抱着坐在沙发,抬头看出现在玄关的他,那目光里的失望。 他为了赶时间回家,临时改车道,加大码疾驰,差点撞到路过的行人。 照片。 她还是看到了,因为她说希望对彼此敞开心扉。他把家里所有抽屉钥匙都给她展示。 非常多,摞满整整一抽屉,多的可怕。有些是富士那种比较浓郁色彩的冲映图,有些是比较普通的塑封,要么是学校群体合照里是剪切只剩下她的,要么是她公布在公开的社交平台的照片被打印出来,全是她的十几岁。 一张裸露的照片都没有。都是来自那些可能学校宣传照上就能找的内容。 最大的一张照片是某次市级比赛的获奖合影,是一张完整的合照了。她找自己,然后先找到了邱叙。 她站前排。 邱叙就站在她背后,双手自然垂落,直身。 微笑着,看镜头。 他看着她翻阅那些照片,手掌压在桌面,食指忍不住一颗不停地无声敲击,他面色从最初的尴尬、害怕、羞耻,转为一些坦然。觉得她也会说自己蛮怪的,但是习惯了。 她想起来了。 “边途和我说过,”她皱着眉看他,像把一道物理公式放去解数学题,“他和我说,你喜欢我。” “我们见过,在边途的房间。你是边途的那个邻居。”她语气平静。 他叹气,“还是边途,又是边途。” 她歪了歪头,相片垂下,在那涂了指甲油的手指尖,捏着,“邱叙。” “你喜欢的是那个你十几岁看见的游鸿钰,还是现在的我?” 这句话,像酸烂的橄榄,咬断时整颗毒汁磨在唇齿边缘,溢出。 他唇中不动,只有嘴角扬起微笑。整张脸只有嘴角提起来。 噢,原来是他搞错了,怪他搞错了忍让一个伤心的人是基本修养这件事情。 他现在找到理由把她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