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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江水眠写的了。江水眠头皮发麻,道:“这行字不是我写的,是我托一个中学的jiejie写的。师父在中学当体育老师,我就也去中学校里玩,听她们一直在说欧洲可能要打仗……我、我就很担心你。”她心里警铃大作。宋良阁知道她不像孩子也不多想,不如说她就算是个疯子,宋良阁都能全盘接受。然而卢嵇却见识多,他很可能就瞧出来江水眠身上太过反常的地方。毕竟这封信写出去的时候,她应该才八/九岁——卢嵇肯定能觉出不对来。她必须要在卢嵇面前装点傻了。江水眠眨了眨眼睛,道:“我那时候不会写这么多字,师父也不会。我就让那个jiejie帮我多写一句话在后头。后来真的打仗了吧!你逃走了么?”也不知道卢嵇大概没怎么被女人套路过,还是对她有点看自家闺女似的天然信任,听她这一番话,感动的表情都软了几分,就差捧心了,道:“我以为你跟肃卿走了,就心里快忘了我了呢。没想到还是记得的。那几天真是没白养,明儿——明儿就带你上街玩去!”江水眠忽然能理解一点抱金主大腿的爽感了。她站起来,探头看向纸箱子里:“这都是信?都是谁给你写的?”卢嵇笑了笑:“这是从小到大所有人给我寄过的信。有小时候我跟我哥到北京读小学校,我娘在保定寄来的信。嗯,这些是我哥去留学之后给我寄的信,里头还夹着英国的树叶。这是南下之后朝雨给寄的信,还有肃卿和你的来信。”他坐在桌沿,江水眠撑着桌子,他给她一一细数,也忘了要给她上课的事情。卢嵇笑道:“其实偶尔会再捡出来读一读。有些人已经不在了,幸好还有信留着,我也喜欢信封。就这一枚,肃卿从苏州寄到德国,初春的时候,必定上头沾了来自上海的花粉,三个月走在海上,沾了苏伊士运河的水汽,穿过了大半的地中海,又兼有德国铁路运信包留下的一点点蒸汽车头的烟灰。才到我手里的。”比如他哥哥不在了,母亲也不在了。但信还留在那里,兄弟之间的拌嘴与鼓励,分歧和相似都留在信纸里;他母亲曾经精神歇斯底里背后的关怀与期盼,也藏在颜色微微洇开的钢笔字里。江水眠曾经生活的时代,早已不是信的时代,但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卢嵇的感怀。她一直以为卢嵇是个老不正经的sao浪贱,这会子却品出来。他有点赤子之心。有不明说的重情。有将心比心的同理心。这些情绪对一个想做大事的男人来说,显得无关紧要,甚至有点绊手绊脚。在利己主义的世界里,这些情绪或许被叫做敏感与矫情。江水眠穿越之后,总计较着世界历史的年份,计较着动荡之下自己的未来,好像什么都忍不住掰着手指算一算。前世爹不疼妈不爱,在家里多说一句话都要发疯;到了学校没什么朋友,性格有点难搞,张嘴乱插刀子。这样的江水眠,以前是最不喜欢卢嵇这种性格。她总觉得没有什么情绪是斩不断的,没有什么人或事是非要流连的。但她好像渐渐的变了。或许是从过一回童年,老天爷强塞她一个爹开始改变的吧。或许是从她因为要装小孩,不得不和善待人,不再装以前那副谁都瞧不上的欠揍样子,事情有了转机吧。她对别人好一些,就想也不敢想似的,真的也得到了别人的温柔以待。就在二人每天没几句话的柴米油盐里,在哄着隔壁唱戏的小哭包背词学武的日常里,在和卢嵇数年通信的字里行间里。就寥寥几个人,淡淡的围成圈,把她以前失去的、以为再也长不出来的一部分心肝肠肺,补了回来。她开始喜欢卢嵇这样珍重每一秒的生活态度。他像个孩子似的。这个装信的箱子,就像是他装满小石头、小布偶和照片的盒子,如今打开来看,他手指抚过每一块涂歪的浆糊,泛黄的邮票,都能说得出曾经的事情。卢嵇像显摆一般,拿出了一封信。作者有话要说:我比较喜欢写内心比较柔软的男主角啦。不论外表是怎样的,但都要是很有人味的那种。第36章卢嵇道:“这封信,是好早的时候我娘写给我的。那时候我哥还在读私塾,我刚认识字。有次过年,她偷偷的塞在我枕头底下。说要我夹在字典里,等长大了再度。给你瞧瞧。”她接过信来,结果发现里面大概用了最少七八种语言写成的,连英文也没有,她认得出几行是法语,但其他的很多她完全不懂是哪国语言。卢嵇笑道:“看不懂对吧。那时候我也心里纳闷。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娘是个天才,因为她打算教我很多东西。”卢嵇笑:“若是个普通女人,或许忍一口气日子也能凑活着过。可她是二十多岁才被强逼嫁给徐金昆的。她在那之前,生活在伦敦和巴黎,懂十几门语言,修哲学和语言学,混过伦敦的东亚史学圈,上过巴黎高等政治学校,甚至她还会古冰岛语,斯拉夫语系里的语种她都有涉猎——却被老爷子骗回家,打包送到一个军官家里,和他养的一群□□出身的姨太太住在一个院子里……”卢嵇甩了甩脑袋,努力咧开嘴绕开话题,道:“里面有好几种都是斯洛文尼亚语,冰岛语。咱们现在国内,虽有清华的语言学家在做一些整理,但还没有这些语言的词典出来,她是学的法语和斯拉夫语系的互译。我想查都没法查。她或许本意是按着顺序教我一种一种的语言,然后我才会慢慢读懂一行一行的话。可我和我哥小时候都坐不住,贪玩,喜欢摆刀弄枪想去学打仗,她想教我们也没教成。我怕是也没机会读懂这封信了。”江水眠道:“徐朝雨不是跟你娘学过好几年么?”卢嵇笑:“是。我本来以为她不会这些的,最近我发现她写了几篇文章,都是用满语和印地语的材料来补足中国史论的。我想着她这么年轻都会印地语,或许我娘对她倾囊教授了吧。这样,不如明日我们去问问她,看她能不能读给我们听。几行也好。”像是完成了小时候的一个梦。江水眠也微微笑起来,点头道:“嗯。我也想知道。”卢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