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心机:两个高启盛那是八百个心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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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发热持续了两天,虽然没有再发高烧,低烧下疲惫头痛、虚弱乏力也难以避免。 京海的雨连绵不断,不知疲倦似的下个不停,天公不作美,出门的人少了许多,连带着店里的生意也受到影响。 高启盛一直在家休息,高启强出门前炖了菌菇鸡汤,做了清淡的饭菜留在家,提醒他按时吃饭。 窗外依然是倾盆大雨,天空幽暗沉郁,万物褪去颜色,笼罩在雨水的阴霾里,树枝在狂风中瑟瑟作响,远处的房子被雨雾笼罩变得模糊不清。 玻璃上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高启盛站在窗边,指尖轻触画圈,细小的水珠从他划过的位置滚动落下,晕开一条条浅浅的痕迹。 一只手伸过来,拢住他掌心,拭去指尖微凉的水渍。 他不假思索地握住,转过身,阿盛的目光移到他脖子上,那里还残留着一圈暗淡红痕。 高启盛不自然的摸了摸脖子,这几天晚上洗完澡他都穿高领内衣,省得被高启强发现,以为他被谁欺负。 说来也真是怪诞诡谲,阿盛对这个世界其他人产生不了任何一点细微的影响,却能轻易的致他于死地。 是能带他窥探未来的神灵,也是能取他性命的鬼魂。 不管怎样,他决定以后小心一些,别再惹这祖宗生气,至少眼下他才活了二十二年,一点都不想寻死。 这些天他们一直在谈论未来究竟要走哪条路,分歧仍然不可避免,不过是比较温和的方式。 高启盛提出另一个想法:“如果我进建工呢?把小灵通交给哥。”既然房地产是未来的趋势,那他可以先进入行业学习,高启强做小灵通,他做房地产,双管齐下,两全其美。 阿盛摇摇头,“小灵通是现在来钱最快的路子,哥一个人不行,我那时只开了十三家店,你好好做,争取做到省外。” “十三家?”高启盛感到费解,眼下他怀揣壮志干劲十足,正打算去两条街以外拿下一个铺子开第二间,按这个速度六年下来怎么也不止这个数。 阿盛没说话,神色有些不自然,高启盛难得在他脸上见到一丝窘态。 “你……”高启盛从上到下打量他,“不会忙着花天酒地吧?” 即使他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见识过曹斌那群人,不学无术的官二代,典型的纨绔子弟,长得也其貌不扬,偏偏能泡学校里最漂亮的姑娘,甚至还脚踏几条船。私下提起女生满脸不屑,遇见美女又垂涎不止,他虽然鄙视,但并不同情那些被骗的女同学,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怪谁呢。 家境贫寒、幼失怙恃,他在除学习以外的方面都极度自卑敏感,和异性很少接触,大学四年都没谈过恋爱,要说内心对异性有没有带着自卑的排斥,那是必然的。可他在阿盛身上嗅到和曹斌那群人的相似之处,光鲜亮丽,气满志骄,透明镜片下眼波流转,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傲慢轻佻,风流疏狂。 “白金瀚后来也成了高家地盘。” 高启盛心领神会,“所以你是那里的常客?” “我一个星期至少有三天晚上在那。” “做什么?” 他并非真的无知到不懂一个男人在这种场合能做什么,却还是想问。 “接待供应商,跟朋友玩,”也许是他脸色绷的有些紧,阿盛别过头有些刻意的避开他目光,“我买的房子很少回去住,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家没什么意思。” 他还记得生前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唐小虎抱着一大束五彩缤纷的非洲菊冲进包间叫盛哥生日快乐,他对着一群女孩喊不醉不归,曹斌那帮纨绔也来给他庆生,搂着他胳膊一口一个启盛亲热至极。 香槟塞子被弹飞,酒液窜出瓶口喷涌而出,醉人的香气弥漫在空中,震颤的音乐鼓点和洋溢的欢呼声把他熏的如痴如狂,毫不犹豫的扬手一挥,钞票如雪花飞舞洒落,众人纷纷起哄弯腰捡钱,唯有他笑得癫狂。 等了许久高启强才来,他激动地把哥哥迎到沙发上坐下,音乐暂停,抒发了一通不知所谓的狂妄,“高家看上的东西早晚都得是高家的”,啼笑皆非,无比滑稽,现在想来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 高启强还没坐多久,陈书婷来了,涂着细长的眼线,眼影闪着浮夸的光泽,塞他一个红包,嘴角挂着似是而非的笑,趾高气扬,理直气壮的带走了高启强。 “怪不得你这么讨厌她,”高启盛冷笑一声,“原来她会这样当我的好嫂子。” “你现在还打算让他们结婚么?” “我只是不确定另外一条路安不安全,如果不借助陈泰的势力,以后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找上门都很难应对,至少你这条路未来六年都是安全的。”高启盛面色凝重。 “即使像你说的留在旧厂街可能会有别的危险,但投靠陈泰是饮鸩止渴,只能保一时安危,哥做的那些事警察虽然怀疑但一直找不到证据,至于徐江,群龙无首的一帮喽啰还能闹出多大动静,他们只会投靠新的大哥。 “之前我太想出人头地,冒了很多风险,小盛,你可以选择安安稳稳的赚钱,何乐而不为?你要好好活着,活到八十岁,一百岁。” 阿盛抚上他脸颊,指腹沿着颧骨弧线温柔掠过,倾身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如果你不能长命百岁,我来这一趟就没有意义了。” 高启盛在他突如其来的温柔里面色绯红,轻点了下头。 阿盛笑了,正要把他揽进怀里,高启盛忽然想到什么,推开他,“可是哥那么喜欢她,要怎么拆散他们?如果分手哥会很伤心吧。” “伤心也是一时的,慢慢会好起来,哥再喜欢她也重要不过你,别提现在还没结婚,交往而已。” “至于怎么分手,阻止他们约会,”阿盛眼珠骨碌碌的转,看上去没打什么正经主意,“三个月后哥会向她求婚,如果前面没成功,必须阻止他求婚。” “你说,如果我和小兰一起反对,哥应该会听吧?”高启强一直把弟弟meimei视作唯二的命根子,如果联合高启兰一起反对他结婚,或许可以成功。 “别想了,”阿盛脸上浮现不悦,“小兰不会反对。” “为什么?”高启盛很惊讶。 “她很喜欢嫂子,觉得哥终于找到了幸福,她就是个呆头鹅,你别指望她。” 竟然是这样吗……有些意外又好像并不意外,之前他在电话里告诉高启兰哥哥在约会,她兴奋的一个劲问嫂子漂亮吗长什么样性格怎么样,还没结婚就嫂子长嫂子短,反应确实和他截然不同。 “那你岂不是特别孤单。”他靠过去,头枕到阿盛肩上,轻声道。 兄嫂一家恩爱和睦,meimei也很快融入进去,只有他独自一人,怀揣着不可见光的依恋和痛苦,始终无法坦然面对,高家只有他像个局外人。 阿盛没说话,搂在他腰间的手越收越紧。 一股大力掀翻他将他压在沙发上,依然是居高临下的俯视,只不过和前几天的暴怒不同,那双勾人的眼睛里溢出难以自持的动情。 这一切本该显得荒谬,可当他们真的吻上对方,一切又是那么理所应当、顺其自然,命运的分岔穿越时空,交融而来,他仰面承受亲吻时听见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宛如天籁,正如谁也无法阻止雨水不顾一切落向大地的怀抱,一切都是如此美妙。 ***** 高启强觉得弟弟最近有些怪。 这几天连续下雨,高启盛在家养病休息,按理应该会很无聊,换作以前会给他打电话发信息,现在却毫无音讯。晚上他回到家,两个人会聊聊店里的情况,除此之外高启盛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电视也没兴趣,不知在忙什么。 这天他半夜起来上厕所,听见高启盛房间里似乎有说话的声音。 房里有人?他隐去脚步声,靠近房间侧耳听去。 只听见高启盛的声音,压的很低,像是在和谁打电话,隐约听见好几声“哥”,其余都听不清,他太熟悉弟弟叫哥的语调了。 难道在和小兰通电话?这么晚还不睡,他决定明天打给meimei问问怎么回事,莫非高启盛最近心情不好都在找她倾诉,他忽然想起好几天前,有一天上午高启盛莫名其妙的抱着他流眼泪,问发生什么事也不说,脆弱无助,楚楚可怜,现在想来也很奇怪。 “哥去睡了,”阿盛在客厅转了一圈回到房间,“他明天应该会给小兰打电话。” 高启盛坐在床边,脚悬在半空晃晃悠悠,“先引起他的注意,他就不能再像之前心无芥蒂的约会,如果我直接和他说,他肯定以为我又闹小孩子脾气。” 昨天他给高启兰打了电话,说哥哥自从谈起恋爱就冷落了他,他经常晚上一个人打烊回家,言语间唉声叹气,他说的倒也是事实,只不过放大情绪再添油加醋一番,惹的meimei不由为他感到难过,还安慰了他一阵。 这是计划让高启强和陈书婷分手的第一环,阿盛说不要指望小兰,他转念想到小兰也可以用来传递讯息。 一个高启盛是聪慧过人,两个高启盛那是八百个心眼子还不止。 “就算哥会放弃陈书婷,可我不想让他难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对她感情越来越深,最后被逼迫做选择。” “所以不能再拖下去了。” 阿盛躺下来,头枕在他腿上,握他的手腕在掌心,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痒痒的,高启盛不乐意的翻转手腕压住不许他再动,惹来几声得逞的狡黠笑声。 第二天,果不其然,高启盛在高启强脸上看见好几次欲言又止的表情,高启强想找他谈谈,都被他找各种理由逃开。 连阿凤和阿强都看出两位老板之间有什么隔阂,高启盛坐在店这头的收银台结账,高启强在店那头给顾客介绍套餐。 高启强没再去约会,每天家和店铺两点一线,甚至很少见他打电话发短信,连跟陈书婷联系都是背着来,高启盛看在眼里,心情复杂。 “他和陈书婷说你这几天生病,要在家照顾你,暂时先不见面。” 高启强出去打电话,阿盛跟在他身后,回来告诉高启盛。 “哥是不是不开心?”他问道。 阿盛瞥他一眼,“为了将来,小不忍则乱大谋。” 高启盛沉默地垂下头,暗暗攥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