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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章:伊稚奴

    

第一三九章:伊稚奴



    這章半是重發,半是新內容。李夫人的事件結束了,接下來講述韓一身世,最早我打算用這次這個新內容作開頭,後來改了主意,改用上次更新的那個劇情。上周更新以後,越想越不對勁,回頭比較兩種劇情順序,覺得還是原定的劇情順序緊湊些,於是決定重寫。那,上回的舊章……請大家就當上周看了回劇透吧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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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日後,田婀娜坐在繡閣裡,打扮鮮艷嫵媚,眼風妖嬈,無半點迎接李夫人時的清秀模樣。

    她從身前滿桌珍饈揀了幾樣菜,佈給身旁吃酒的恩客,接著放下象牙筷,含笑欣賞皓腕上新得的瑪瑙手鍊。

    贈禮的恩客放下酒盞,cao著外域口音的官話道:“你這妮子,那輔遠將軍可是陣前見過血,你和她交鋒,當真不怕?”

    田婀娜抬起頭來,纖指撫上躺在頸胸間的赤金瑪瑙瓔珞圈,笑吟吟道:“起先有些忐忑,及至將軍喝了敬茶,便知無事了。她愛憎分明,若還拿我當對頭看,哪肯吃茶?”

    “聽說你將她哄得很好,臨走時和你挺親熱?”

    田婀娜笑道:“跟鄭素素相比,她待我確實挺親熱。”她回憶當時光景,眉稍眼角淡去了些勾人光豔,眼神清澈了些,“她說她女兒和我一般年歲,我精明,虱子都能看出公母,她女兒只知憨吃憨睡憨玩。”

    那恩客雙眼微微睜大,“她這麼說?”

    “是啊,她居然拿我和她女兒相提並論,這是忘記我花娘身份,當成晚輩看了。我說誰都不是天生精明,只怪八字不好,老天容不得我有憨吃憨睡的福分。她拍了拍我肩膀。”田婀娜說完,眼珠一轉,眉目艷治,風情流轉。

    那恩客摟住她腰肢,“再有人打上門,你上八方館找我。八方館是各國質子住所,我們這些質子儘管人離鄉賤,到底代表諸國,關係邦交,官宦勳貴不敢輕易闖入造次。”

    田婀娜攬著他臂膀嬌笑,“歧阿世子,往後人家可仰仗你啦。”

    歧阿揚起嘴角,又問道:“我倒好奇,你這人向來走一步看三步,倘若將軍執意打殺你,你待如何?”

    “自然是誰做初一,我便做十五。”田婀娜笑道:“果真我像鄭素素那般教人把臉往地上踩,墮聲勢,斷財路,怎麼著也要咬下她幾口rou,絕不白白受欺負。”

    “怎麼咬?”

    “我事前調度好了,讓姐妹們在雲板響時,全躲好別出來,打手則往我房間鄰室集結埋伏。倘若將軍立定主意要收拾我,我擲杯為號,打手就來攔阻,護送我走暗道開溜。剩下的事,將軍和她手下自會替我做。”

    歧阿笑道:“奇了,她們分明惱你還來不及,能替你做什麼?”

    “砸場子啊,”田婀娜眸泛黠光,“我請將軍進房吃茶,一是盡地主之誼,二是調虎離山,分開她和手下。將軍孤身在我房裡,猛虎難敵群猴,奈何不了閣裡打手,娘子軍在樓下也無法立時馳援。這幫人眼睜睜見我溜了,焉有不火冒三丈,大砸特砸之理?我早同其他姐妹通氣,讓她們收妥自家細軟,一應器皿陳設皆用公物,砸個稀爛也不打緊。誰房裡器物原有缺損,都送到我鄰室,將軍砸完了我這房必不夠解氣,會就近再砸鄰室,成全我們藉機訛詐的苦心。”

    她咯咯笑道:“這些器物報銷,數目太大,教坊使兜不住,可不得上報?他為求推卸責任,告狀時必定加油添醋,大加渲染將軍惡行。事情鬧大了,禮部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難,關內武將則是捨不得不趁機作文章。到時將軍和她那派的關中武將,忙著和禮部、關內武將打擂台,哪還有閒心找我麻煩?”

    歧阿擰了擰她面頰,“狐狸。”

    兩人吃酒調笑,枕席歡合,到夜深人靜,田婀娜這才想起,她向旁人敘述李夫人上門一事,從來不曾提過的金金旺。

    那天李夫人那幫人離開天香閣,才策馬跑了幾步,金金旺便由街頭人群中衝過來問她是否安好。

    她瞅著滿頭大汗的金金旺,明白這人愛的儘管是她喬裝的假象,畢竟確實有些真心。

    於是她正色讓他別再浪費時間到天香閣尋她,另找良家子過日子。

    至於李夫人,堂堂誥命夫人帶兵砸妓院紅袖班,正教京城人當作談資,茶餘飯後熱烈談論,她又幹了件令世人匪夷所思的事——盡數賠償她讓紅袖班和鄭素素損失的財貨。

    滿城猜不透李夫人葫蘆裡賣什麼藥,也不知道她與鎮西伯長談過。鎮西伯終究改不掉拈花惹草毛病,李夫人便狠狠揍了他一頓,往後聽任夫婿在外風流,彷彿成了那些裝聾作啞的“賢妻”命婦之一。過一年多,李夫人辦妥兒女婚事,提出和離,朝野又一陣嘩然。世人非議李夫人為老不尊,眼看過幾年就能做祖母的人,為何不肯安分,偏要妒悍生事?鎮西伯則百般挽留髮妻。無論家門內外如何沸沸揚揚,李夫人不為所動,堅決求去。一拿到和離書,她自請往新拓邊彊戌守開荒,期間改嫁意氣相投的軍官。近晚年時節,她憑藉卓然政績與戰功,受封武州侯,從此世人咸稱她武州侯,再無人叫她李夫人。

    那日,韓一結束長達三日的行軍競技,回轉城郊軍營。時值午歇時間,他稍作梳洗,回營房休息,途中兩個總旗恭喜他帶隊拔得競技頭籌。

    一位總旗道:“得空可得向韓總旗學學觀天氣的訣竅。”

    另一位道:“是啊,兩條路通往會合地點,腳程相同,明明沿河走平地道路省事,韓總旗偏挑更費勁的山路走。我原當他存心賣弄手下腳力過人,不料我們走在平地,半途遇上大暴雨,寸步難行,山上倒只是天陰。”

    有人在他們身後插口:“韓總旗能者也,能者可得多勞啊。”

    三人回頭,與韓一同在彭百戶麾下的方姓試百戶走來。

    方試百戶在競技中敬陪末座,眾人廝見,便打住競技話頭。

    方試百戶向韓一道:“韓總旗,上頭臨時派下差事,你去護送柔糾國的質子家眷。”

    其他總旗奇道:“我們軍營何時管起外夷事務?”

    方試百戶笑道:“原不干我們的事,可是那羅摩世子妃踏青到附近金鏢村,踏壞莊稼,打傷村民,如今全村將她們一行人堵在廟裡。她派家奴向官府求救,京城衙門太遠,遠水救不了近火,便找上我們營裡。韓總旗,你快帶隊過去,護送羅摩世子妃回京,她若有個好歹,壞了大夏與柔糾兩國邦交,你罪責可不小。”

    那方試百戶與韓一一般,幹著總旗的實差,但試百戶軍階高韓一一級,且鐵板釘釘是未來百戶人選。加上他資歷老於韓一,韓一只得受令,召集手下上路。

    他那幫手下直罵娘。

    “好差事沒我們的分兒,苦差事偏想起我們!”

    “就是,金鏢村大半人世代靠走鏢吃飯,男女老少皆習武,那什麼羅摩世子妃有眼無珠,偏去捅馬蜂窩。”

    “方試百戶就沒安好心,羅摩世子妃一幫異國人在大夏地盤撒野,夠招村人恨了,他又派我們這班胡人面孔去,分明火上加油!”

    “靠裙帶關係升到試百戶,又一肚子壞水!”

    “金鏢村那些村民畢竟是老百姓,非不得已,我們不好還手,否則上頭問起來,還是自己吃虧。”

    “光挨打,真憋屈。”

    眾人抱怨不住,韓一只道:“軍人受命不辭,亦不得辭。事到臨頭,大家聽我號令,見機行事。”

    這些日子那班士兵使盡八寶,全扳韓一不倒,反在他帶領下勝出競技,得了彩頭,對他已有幾分敬服,遂忍氣隨他而去。

    一行人走在通往金鏢村的官道上,堪堪走至半道,遠方傳來隆隆蹄聲。這段官道彎彎繞繞,樹林夾徑,韓一等人望不見前方人馬,但那批馬奔馳甚急,一會兒功夫便離他們不到數十丈。

    一個小旗側耳聆聽,向韓一凝重稟道:“總旗大人,來人有一百零三騎。”

    韓一讓手下嚴陣以待,不多時,一人一騎轉過拐角,策馬奔來。隨韓一同去的世子妃家奴遠遠一見,揮手招呼。

    那頭騎士聞聲見人,急急勒馬停在韓一隊前。她渾身沾黏蛋汁、菜葉和泔水殘渣,毀了身上胡人衣帽髮式。

    侍從遠遠便問那胡女騎士:“世子妃呢?”

    “在這兒呢。”胡女答道,一瞟自己身前。她身前單手環抱一個女子,那女子披頭散髮,軟軟垂頭,似已昏迷。她身上胡服較胡女騎士精緻許多,也受了許多雞蛋泔水招呼。

    胡女騎士道:“金鏢村那幫田舍奴不知用什麼砸中世子妃腦袋,得快找大夫瞧瞧。”

    她認出韓一等人身上軍士服色,曉得是救兵,便喝道:“杵著做什麼?我同伴教人抓住了,你們快去救人!我們世子妃姑父是秦國公、鴻臚寺卿,賞錢不會少。”

    韓一受那胡女呼喝並不動聲色,及至聽說羅摩世子妃姑父係何人,烏眸瞳孔一縮。

    路的那頭,金鏢村村民百來餘人縱馬急馳而來,口裡叫罵不絕,蹄聲隆隆。

    韓一當下揚聲:“姑娘,隨我回軍營。”

    “什麼?”胡女騎士尖著嗓子問道:“你不救我同伴?”

    韓一反問:“世子妃和你同伴,哪個更要緊?”

    胡女騎士吃這一問,留心韓一那方五十來人,彼方即將追來的金鏢村村民倒有百來名,後者還驃悍。雙方真打起來,眼前這幫大夏軍漢死活無所謂,但她主子興許沒有十成把握脫身,那可不行。

    “懦夫!”胡女騎士罵道,策馬朝官道另一方——軍營奔去。韓一吩咐某位手下一事,便率領士兵墊後相隨。

    回到軍營,方試百戶向彭百戶和吳千戶等頂頭上司陪笑解釋。

    “千戶大人、百戶大人,卑職接下命令,尋思給年輕人磨練機會,遂吩咐韓總旗護送羅摩世子妃,意思是送她回京,沒承想他圖省事,送來軍營。”

    他扳起臉向韓一道:“韓總旗,為著你偷jian躲滑,火燒到軍營了。金鏢村派了老弱婦孺守在軍營外,罵,罵不走;打,打不得。”

    原來羅摩世子妃手下不單單打傷村民這麼簡單,他們將幾個老農夫打得懨懨一息,村中勇壯不便圍聚營外,派了老幼婦孺堵在營外哭嚎。指揮使問起,驚動了當初被派下護送差使的吳千戶與彭百戶。

    韓一向三位頂頭上司道:“諸位大人容稟,回京路長,村民座騎腳力不弱,遲早追上我方人馬,我隊只得村民一半人數……”

    方試百戶撇嘴,“虧你上過沙場,居然怕幾個老百姓?履歷上的戰功怕不是蒙來的吧?”

    韓一不緊不慢道:“試百戶大人,敵我懸殊,我隊起不了鎮嚇作用。”

    “不能脅之以力,你可以動之以情,說之以理。”

    “羅摩世子妃欺壓百姓,我隊皆是胡人,又前去保護於她,村民哪裡肯信我方言語公道?雙方果真鬧到動手,說出去,是大夏軍士維護異國貴人,對付自家百姓……”

    不必韓一說完話,彭百戶和吳千戶便明白其中利害。事情傳出去,既招民怨,也妨礙官聲。上頭若究責,他們不愁找不到底下人做替死鬼,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韓一又道:“三來,羅摩世子妃受傷,須及早救治。”

    方試百戶道:“那你說,如今怎麼打發營外村民?可是你說的,一邊是貴人,一邊是自己人,營裡調停雙方,兩面不是人。”

    韓一答道:“羅摩世子妃乃外賓,歸鴻臚寺照管。現今營裡保住世子妃平安,已盡足份外人情,後續事宜該由鴻臚寺接手。”

    “哼,這時進京,只怕鴻臚寺散衙了,你找鬼調停?”

    “卑職回營前,已遣手下快馬加鞭,分頭往鴻臚寺報信,該當來得及。”

    “嚇,小小總旗,誰給你的資格通報鴻臚寺?”

    韓一向吳千戶及彭百戶道:“大人容稟,卑職便是忖度回營後上報,再通報鴻臚寺,鴻臚寺已散衙,無人前來調停。如此,到明日前,營裡不得不插手羅摩世子妃這樁糾紛,吃力不討好。屬下遂自作主張,越俎代庖,敬領千戶、百戶大人處分。”

    彭百戶倒無意作處分,他以為韓一處事周到,只管帶回羅摩世子妃,不曾為救回她爪牙向自家百姓動武,並且迅速通報鴻臚寺。如此一來,未曾傷著一兵一民,賣了鴻臚寺人情,還將羅摩世子妃這燙手山芋迅速甩出,替營裡將麻煩摘個乾淨。

    他看向吳千戶,吳千戶擺手道:“罷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上司如此態度,方試百戶再沒了聲響。

    稍後羅摩世子妃經過醫治,精神好些,受不了營中屋室粗陋,氣味不淨,向趕來的鴻臚寺官吏鬧著要回京。鴻臚寺官吏安排羅摩世子妃坐馬車由軍營小門溜走,世子妃執意從大門進出。

    她說:“我不能屈服於刁民威脅,喪家犬一般夾尾偷溜!”

    鴻臚寺官吏無法,只得請她暫待一會兒,容他先向圍在大門的金鏢村婦孺調停,以免屆時人馬出營,又生意外。

    “無能!廢物!”羅摩世子妃半躺在車廂內,歪在枕上罵道。

    侍女——先前那胡女騎士——同車伺候,她挑起窗簾觀察外間景色動靜,恰好韓一出現在遠處,策馬往小門慢行。

    “主子,主子,”胡女騎士指向窗外,“是他,是奴才同你提過的軍漢,明明帶了一隊人馬過來,卻惜力惜命,不肯出手救咱們人!”

    “是哪個?”羅摩世子妃聞言坐起,往窗畔挪動,“哼,混帳東西,回頭我讓姑母……”

    她目光一落在遠方韓一側影,圓眼倏地睜大。

    “伊稚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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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Ⅰ關於李夫人賠償鄭素素一事,我是這麼想的,古代對女子道德箝制深重,很少女子在沒外力逼迫的情況下,甘受眾人唾罵去賣身。既做了娼妓,除非找到別的出路,否則只能作為娼妓活著。娼妓藉由賣身偷搶拐騙行惡另說,嫖娼罪惡根源始終是嫖客。李夫人在跟田婀娜的對話中想清了這件事。至於現代生在自由安穩地方去做娼妓,則是另外一回事了,不過買賣買賣,總是先有買,才有賣

    Ⅱ在上一章(138章),我弄了個跟137章情節相關的趙野糖人小劇場。當時在小劇場某行尾巴貼上emoji,忘了popo不支援emoji,emoji這麼一放,小劇場攔腰搯斷,後半段的文字消失了。現在拿下emoji,可以正常顯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