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休息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徐伯钧,白秀珠便知道今日偶遇的希望不大了,很是失落地起身往外走:“算了,不等了,咱们继续吧。”

    沐婉卿见她难过,便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听说山顶两个教堂很是漂亮,等祭拜完了咱们也去看看,在上帝面前祈祷祈祷,说不定管用呢。”

    白秀珠笑起来:“中国人拜洋神,亏你想得出来。”

    两人笑闹一番又打起精神,并肩朝山顶走去。

    待走到一处拐角,路稍微窄了些也陡了些,两人便改成一前一后。沐婉卿在前,白秀珠在后。

    事情就发生在眨眼之间,路边林子里突然窜出个男人,一手死死箍住沐婉卿,另一手用刀尖顶住她的喉咙,恶声恶气道:“都不许叫,不然我就捅进去!”

    白秀珠闻言急忙把尖叫压了下去,低声斥问:“你是谁,你可知道你挟持的是谁?不想要命了?”

    庞兴祖早被怀里的美人儿香晕了,拖着她就往林子里走:“跟上,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白秀珠前后看看,一个人影都没有,又不敢叫出声,急忙跟两人一起进了林子。

    一直走了二十多米,眼见前面草木丰茂,说不定有蛇,庞兴祖不敢再进了。反正从这边一点也看不见外面的路,这俩人又不敢出声,就在这里办吧。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等不及了,恨不得现在就吃了这两个仙女一样的小美人。

    “你,把衣服脱了。”庞兴祖对着白秀珠抬抬下巴。

    白秀珠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脱衣服!听不懂啊!”庞兴祖把刀往沐婉卿脖子上顶了顶。

    沐婉卿立刻大叫起来:“秀珠!不要脱!赶紧走!去叫人来!”

    声音太大了,庞兴祖又慌又气,手下一重,一道血痕便出现在沐婉卿脖子上:“不许走!走了我就jian了她再把她卖进窑子里!”

    白秀珠被那血痕吓到了,忙道:“你别伤她!我脱,我这就脱。”说着就拉开了运动外套的拉链。

    沐婉卿却不要命似地挣扎起来:“白秀珠你不许脱!我就不信他敢!我爹是沐致远,你哥哥是副总理,除非他不要他全家的狗命了!”

    庞兴祖虽然早就知道她俩身份贵重,但听沐婉卿嚷出来心里还是难免发慌。沐致远,副总理,随便哪个都是他庞家想都不敢想的庞然大物,他本能地畏惧了。

    只是一看见白秀珠运动外套里面的紧身背心,以及那被包裹其中的,玲珑姣好的躯体,色胆又一下占了上风:“他奶奶的,什么沐致远副总理,等我将你们这两个小贱人给上了,就算天王老子也得求我纳了你们,不然我就把这事说出去,让你们俩都没脸活!”

    “快点脱!全都脱光!不然我真杀了她啊!反正光做副总理的妹夫也够我下半辈子享受的了。”庞兴祖晃着手中的刀子,舔着嘴唇两眼放光。

    “别杀她!”白秀珠无可奈何,将运动外套脱了下来。

    庞兴祖差点被那双雪白的膀子晃花眼,心里急得猫抓一样。真不愧是千金小姐,皮rou真是绝了,他玩过这么多女人没一个比得上的。

    “再脱!上下里外都脱了!你俩不是感情好吗,等你脱光了跪在老子面前,把老子伺候舒服了,我说不定就放了她呢。”

    沐婉卿快吐了,她此生从未听过这么恶心的话。眼见秀珠一脸泪水却仍脱掉了背心,心一横就要与那混蛋同归于尽,她就是死也不要秀珠被那家伙欺辱。

    “秀珠!快跑!回去找人替我报仇!”她边说边握住庞兴祖的手臂,用尽全力扯开脖子边的军刀。

    庞兴祖已然精虫上脑,也压根想不到沐婉卿能有夺刀的勇气。刀被扯到一掌距离了才匆忙回神,立刻挣开她的手,恼羞成怒地扎向她脖子。

    沐婉卿发现力量悬殊,也不再浪费力气挣扎,而是转身张开双臂想要抱住他。死也不能白死,怎么也要把这混蛋箍死压住了,为秀珠争取时间。

    “婉卿!”白秀珠眼睁睁看着那刀扎向好友,崩溃大叫起来,“不要!”

    千钧一发之际,沐婉卿头顶突然炸开一声枪响。刀尖在她脖子上留下浅浅一道血痕,一股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喷了出来,溅到了她的鸭舌帽和侧脸上。

    庞兴祖轰然倒地,额头正中一个血洞,红红白白的东西不停往外涌动。那是血和...沐婉卿突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干呕起来。

    白秀珠顾不得去看是谁救了她们,连滚带爬地跑到沐婉卿身边抱着她大哭起来:“婉卿!婉卿!没事了!我们没事了!”

    徐伯钧开完那一枪跑到两人面前时,见到的就是两个小姑娘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样子。

    一个是他暂定的儿媳,脖子上好几条口子,身上到处都是血和脑浆。

    一个是他都舍不得给委屈受的小姑娘,外套背心丢在地上,上身只剩一件内衣。纤薄的背骨因痛哭不住颤动着,看起来极为可怜。

    再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污言秽语,徐伯钧只觉得自己这枪打快了。他应该留这畜生一命,带回去折磨到生不如死才能勉强出了心里这口恶气。

    缓了缓因奔跑,紧张和气怒而飙升的心率,徐伯钧弯身捡起了地上的衣服,展开后披在了白秀珠身上。

    沐婉卿这才从后怕和恶心中回过神来,抬头一看顿时心中大安:“徐伯伯!”

    白秀珠闻言一震,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去,发现果真是他,不由又哭又笑地向他伸出双臂:“徐伯钧,你怎么才来啊。”

    徐伯钧犹豫了一瞬,但看着那双红肿的眼睛和几乎被咬破的嘴唇,终于还是半跪下去,倾身抱住了她:“我来晚了,对不起。”

    白秀珠整个人缩进他怀里,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但你还是来了,不是吗。”

    她的声音听似平静,实际却和身体一样不停在发抖。徐伯钧见惯了她的娇蛮傲气,却没见过这种脆弱的,仿佛一碰就要碎了的样子。他收了收胳膊,将她更紧地护进怀里:“不怕了,不用害怕了,我在这呢。”

    白秀珠依恋地搂住他的脖子,喃喃呓语:“徐伯钧,你呼吸好急,心跳得好快。”

    徐伯钧轻拍她的背,眼中还残留着一丝后怕:“隐约听到树林里好像有你的声音,跑得急了些。”幸好他多心了一次,若是像往常那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害她出了事,定会遗恨终生。

    白秀珠有气无力地笑了:“我就知道你是在意我的,你承不承认?”

    都这时候了,还记着这种事呢。徐伯钧长叹一声,终于投降认输:“是,我在意你,我承认。”

    白秀珠得寸进尺:“那你叫我的名字,叫我秀珠。”

    承都承认了,这种小事自然不算什么了,徐伯钧从善如流:“好,我以后都叫你秀珠。”

    白秀珠总算满意了,窝在他怀里享受着梦一般不现实的安稳与温情。

    沐婉卿见他俩旁若无人的诉情,替秀珠高兴的同时也有些尴尬。只得没事找事做,将地上的背心捡了起来,拍掉上面的树叶和尘土。本想塞口袋里,却见徐伯伯伸出了手。

    好吧,她交出衣服,转过身走远一点尽量减少存在感。

    又等了一会儿,见白秀珠不再发抖了,徐伯钧低声说道:“来,秀珠,把衣服穿好,我带你们下山。”然后将她扶了起来。

    白秀珠听话地站起身,由着他帮自己套上背心穿好外套拉上拉链,嘴上娇嗔着:“哎呀,我自己会穿,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吗。”实际上却一点自己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在一旁踢草的沐婉卿见她彻底平静下来,都有心思使大小姐性子了,忙走到她面前,只是话未出口,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白秀珠刮刮她的脸:“哭什么呢,不是没事了吗。看你刚刚视死如归那样,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沐婉卿又哭又笑:“我怎么不怕,我怕死了都快。”她不怕死,却怕秀珠因为她而受辱。对于女子来说,清白被玷污是比死还难受的一件事。秀珠分明可以逃跑,却为了保护她甘愿接受胁迫,这份情谊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白秀珠给她擦掉眼泪:“没事了,好在咱们福大命大,有惊无险,今天还去祭拜伯母吗?”

    沐婉卿摇头:“今天不去了,改天吧。”她现在情绪不稳定,又一身狼狈,母亲和哥哥会担心的。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很快谭玹霖从树丛后钻了出来:“婉卿!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徐远一脸气愤无奈地跟在后面,一看就是没拦住。

    “出什么事了?谭玹霖,你还好意思问!”徐伯钧冷哼一声,正好借题发挥,将一肚子郁气撒在他身上,“光天化日寺庙脚下,沐家小姐和白副总理的meimei出了这种事,我看你这个上海城防总司令是不想做了!你连最基本的治安都维护不好,还想成立民团?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

    白秀珠见谭玹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婉卿也一脸担心。又见徐伯钧意犹未尽,还要见缝插针夹枪带棒,忙捂着头说道:“督军,我头疼,你能先送我下山吗?”

    徐伯钧忙扶住她:“怎么回事?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去医院?”却见她眼睛滴溜溜地转,便知道是装的,心里不禁好气又好笑。

    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付那小子,何必让小丫头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谭玹霖,地上这个人我交给你了,务必查清来路。记住,秘密调查,这件事除了今天在场的五个人,不许第六个人知道。”徐伯钧将秘密调查四个字咬得很重,“这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好好把握。”

    说完他就牵着白秀珠带着徐远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