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接受「他们」的世界(四)

    天空如同调色盘一般，由原本的湛蓝转变成红澄，最后被黑夜完全笼罩覆盖。伴随而来的银白月光和几颗稀疏的星星时隐时现，躺在夜空中偷偷窥视着人间的活动。

    由于下午没有课堂，埃丝特早已经来到饭堂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来。而在等待戴维娜下课的时间，她握着炭笔，专注地在素描本上绘画着各种类型的植物，细心地描绘出每一根线条。埃丝特从小开始已经很喜欢绘画，特别对画植物情有独钟，很享受当中的时间，能够把所有烦恼暂时拋于脑后。

    「有考虑要成为第二位毕加索吗？佩恩小姐。」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她不禁抿唇一笑。就算不抬头，她都绝对能认出声音的主人是谁。此时，戴维娜已经伸手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开始欣赏着她刚刚绘画的「作品」。

    「噢，很高兴你这么看得起我，贝拉米小姐。」埃丝特被她的话逗得逸出笑声，当她无意间瞥见墙壁上的时鐘，马上收起笑脸，改为疑惑的表情，「怎么那么晚啊？你不是应该在半个小时前就下课了吗？」

    正当戴维娜准备开口回答时，有人从身后轻拍她的肩膀。她下意识地转头回望，发现眼前是一位留着齐刘海的短发女生。

    「很抱歉打扰你，请问你是戴维娜吗？」她很有礼貌地问道。

    「我是，但你是……」戴维娜有些困惑地看着她。她不认识眼前这位女生，可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她的名字？

    「刚刚我经过花园的时候，有位男生说是杰瑞德的朋友，要我跟你说一声，他会在那边等你，请你过去会面。」

    戴维娜登时一怔，男生？杰瑞德的朋友？是雷克斯吗？可卡瑞莎今天早上才来过学校找她一趟，雷克斯又为什么现在会过来？想到这里，一股不好的预感霎时窜过她的心头，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奇怪，为什么是杰瑞德的朋友来找你，而不是他出现啊？」埃丝特把视线投向戴维娜，眼中透出几分迷惑。

    「我过去看看，你先点餐吧。」

    说完，戴维娜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往门口的方向离去，留下埃丝特一脸茫然地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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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艾迪林街依旧人潮涌涌，形形色色的酒吧和夜店全都笼罩在热闹喧嚣的氛围中。其中一间用狼爪图案做成霓虹灯标志的夜店正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店内的光线极为昏暗，仅投射着红绿交错的炫光照亮环境，营造出一种迷幻神秘的气氛。

    在夜店里，每位女生都打扮得娇艷动人，脸蛋化着浓厚的妆容，有些更穿着性感的服装，露出引人遐想的胸部线条以及白嫩的长腿。大部分男生都穿着潮流帅气的衣服，一些把头发往上梳起来，一些则把刘海梳成中分式的。还有某些人的造型可以说是相当独特，不是在皮肤上涂上夜光顏料，就是把头发染得像彩虹般七彩繽纷。

    杰瑞德和雷克斯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目光不断左顾右盼。从他们严肃的神态来看，一点都不像是来这里玩乐，反而像来——

    找人。

    「你真的确定，她今天会在这里出现？」杰瑞德一边扫视着挤拥的人群，一边向雷克斯问道。

    「拜託，我已经连续两天在这里看到她向一位小男生调情。难道你不觉得，她已经把他当成猎物了吗？」雷克斯环视着四周环境，似乎想从人群中寻找某个人的身影。

    沿着通道一路往前走，他们不经不觉来到夜店最核心的位置——舞池。这里聚集的人潮更多，大部份属于年轻男女，他们有些在跟随着音乐拍子摆动着脑袋，有些则在扭动腰臀，放肆地享受着这段不受约束的狂欢时分，彩色聚光灯照耀着每一张欢乐沉醉的脸孔。

    而此时，唱片骑师更是把令人着魔的音乐调得更为响亮，刺目的灯光像是配合音乐节奏闪个不停，把现场的气氛推到最高峰。

    「发现目标人物了。」

    顺着雷克斯的视线望去，杰瑞德终于在舞池中央发现一抹熟悉俏丽的身影。今晚的尤妮丝身穿性感惹火的衣着——红色低胸背心配搭黑色迷你短裙，毫无掩饰地展露出纤细雪白的美腿，惹来不少男士投以色瞇瞇的目光。

    她正在跟一位打扮型格的年轻男子跳着亲密的贴身舞，臀部贴着他的身体不断摆动。当她转身面向他时，主动张开双臂揽住他的脖子，大胆地把嘴唇凑上去，与他缠绵地热吻起来。后来尤妮丝离开他的嘴唇，将目标转移到他的脖颈上，在亲吻他皮肤的同时，两颗尖锐的獠牙从她唇间暴露而出，然后缓缓刺进他的血管，滋味地啜饮着他的血液。

    「咳咳。」看着这种令人热烈沸腾的画面，雷克斯尷尬地乾咳一声，以一种别有意味的眼神瞥向杰瑞德，「现在的尤妮丝果然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

    杰瑞德没有对他的话给予任何反应，逕自迈开双腿，笔直地朝着尤妮丝的方向走去，从嘴里简洁地吐出五个字：「做正经事吧。」

    尤妮丝彷彿是感应到他们的到来，嘴角微微往上扬起，把额头抵在男子的额头上，伸手轻轻抚摸着他脸颊，冰凉的气息全吐在他的唇上。

    她直视着他的双眼，以一种曖昧的语调对他说道：「小帅哥，忘记刚刚发生的事，现在给我马上离开。」

    当接收到尤妮丝的指令，他的表情骤变呆滞，身体像是不听使唤地转身，一步一步地远离她的视线范围。很快，他的身影便完全消失在人群中，再也不见踪影。

    「你们是要来找我喝酒吗？为什么不直接打给我？」尤妮丝把视线转投到杰瑞德的身上，抬起手指擦掉唇边的血液，半笑着问道，「你不是有我的手机号码吗？杰瑞德。」

    接着，尤妮丝穿过那些在疯狂舞动的人群，顺利离开舞池，朝着旁边的黑色小圆桌走去。她直接拿起桌上的酒杯轻抿一口，转身面对杰瑞德，含着笑意把酒杯递到他面前。

    「要来一杯吗？」

    「不要给我绕圈子了，尤妮丝。」杰瑞德冷硬的脸庞不带丝毫表情，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直接进入正题吧。」

    「好吧。」她无奈地耸耸肩，把酒杯放回桌面，背靠着圆桌边缘，一脸漫不经心地问道，「所以，你现在是为了那个叫戴维娜的女孩来找我麻烦吗？因为我把她的朋友当成晚餐？」

    「不仅仅这件事吧，尤妮丝。」一直沉默不语的雷克斯终于啟唇出声，口吻变得极其认真，「之前那几桩吸血鬼袭击人类的事，都是你和塞贝斯做的吧？」

    「啊，原来你们是说之前那些所谓的动物袭击人类事件吗？」尤妮丝抬起双手至头两侧，伸出中指和食指并弯曲两下，刻意强调「动物袭击人类」六个字，之后故意露出惋息的模样，说道，「虽然我也有听过那些新闻，但只能抱歉告诉你们，在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跟塞贝斯根本不在布克顿镇。不过我想，这大概不是你们期待得到的答案吧？」

    「真的不是你们做的？」

    「你要是铁定了心不相信我，又为什么要来跑来这里问我？」尤妮丝微微向前倾身，顺势将脸庞凑近杰瑞德，伸出食指挑逗他的下巴，「轮到我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了，杰瑞德。塞贝斯好像对那个叫戴维娜的人类女生挺感兴趣的，所以现在不应该是你来找我麻烦的时候。」

    杰瑞德间言，表情略显惊诧，随即抬手用力抓紧尤妮丝的双肩，声音里蕴藏着莫名的紧张：「他在哪里？塞贝斯现在在哪里？」

    儘管尤妮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却假装镇定地对视着他那双染上慌乱的蓝眸，挑眉反问：「你不是应该很清楚那位人类女孩在哪里的吗？」

    圣帕斯大学——

    这五个字很自然地从杰瑞德的脑海里掠过。他一言不发地松开尤妮丝的肩膀，嘴唇抿成严峻的直线，心底浮现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绝对不能让塞贝斯伤害她。

    「等等，杰瑞德。你该不会是想……」

    不等雷克斯把话说完，杰瑞德已经快速移动身影，眨眼间消失在他和尤妮丝的视线内，速度快得如同闪电一般。雷克斯见状，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看来他这个决定是坚定到无人可以动摇。

    尤妮丝依然紧盯着杰瑞德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将视线收回来。她不明白，她不明白「戴维娜」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了这个人类露出紧张的表情。后来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整理自己的情绪，绝不容许自己在任何人面前轻易洩露出最真实的情感。

    「你不应该变成这样的，尤妮丝。」雷克斯把目光转投到她身上，眼神里晃动着复杂的光芒，「你知道的，杰瑞德……从来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这不是以前的你。」

    「是吗？」尤妮丝的唇角弯起讽刺的弧度，嘴里发出隐含着凄苦的轻笑，「可这有什么办法？是这个世界、这个身份逼使我改变的。」

    「你到现在都还是无法忘记……」

    「忘记？你要我怎么忘记？他们害死我的父母是铁一般的事实，如果当初不是他们利用我父母的善良欺骗他们，他们就不会死得那么可怜。」一种纯粹的痛恨在尤妮丝的脸上表露无遗，冷硬倔强地说出在心中已经认定的事实，

    「贪得无厌就是人类的特性。就算曾经的我是属于这个身份，都无可否认，人类跟吸血鬼其实没有什么两样，都只不过是个兇残的生物罢了。」

    说完，她冷冷地瞥了雷克斯一眼，然后决绝地转身离开，仅留给他一道倔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