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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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许媛秀,其实应该算是单恋。 虽然,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礼拜就上了一垒,第二个礼拜上了二垒,第三个礼拜上了三垒,一个月后就回到本垒得分了。 但,当恋情一结束,我回顾跟她的过往时,我真的觉得,我们是单恋。 我?单恋?她。 为了累积初恋故事的厚度,我几乎每一件事都找她一起做,有意义的如到国家戏剧院去听歌剧,或是到国家音乐厅去听交响乐团的表演,没意义的像是坐在西门町的路边数计程车的数量,或是买一份加了很多大蒜的大肠包小肠,吃完之后比谁的嘴巴比较臭。 走完松江路到公馆这条线之后一个礼拜,我们又完成了台北车站到市政府,台北的叉叉画完了,我开始计划着高雄的叉叉。 「就从中正技击馆走到爱河吧,然后再从火车站走到劳工公园。」我指着网路上的地图,一股劲儿地对她解释着路线。 『那高雄的叉叉画完了之后呢?』 「那我们就到台中去画叉叉,再到花莲去画叉叉。」 『为什么?』 「因为一个叉叉表示着两条线相交于一点,台北高雄台中花莲四个地方画了四个叉叉,就有四个点,四个点连起来,就是在台湾画了一个大叉叉了。」我说。 『那然后呢?』 「画完台湾的大叉叉,我们就结婚吧。」我说。 天知道我是哪来的勇气跟哪来的发神经,说完之后我自己也吐吐舌头说我是开玩笑的。只见她有些惊讶,表情却还是笑笑地。 『你别发神经了。』她说。 「你不觉得这样很酷吗?」 『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结婚这种事不能这么随便的。』 噢!买尬! 这是我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只是这一次听完的感觉,竟然是难过的。 因为我在她的眼神里,看见了一种疏离。 很快地,我们就毕业了,身为一个男人,毕业就立刻面临要去当兵的悲哀,这对一段刚开始的感情来说是一种威胁,尤其在我这么喜欢许媛秀的情况之下。 伯安说当兵就当兵,是在怕三小?一边说还一边拍着胸脯,拍完之后咳了两声。育佐则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地说无所谓,反正当兵对他来说就像是被强姦,既然无法反抗就躺下来好好地享受吧。 我没办法把当兵这件事当做享受,所以我没办法跟他们两个一样豁达,对于当兵,我极度地悲观与厌恶,我甚至有一种可能会死在部队里面的错觉。我跟许媛秀讨论过,如果我当兵的时候,她遇到了想兵变的对象,会不会第一时间跟我说? 『我会,而且我会很直接地说。』这是她的回答。 我听完的那瞬间,心里有一种矛盾的感觉出现,好像我很高兴她不会骗我,又很不高兴她竟然无法给我绝不兵变的承诺。 但其实承诺这玩意儿有几两重呢?而爱情又有几两重?如果有了承诺的爱情就可以天长地久,那为什么分手的人何其多?感情重要的绝对不会是那些能被保证的事,或是说一些听起来像是保证的话。 当年的心智尚未成熟到可以想得清这些道理,只是一心地认为她应该告诉我「亲爱的,我绝不会离开你。」这句话,因为我也这么想的。 但是,当你认为自己不会离开对方,这并不表示对方就该同样地待你。 听来很不公平,对吧?但其实產生不公平感受的是你的心态。 为什么? 因为「爱是自由的」。 你很爱他,你自认不会离开他。但他哪天遇上了别人而想离开你,你是没有权力要求他留下的。因为当初你遇上他时,并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你去爱他,相对的,也没有人能阻止他来爱你,这就是爱的自由,每个人都自然地拥有。 所以,许媛秀对于兵变与否的答案,其实才是对的答案。 因为我没有权力阻止她去兵变,那是爱的自由。 伯安说,许媛秀的脑袋比我清楚多了,因为男生当兵,一当就是两年,以前爸爸他们的时代当得更久,还有三年的,这动輒以年为计算单位的岁月里,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义务去等待另一个人的。 然后育佐一副想表达意见的样子,我立刻就叫他闭嘴了。 在到区公所兵役课交出毕业证书之前,我跟伯安育佐约好了在金好吃豆花店等,吃过一碗豆花之后再去交毕业证书。 那像是离别的豆花,吃得我是难过得要死。 伯安跟育佐知道我皮夹里有许媛秀的照片,两个畜牲拿着照片一副专家评鑑一样地品头论足讨论起来。 「嗯,眼睛很有灵气。」育佐说。 「那对眉毛非常秀气。」伯安说。 「穿着很大方不会小家子气。」育佐又说。 「你们再讲下去我就要生气。」换我说。 交了毕业证书之后,我们询问了一下兵役课的人,什么时候会把我们调进去?他一副被问了几百万次一样非常不耐烦地说:「下个礼拜就有一梯次,我可以立刻让你们进去!」 通常这种情况之下,伯安会第一个发火。你也知道,他脾气不好。 但是那天,他不但没有发火,反而还心平气和地说「请别生气,我们可以了解你为什么对这样的问题很不耐烦,但我们有询问的权利,这是你的工作。」 我跟育佐都吓了一跳,对于他的改变,我们都很吃惊。 离开兵役课之后我们立刻问他,为什么刚刚不发飆?他说,晓慧说他是白痴。 「晓慧说,一件事情,不管是大事小事,发火也是处理掉,不发火也是处理掉,那为什么要选发火?」伯安笑笑地说。 跟晓慧在一起之后,伯安的人生开始转变了。其实一开始我还会听到他对晓慧的抱怨,说她很囉嗦,又很爱管东管西。不过好像日子久了,对彼此產生了生活上的依赖,不知不觉地改变了自己。 就拿骂脏话这件事来说吧,晓慧对伯安一生气就猛飆脏话的习惯一直很不喜欢,常常耐着性子纠正他,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吃饭,伯安说他现在骂脏话从把人家的爸爸mama哥哥jiejie兼祖公祖母都扯进来,被改到只骂一个字,我跟育佐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时,晓慧放下了筷子,擦擦嘴巴,拍拍伯安的肩膀说,『这也是一种进步啊。』 于是,我在想,爱情会让一个人发生转变,那许媛秀会对我带来什么转变呢?又或者,我会带给她什么转变? *画完台湾的大叉叉,我们就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