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创口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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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韩非结束了近一个月的国际差旅回到加州,从拖着行李箱从计程车下来的时候,猝不及防看到了对面咖啡馆露天座位前的卫庄。 两人隔着一条街道四目相对,韩非的余光瞥见店铺意大利语的招牌,那天他向卫庄表白前,两人正相约来这家意大利人开的咖啡店吃早餐。 韩非与这儿的老板相熟,一度都想好了到时候带卫庄一起要如何向人介绍这位“新男友”,却不料等来的只有卫庄毫不留情的拒绝。 思及此处,韩非不由一阵心烦意乱,率先移开了视线。 卫庄没想到他才下了决心,竟然就这么见到了韩非,也顾不上才喝了一口的咖啡,和没动过餐叉的三明治,匆匆跑过了街道。 公寓的大门虽然需要钥匙,但要是有心等一等,总能等到出来的人开门,韩非知道卫庄追上来,便也没干甩门把人关外头这种事,在原地停了脚步。 卫庄远远看见韩非驻足的背影,心中微微一动,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韩非!” 韩非转了身,尽可能让语气显得平静:“卫庄,早上好。” 既然卫庄对他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又何必一再闯入他的生活,给他幻想,又或是嘲笑? “早上好,”虽然这会儿已经十一点过半,实在称不上早了,卫庄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每逢见到韩非,他便笑得格外多,问,“你吃过午餐了吗?” “还没。”韩非说。 卫庄连忙邀请:“我们一起吃点?我请客。”说着看向韩非手上的行李箱杆,伸手示意道,“我帮你拿?” “不用了。”韩非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另外,我刚出差回来,有点累了,午餐就不一起了。” 他这话其实不假,韩非出差的地点正是大秦集团总部所在的香港,临别前还和师弟李斯喝了场酒,期间甚至还有过一次短暂的断片,那之后就是十几个小时的国际航班,商务舱内精选的美食丝毫没能缓解旅途的劳累,反叫韩非几度三番觉得反胃。 韩非之前从不晕机,更别说这样去洗手间里干呕,最后他几乎没怎么进食,只想快点回公寓天昏地暗睡上一觉。 卫庄预料到韩非的冷淡,但有所预料不代表就能习惯,脸上的笑容淡了,还是做出一切如常的样子,又看韩非的脸色真的有些苍白,不由道:“……出差真是辛苦了。” 韩非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他不明白卫庄究竟想干什么,假如对方一开始只想要与他当普通朋友,又何必送高价礼物? 韩非在过去的日子里并非没有接触过富豪,也没见有谁上来就这么送礼,何况据他所知,卫庄并非出身显贵。 “要是你没别的事,”韩非说,“我们就不多聊了。” 此刻面对这个他曾经无比心动,而后却又毫不留情将他拒绝的卫庄,韩非只觉得疲惫,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我有事。”卫庄脱口说。 韩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卫庄垂了眼,低声说:“那个……之前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韩非如今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笑了笑说:“没什么需要抱歉的,倒是你再这么聊下去,就不怕我这样的gay会错意了?” 卫庄一点也不想再让韩非因为他拒绝的事再去伤心,下意识地摆手,却听韩非说:“你流血了?” 卫庄滞了一下,接着意识到韩非说的是他上的伤口,今天早上他心不在焉地做了早餐,脑海里全然还是昨晚那个荒唐而清晰的梦,一不小心切伤了手指。 和上辈子家里有“病患”的情况不能比,这会儿卫庄的公寓里连个创口贴也没有,伤口也不算大,血止住后卫庄没多在意,就这么出门直奔了韩非的公寓,没想到眼下血又重新渗了出来。 “早上做饭的时候……”卫庄说,“一个没注意,切到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韩非俊秀的眉头蹙了起来,叹了口气,“这附近没药店,去我家贴个创口贴吧。” 这是卫庄“这辈子”第二次来到韩非的家里。 上一次他来时,两人间的关系还没有后来那样密切,韩非给他谈了一支小夜曲,玩笑说真是虐恋情深,如今回首,也不知算不算一语成谶。 韩非从柜子里找出了创口贴,考虑到卫庄伤在右手,左手贴并不方便,韩非扬了扬手里的创口贴:“你的手。” 卫庄没想到韩非还愿意给他贴这个,心中一阵惊喜,忙把手伸过去:“谢谢。” 韩非自己也有些意外,原本卫庄那样不留余地地拒绝他,他一度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原谅对方,却不料转眼两人竟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又坐到了一起,眉梢动了动:“小事。” 卫庄已经和韩非做了一辈子的伴侣,可这会儿韩非再低头靠近他,他还是莫名一阵心跳加速。 等有了端木蓉那头提供的疫苗,一切就都好了,卫庄心想,这次他会守护好他与韩非间的感情,当然更会守护好韩非,再不会让上一世的悲剧重现。 韩非撕开了创口贴背面的贴纸,弯下腰来准备给人贴上,就这时,一滴鲜红的血珠从卫庄的伤口渗出,堪堪悬在他的手指上。 韩非动作滞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面前那滴血珠吸引,那么红,也不知道尝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那么新鲜,大约……会很美味吧,韩非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韩非?”有人唤他的名字。 韩非倏地回过神来,想到他方才的一干离奇的念头,心头砰砰直跳。 卫庄已经取了纸巾,将手上那滴血擦去了,他没有错过韩非刚才吞咽的动作,一颗心不受控地变得沉重——卫庄知道这个动作可能意味着什么。 或许只是昨晚的梦让他这会儿太敏感了,卫庄这么告诉自己,韩非这一世没同他有过任何体液接触,完全没有感染丧尸病毒的道理。 40 “不好意思……”韩非率先开了口,替卫庄贴上了创口贴。 两人的手指轻轻相碰,卫庄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多想就这么握住韩非的手,可他现在还不能,默默收回了视线:“你不舒服?” “可能是长途旅行有点累了。”韩非说了部分实话,不着痕迹地把刚才的失态掩饰过去。 卫庄正等他主动提起,当即问:“之前是去出差了?” 韩非知道卫庄在套他话,但这件事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笑着给两人倒了水:“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过,我跳槽去大秦的事。” 卫庄听得认真,生怕错过一点细节,背脊正了正:“是。你怎么想到跳槽的?” “工作变换不是常有的吗?这回就去了趟大秦的总部香港。”韩非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来,没打算在“前暧昧对象”面前就这个话题多展开,喝了口水,同卫庄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我还没吃东西,真有些累了——” 卫庄截口道:“怎么不吃?” 韩非的眉毛挑僵了一下,他本想顺势请卫庄离开,没想到对方会打断他的话,才要说点什么,却看见了卫庄近乎严肃的神色。 只是机上没吃饭而已,至于吗?韩非这么想,却还是有些心软下来,放缓了语气,轻巧开了个玩笑:“你有没有知道,上一个关心我吃不吃饭的,还是我母亲。” 卫庄眨了一下眼睛,他知道韩非的生母早逝,听到这句语气轻松的调侃,一时竟有些不是滋味:“……抱歉。” “你啊……”韩非低头喝水,在心里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说,“我真是搞不懂你。” 卫庄听出韩非语气中的失落,韩非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总要道歉呢?卫庄兄。” 这是自那次失败的天台告白后,韩非第一次这么叫他,卫庄的心跳得有些快:“我只是……” 韩非候了片刻,还是没能等到他“只是”后的内容,其实也是,要是卫庄能将话都说清楚,他们之前又何来上次那样的尴尬呢? 韩非笑了笑,好掩饰他内心的失落:“今天就不留你吃饭了,我真的有些累了。”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然是逐客令,卫庄实不好再多留,点点头:“你好好休息,要先吃点东西吗,我可以替你去店里买来。” 韩非发现自己还是不懂卫庄,不明白为什么卫庄愿意陪他,愿意为他付出金钱和精力,却仍要将他拒绝?明明那一晚,两人相拥在一起的时候,卫庄对他也有那种欲望…… 可事到如今,他懂与不懂又有什么区别呢?韩非自嘲地想,卫庄已经很明确地拒绝过他,而他眼下居然还怀抱着这般的幻想,或许他自己才是两人中无可救药的那个。 韩非摇摇头:“就不多麻烦了,”他朝卫庄微笑,“谢谢你。” 他出差了那么久,公寓里的窗一直关着,这会儿虽然开了通气,不可避免仍有些闷热,韩非起身时顺手将身上西装外套脱了。 他里头穿了件短袖的POLO衫,领口处用了撞色设计,显得不那么死板,卫庄从前没见过韩非穿这样的款式,猜想或许是去香港出差期间新购置的,不由多瞧了两眼。 韩非知道卫庄看他,要是时间早上一个多月,换做两人隔着层窗户纸的时候,他大约会很享受这样的视线,也乐意做些类似解开第一颗纽扣之类的小动作,可眼下却只觉得疲惫: 既然卫庄不可能给他想要的,他还是应该与人保持距离。 倒不是说他韩非在感情上有多么光风霁月,只是他要是总与卫庄这么个并不弯的“理想型”在一起,岂不是再看不上别人,要单上一辈子? 他的太阳xue又开始跳,韩非伸手按了按额角,卫庄一下瞧见了他小臂上的淤青,这个位置有些奇怪,不由问:“是撞伤了?” 韩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卫庄说的是小臂的淤青:“昨天和师弟喝酒……之后不知怎么的,就这样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倒也不痛。” 卫庄皱了皱眉,觉得韩非实在不像是会这么不小心的人:“和李斯?” 韩非有些意外卫庄竟知道他的师弟是李斯,但此前张良和他的通话中提过一句卫庄打来询问韩非近况的事,或许是经由张良之口得知的,笑着开了个玩笑:“你这么关心我?” 卫庄倒没有否认,只说:“我……听说,你和他关系不好。” 原来消息的来源是坊间八卦,韩非和卫庄这会儿已不再是同事关系,倒不介意稍微讲两句:“我师弟在大秦坐到这个位置很是不易,现在突然被我这个空降的全球经理压了一头,对我有‘意见’,也是情理之中的。” 卫庄很想说一句“那你该与他保持距离”,可他眼下哪有说这话的身份,只好默默咽下了,说:“你在外面,要多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自己”原本是一句平平无奇的关心,可由卫庄这么正式地说出来,味道忽又有些变了,韩非靠在玄关的隔断上,闻言笑了:“好。” 卫庄心知韩非没听进去,却又别无他法,换了鞋,看着韩非小臂上那处显眼的淤青,却仍难以放下心来,又追问:“你和李斯喝酒的时候,真的没发生什么事?” 这个问题逾越,卫庄开口时就做好了惹韩非不悦的打算,韩非显然有些意外,但知道卫庄也是关心,想了想说:“倒没有冲突,不过……当时有一阵,我好像有些断片。” 卫庄的瞳仁缩了一下,他知道韩非的酒量,难以想象那时李斯究竟让韩非喝了多少:“你是说,喝醉了?” 回想起来,韩非自己也觉得奇怪,他们当时喝的绝不算多,没有醉的道理,他那时着急赶三小时后的飞机,没顾得上多想:“……那时候,是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