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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殷绪的谈话从那天、在床上不欢而散后,带来的后果不过是连续好几天的不见面与不联系。 幸好宴芙也不是一个闲的发慌,会去计算跟一个炮友多久没见的人。 事没完之前,她只会比他更忙。 发布公告的第一次集中,女生们各自为营,挨着把杆拉伸小声说着话,场面看似和谐平静,其实余光都在偷偷打量站一排拉伸的宴芙和虞夏。 生怕错过当事人宴芙的一巴掌。 结果人宴芙比她们还冷静,或者说是平和,完全将自己完全置身事外,不想也不过问。 拉着伸的宴芙心跟明镜似的,清楚其他人在背后的小眼神小动作,虞夏则不一样,从踏进排练室便红光满面,无不昭示她的胜利,手提着两袋包装紧致的甜品,让助理分发下去,再看见宴芙都能像个没事人似的打招呼。 可那眉目间的洋洋得意怎么都不愿掩去。 是不见当时剧院外找她道歉的模样。 换好衣服的虞夏,万众瞩目的走到宴芙身边,将腿侧抬上把杆,望着镜中,时刻调整仪态,语气略微冷淡:“最喜欢看别人嫉妒又报复不了的眼神,她们只能看着我快乐,看着我慢慢比她们高一等,看着我享受了她们享受不了的名誉,然后,拿我没办法。” 身子往下压,拉伸小腿内侧,停了十秒起身换腿,轻松极了,“她们就算再讨厌我又怎么样,我给的恩惠还不是满怀感激,小心翼翼地照收不误。”再次起身,侧头满眼不屑地望向小口品尝甜点的众人,“真丢人。” 身旁,宴芙沉默不语,顺耳一听,没搭腔。 双腿简单拉伸完,虞夏左手手肘轻搭在把杆上,身子面向宴芙,笑着问:“宴芙前辈,你不替晚辈高兴吗?” “……”真是有一出是一出。 今天的她像换了一个人,站在这儿赤裸裸地向她炫耀,冲她挑衅,挑她情绪,可能这才是真正的虞夏,自傲、自大、目空一切、自视甚高。 轻瞥了眼虞夏的宴芙,瞧她展露出的上位者姿态,只微微笑:“替你高兴什么?你有做什么值得让我高兴的事吗?” 虞夏笑着反问:“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不算吗?” 宴芙无语死了:“一次女主,就被你上升到这个角度?” 虞夏皱眉晃了晃头,笑里藏刀:“怎么不算呢?前辈。” 望向镜中挺拔立着身的自己,宴芙最不爱做的事就是好为人师,说教人,可眼前这人张口闭口一句一个前辈,她不拿捏一下,不成全一下似乎对不住她口中那“前辈”两字,“这个女主角,你是如何得的,怎么得的,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在座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明白,别在我这儿现了,怪恶心的。” 话说完便停止拉伸的宴芙,身体也面向虞夏,两人视线一碰,气压“刷”的一下变低,她高傲地俯视她,语气清清冷冷,“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拿出你的能耐,好好守住这个得来不易的女主角,甚至,你也可以去求求他能不能帮你得到你梦寐以求的首席位,从此走上不一样的层次,但提醒你,人千万别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拘了自己的格局,努力点,我也想看看他殷绪愿意帮你多少,到底能助你登多大的高峰。” “峰”字落下,宴芙随即冲她一笑,安静的,深意的,后背发凉的。 可虞夏却怎么也做不到回以一笑,早前勾起的嘴角就已随着宴芙说的每一个字僵硬在脸上,进耳的话令她胸口起伏,手心湿黏的紧紧握着把杆。 四周的目光都在牢牢锁住这里。 瞧见她的动作,宴芙扶额,无声笑了笑,于是好心提醒她一下:“沉住气啊,虞夏。” 千万别因这点话就没了斗志啊。 被点破的虞夏,急忙泄劲,泛白的手心逐渐回血,那双漂亮的眼带着不服的劲头死盯着宴芙。 “你是在宣战吗?” “难道不是你在向我宣战吗?” “你敢接吗?” “我有理由不敢接吗?” 一来一往,谁也不饶谁,谁也不让话落在地上。两人间暗流涌动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气氛愈发紧张,女生们生性敏感,早已嗅到这里已经形成一个小型的包裹圈,无形的火药所产生的火花在她们之间正滋滋作响。 排练室内,喧嚣令人浮躁,这一幕成功戳到每个看戏人的心里,人人都在左顾右盼,人人都在视线碰撞,精彩。 就在每个人都在期待此事终于被搬到台面上,这戏就是非要展演给她们看时,排练室大门被推开,精彩破了,场面瞬间卡壳,女生们略有不满,在看见走进来的是副团长傅泽秋和另一个舞蹈演员宁果时,那一个个不满的表情却是转换得很快。 傅泽秋扫视一圈排练室的姑娘们,伸手拍了拍宁果的后腰下的位置,示意她回女生堆里去。 被这突然一拍,宁果完全没想到傅泽秋会如此大胆,怔愣的望着这个男人,目光里多了打量与疑惑,她一直不动,傅泽秋察觉到,左手轻放在她的肩膀提醒,触感让她回过神,同时立刻清醒到这是一场很好的示威机会,手心覆盖在他的手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娇笑着跑到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女生身边。 女生叫肖清,和宁果同期进的团,不争不抢的肖清被宁果打上标签,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没有之一。 随后傅泽秋看着虞夏,又看了眼站边上的宴芙,视线离开,不把她们的对峙放眼里,嘴巴走着流程:“今天我们要排练新剧目《黑色》,女主不用多说,虞夏。” 被点名,虞夏情绪收得很快,笑得灿烂,向外走出一步,转一圈轻轻鞠躬表示,最后视线刻意停留在宴芙身上,两人目光撞上的一瞬,虞夏挑着眉,勾着唇。 嘴硬吧,宴芙,这位置还不是我的。 人群中,宁果撇了撇嘴,不服气的对肖清说:“这个婊子,还不是靠殷少才能从别人手里抢到角色。” 肖清听见,双眼一边不自主地看向此次抢角事件中的另一个主角宴芙,一边说着惯有的谈笑话,“怎么不让傅泽秋去帮你抢这个角色呢?” 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宁果冷笑出声:“抢,我抢得过吗?” 呼吸深深浅浅,心绪不平。 “咱们的芭蕾仙女不都得接受现实,乖乖做个配角。”宁果的目光也扫向站在六七步开外的宴芙,她不喜欢虞夏,同样宴芙的落马她是开心的,她早看她不顺眼,一天到晚拿腔拿调,装得一手好清高,她现在就爱看宴芙狼狈的模样。 舒服,浑身舒服。 四周一圈女生眼看眼,面上忍住对宁果的轻蔑,轻声附和着。 接下来原本只有一个小时的剧目,居然花了一周的时间,从故事情节,故事安排,角色与角色简单的融合,按平常分解一个剧目的时间最多两三天便可完成,其余时间就是无限排练加人物与人物间的融合,然后就是等待上台演出的那一天。 但是,因虞夏接二连三的耽搁,有事无事的请假,不知不觉就已经将排练的时间无限拉长。 谁都清楚,可女生们不敢抱怨,只能接受她一点儿也不真诚的道歉,忍着气,猛灌自个几口苦咖啡,继续陪练。 就在女生们陪练的第五天,中场休息快要结束的时候,殷绪来了,出乎意料,很闲的来了有半个小时,坐在傅泽秋急急忙忙亲自抬过来的椅子上,那模样真是有钱有势的是大爷。 这一头的女生们都拿出最好的状态,包括之前偷懒不好好跳的虞夏。 终于在晚上七点半,剧目完整对出。 虞夏捂胸小跑到殷绪身边,气喘吁吁地朝他撒娇,问他怎么有空来这儿,明明他一个电话她就可以过去的。 殷绪面上没说什么,可他的表情与肢体是习以为常,是纵容,是任由她对他做出任何的亲密举动。结束旁若无人的亲昵,殷绪低头朝虞夏说了几句话,随后虞夏像是听见了什么一样,立刻喜上眉梢地侧头对排练室所有女生宣布:“今晚孤芳院,殷少坐庄,他请客!” 该说不说,挺会做人,挺会送人情,就这一句话引爆全场气氛,消散了女生们因陪练而产生的不舒服与烦躁,这会儿全都柔情似水的盯着殷绪。 不在乎他身边还有个人,不在乎他的手还搂着人的腰。 没什么戏份的宴芙,安静靠在角落里,感受到几天没见更混蛋的殷绪,透过人群几次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而她如同局外人一般,冷漠平静地看着欢呼的女生们,冷漠平静地看着那对,璧人。 同样没什么反应的傅泽秋,早早注意到那个待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宴芙,晃动着步伐自然的接近,停在她的身边,手随意的搭在把杆上,无声落在她的身后。 看她,语气温和:“孤芳院你要去吗?听说味道很不错,殷少请客,不去白不去。” 宴芙侧头轻轻看了一眼他,没接话,只抬头看了眼墙面镜上方的挂钟,略过他向换衣间走去。 被冷落对待的傅泽秋摸了摸后脑勺,略无措地看着宴芙消失的背影,在意料之中,可是……他低下头,无声叹了口气,再回过头,发现宁果正冷笑地站在不远处盯着他和走进换衣间的宴芙。 换好衣服,“啪”一声柜门关上,这时女生们才一堆接一堆进来换衣服,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虞夏踩狗屎了,运气好勾搭上殷绪,人帅有钱,出手大方,怎么到自己就没这运气,忒不公平。 人人都笑她,人人都羡她。 锁上柜门,拿上包向外走,专门等着她的宁果倚靠着换衣间的门沿,伸手挡住,眼斜睨着她:“别勾引我男人,听到没有?” 与宁果进行了短暂对视,看着一副小太妹模样的宁果,宴芙无心与她多纠缠,“请让一让。” “你还没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你认为现实吗?” “怎么就不现实了?” 真累啊,这破班上的,宴芙带着仅存的好脾气,“如果现实,就没你什么事了。” “呵,你还真自信。”宁果翻了个大白眼。 “试试。”宴芙转着手机。 “……你贱不贱啊!” 原本喧闹的换衣间一下子无声了,彼此间的动作也暂停了。 所有人都知道宁果恨她,特别恨她,她的样貌、姿态、甚至连她说话的语气,看人的一个眼神,她都恨极了。可就算如此,宴芙轻飘飘一句“试试”,如尖刀般轻而易举深深刺进宁果最薄弱的领域,理智崩溃下,口不择言的快感结束后,她能做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听话放下挡住她的手。 没办法,傅泽秋喜欢宴芙,搁台面上的秘密。 又输了,极力忽视掉那些灼人的视线,收回的手,轻微颤栗的紧抓着衣角,她绝不让自己再在宴芙面前失态。 收回视线的宴芙,不想浪费时间快步离开,朝门口走去,这会儿虞夏披着殷绪的衣服坐在他的腿上,勾着他的脖子,见宴芙步履匆匆,本想不搭理的,可无意看了眼正低头回复信息的殷绪,心思一动。 故意不解,“宴芙前辈不去聚餐吗?” 晃心神的名字钻入耳里,敲字暂停,抬头顺着虞夏的声音,殷绪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说来好笑,从他进门坐下,她宴芙就没拿正眼瞧过他一次,到底是谁脾气大啊,他人模狗样的朝宴芙勾了勾嘴角。 已换上一身纯黑贴身连衣裙的宴芙,还搭了件纯白毛昵开衫,头发仍旧是丸子状,头发丝有些许凌乱,而落下的碎发顺着她的颈脖,弯勾似的贴着锁骨,人笔挺的立着,周身散发出如小天鹅般的美丽与骄傲,漂亮,是真漂亮,不管是第一眼,还是往后的每一眼,宴芙都能在视觉上给他最大的惊喜。 宴芙只看着虞夏,真真正正地完全无视某个人。 只见她一张一合的唇,问着呛人的话:“和你们去聚餐,你确定?你吃得下?给自个找不痛快呢?” 虞夏:“......” 这啪啪三连问一点没给虞夏面子,听得殷绪也是一愣,反应过来,没忍住,侧头一笑,笑完,人又望向宴芙,眼神直勾勾定在她的身上,不肯挪动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