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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觉不妥。可是当这片飞花落到了现实里,落到他与黄氏的婚姻之间,成为他背景里的一部分,她的分量便陡然变得举足轻重起来。他没法再像从前那样抛开一切来对待她,也没法再把她当做一片可以撩动心湖的美妙意外,只因为她的存在,是太子给予的。他知道她迷恋他,也知道她动机单纯,可是一旦牵涉到朝堂,很多事情都不同了。“老爷,琬姑娘求见。”庞鑫这时走到门口,背朝里禀道。屋里两人都把头抬了起来,采薇是回神之后的失措和慌乱,谢荣则是乍闻这消息的冷冽。“有什么事?”他偏过头来,举杯喝了口。采薇连忙替他续上。“先说是来给老太太请安,小的不敢拦着,她进来后又说要见老爷您。”庞鑫道。谢荣顿了片刻,站起来,拂袖出了门。谢琬到了四叶胡同,先到万福堂见了王氏。如今王氏住的这院子可不是原先那院子了,此处摆设一律按照需求来,丫鬟下人也是成群结对,谢琬打量了一下四处,朝王氏笑道:“老太太如今享福了。”王氏听得她到来便头皮如麻,不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你来做什么?”谢琬道:“来找三叔给我大嫂往族谱上名。”王氏道:“那你还不快去?”她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可不想又被谢琬给捣腾毁了。谢琬今儿也不是来为难她的,只不过为来看看谢荣对她如何,眼下见到了,也就笑了笑,拢着两只袖子昂首挺胸出了门。才到了前厅,庞鑫就来说谢荣到了。紧接着门口光影一黯,谢荣果然稳步走了进来。谢琬放了茶,起身行礼道:“见过三叔。”谢荣唔了声在主位上坐下,扶膝看着她两眼,面色一贯和蔼:“听说你要见我?什么事。”谢琬微笑道:“是这样的,我大嫂已经过门好几个月,眼看着就到年底要家祭了,还没有在族谱里上名,今儿特地前来请三叔给个话儿,什么时候可以帮我们办成这事。”238打赌“入族谱?”谢荣听见这话,目光望着前方,唇角扬起来。转而,他把目光投向谢琬:“你们是谢家的人么?”谢琬捧着茶,气定神闲道:“三叔既然在大哥成亲当日公然放话把老太太放到我们府里住下,我们自然是谢家的人。莫非三叔还会把自己的母亲放到外人家里去供养不成?三叔自己都承认了,我们当然是谢家的人,有资格上谢家的族谱。”谢荣道:“既然你们承认是谢家的人,那你们鼓动老太太状告儿媳,那就是目无尊长。我要按照家规处置你们,你们就必须得去清河看守三年祠堂。”他唇角噙着冷笑望着谢琬,“你接受吗?”谢琬轻吐了口气,说道:“三叔既然说到这份上,那我们也只得认了。不过大jiejie不守闺训,先是与异姓男子暗夜私会,后又与李家下人串通意欲嫁祸于我,按照家法家训,她就该是送尼庵里终老的命。若是三叔把大jiejie送去尼庵了此残生,我倒也能让哥哥去守三年祠堂。”谢荣目光骤然冷下来。谢琬并没看他,淡然地抚着桌上杯子,一副洗耳恭听模样。堂上安静了会儿,两旁站着的下人因为早已经被谢荣挥到了门外,邢珠二人只好在门口守着。“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么?”谢荣沉默了片刻,又恢复平日悠缓的语气,“就为了那点陈芝麻谷子的事?你该知道,如果你们不把关系弄得这么僵,等你哥哥入了仕,我一样可以对他有大助力。在我的扶持下我们叔侄同在朝堂挣出片天地,把我们谢家发展为天下新的世家大族,不比纠结于一些往事来得更有益处吗?”他看着谢琬,目光里的冷意已经没了,甚至浮现出几分诚挚。谢琬唇角动了动。说道:“三叔错了,我们跟你的矛盾,绝不是为了当年的旧事。从老太太入到谢府开始,就注定了你我两支的敌对。老太太容不下我们。导致我们不得不自保和反击。而你因为我们的反击自觉伤了颜面,之后也自然地将我们当成敌人。“虽然是往事,但是说起来,我的父亲何其无辜,他忍让的结果换来的是老太太一再的逼压,说实话,我很佩服三叔,您在我心目里,绝对有着超然的位置,可是在这么些年恩怨的蹉跎下。我们都再也回不到起点,而即使回到起点,只要有这层关系在,我们也永远无法融合。“我们不是一定要斗赢你,而是一定要斗赢命运。谢琅是谢家的嫡子嫡孙,他才应该是持掌谢家的那个人,而三叔你刚好占据了这个位子,人们只记得谢府里如今的当家人是继室所出的谢荣,而忘了不管你人生多么风光,这个名号也应该是属于原配杨太太后嗣手上的。三叔,我们只是争口气。”谢荣坐在上首太师椅内。手搭在扶手上定定地看着她。谢琬很平静,她跟谢荣之间,迟早会有一番话要说。而谢荣也迟早会向他们传达和好的意思。他们的矛盾是三代人数不清的恩仇凝聚起来的,她明白,他也明白,她不想化解是因为压根就化解不开。道不同不相予谋,从他一开始的积极向上变成对权欲的不择手段开始,他们就不是同条道上的人了。而他知道化解不了却还想化解,是真心,也不是真心。真心的地方在于现阶段他需要谢琅与他站在同一阵线。免除这个后顾之忧,而他不真心的地方在于,过了这坎,不管他会不会反过来压制谢琅,他都会成为压在谢琅头顶的一片巨石,谢琅要想往更高的位置上爬,都会有他一只手按在他头顶。谢琅或许穷极一生也到不了入阁拜相的地步,可是一个人总活在他人的阴影里,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不是吗?谢荣不倒,那么谢府的嫡房永远也得不到正名。人们以后提到谢琅,也只会说是谢荣的侄子,而不会说是谢府的大爷。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她要争的,就是这口气。或许从一开始针对王氏和谢荣的行动是为了保命,为了避免前世的下场,可是到了如今,自然而然已经变成要以谢府原配嫡房后嗣的身份扬眉吐气地活着了。谢荣吐了口气,眯眼看向侧面屏风,“你觉得以你们的力量,能够摧垮我么?”人生中遇到个像谢琬这么样的对手,实在让人头疼。她聪明沉静,而且擅于把握机会,所幸是个女子,否则以男儿身入到朝堂,定会搅起番腥风血雨。她说她佩服他,他又何尝不重视她?她让人又气又恨,但是却总也让他抓不到她的把柄。眼下被她这席话一说,他倒是也被激出几分傲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