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困境
阴暗地牢内,几只飞蛾围绕火把飞舞,时不时撞入其中焚烧坠落。 凌霜满脸焦急地坐在地上,搂紧怀中昏迷不醒的苏雪薇,一边为她捋顺凌乱发丝,一边轻声唤着。 “姑娘?快醒醒姑娘……” 不知唤了多久,似是感受到了凌霜的心意,苏雪薇终于缓缓睁开双眼,待瞧清眼前情景后,既不吵也不闹。 只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好像一尊失去了生气的玩偶。 凌霜察觉不对,立刻晃了晃怀中人儿:“姑娘?你那里不舒服吗?” “凌霜。”苏雪薇垂头,落下一滴泪,“我是不是,很不讨喜?” 因为牢内过于黑暗,凌霜瞧不清怀中小姑娘的神情,只能通过她微颤的肩膀判断,应该是在哭。 凌霜素来不善安慰人,犹豫再三的问道:“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阿兄。”苏雪薇哽咽一声,“我的到来,是不是让他为难了?” 听到这话,再联想前后,聪明如凌霜顿时便想到,小姑娘八成是误会他的兄长同方婉蓉是一路人了。 于是立刻严肃说道:“姑娘,我以性命担保,此事绝对和主子无关!” 苏雪薇抿着唇,抹了抹眼泪:“你不用哄我,我受得住。” “不是的。”凌霜懊恼自己的笨拙,绞尽脑汁说道:“我和初夏其实是主子训练的暗卫,活着的意义就是保护主子,可主子却将我们派给姑娘,可见姑娘在主子心中,是同自己命一样重要的存在!” 苏雪薇面露惊讶,有些迷茫地仰头望向凌霜:“暗卫是什么?” 见小姑娘不再哭,凌霜松了口气:“暗卫就是从小训练杀人技能,经过重重筛选,唯有最优秀的才能效忠主人。” 听到杀人,苏雪薇哆嗦了下,却丝毫不怕的继续问道:“你们平日里都做什么呢?” 凌霜:“就是保护主子,为主子除去敌人,探听情报等等。” “哦。”苏雪薇恍然大悟,双眸染上一丝崇拜,“所以凌霜是很厉害的护卫吗?就像武林大侠一样,可以一步杀一人?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 “咳,我的武功还没那么高。”凌霜惭愧地挠挠头,“不过主子倒是可以。” 苏雪薇愣住:“你是说,我阿兄会武功?” 凌霜点头:“对啊,姑娘不知道吗?” 一想到那个在自己心中只会读书的儒雅兄长,居然可以像传说中的大侠一样舞刀弄枪,苏雪薇顿觉被狠狠震撼了一下。 “阿兄,从未同我提过他会武。” “啊?”凌霜面露疑惑,“为什么?主子当年进京赶考时,曾遭遇武考生挑衅,以一敌十的战绩连后来面圣时,都被皇上调侃不做武状元可惜了。” “诶?”苏雪薇皱紧眉心,轻咬下唇,“我从小到大,完全没见过阿兄使用武功呢。” 凌霜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赶忙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姑娘可有哪里不舒服?” 苏雪薇也不为难她,微笑摇头:“没有,你呢?可有受伤?” “那些酒囊饭袋岂是我对手?若非此处是公主府……”凌霜咬牙捶了下墙壁,“可恶!都怪我疏忽大意,才让姑娘受此磨难!” 苏雪薇拉住她捶墙的手,很是心疼地揉了揉:“不怪你,谁又能想到堂堂公主居然是这种人呢?” 看着怀中狼狈不堪的小姑娘居然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凌霜顿觉羞愧,咬牙立誓道:“姑娘放心,奴婢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一定保你平安回府!” 苏雪薇闻言却摇了摇头:“不行,我们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出去。” 凌霜:“可是……” 不等凌霜说完,苏雪薇紧紧握住她手:“凌霜,如果是你自己,有几成逃出去的胜算?” 凌霜一愣:“公主府戒备森严,单凭我自己六成。” “好。”苏雪薇点点头,将随身携带的木簪子交到她手中,“请你想办法去通知阿兄,如果……如果我等不到,就将这个交给他,阿兄会明白的。” “这怎么可以?!奴婢绝不离开!” 苏雪薇按住凌霜肩膀,同她对视道:“我们不能一起死在这,你早去一时,我便多一分生机。” 面对小姑娘冷静沉稳的眼神,凌霜缓缓捏紧拳头,“姑娘,请一定等我回来!” 苏雪薇见她想通了,展颜灿烂一笑:“嗯,我等你,咱们还要一起吃夏天的西瓜呢。” 凌霜眼眶微红,起身将苏雪薇扶稳站好,又从大腿内侧摸出一柄短小匕首递过去:“姑娘,谁敢动你就刺他!” “好。”苏雪薇捏紧匕首,“一路当心,切记保全自己。” 凌霜嗯了一声,举步走向牢门,又转头看了眼立在阴暗处的苏雪薇,依依不舍的施展缩骨功钻了出去! 苏雪薇被她扭曲自己骨骼的样子吓得愣了好半晌,待回过神后,狭小潮湿的牢房内便只剩自己。 她这才有些后怕地蹲到地上,并开始回想方才凌霜的话,连派给她的婢女都是精挑细选的亲信,又怎么会害她呢? 释怀了的苏雪薇,顿时愧疚又委屈地落下大颗大颗眼泪:“阿兄,我好冷,好疼……” 公主府外,一直默默蹲守的暗卫突见凌霜从墙内翻出,且身上还带着浓重血腥气! “怎么回事?” 对上接应的暗卫,凌霜总算松了口气:“速去府中通知初夏,姑娘在公主府遇险,我要立刻启程去通知主子,若公主有异动,让她不惜任何代价营救!” 暗卫闻言皱紧眉心:“你万事小心,我这就回府!” 一条暗巷,两人分行,几个轻功起落消失不见。 绥林城 “吁!” 苏云霆策马赶路一天,刚到城门口,就见知府冯弘领着各大商会族长,高举火把站在前方,显然已经恭候多时。 绥林城占据通商要道,自古以来便是块肥rou,哪怕只是从这的官场滚一圈,都足以一生吃喝不愁,多少人挤破头想来镀金。 奈何偏偏此地易守难攻,匪患成灾,他们分散于各个山头安营扎寨,朝廷派了无数次军队都没能绞杀干净。 这就导致官匪矛盾日益加剧,负责管辖的知府动不动就遭遇暗杀,最夸张时,一年连换三任,皆死于非命! 直至冯弘上任,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硬是将此地土匪镇压住,这才还了一方太平。 可就是这么个大功臣,却在上月被一当街拦住刑部尚书的女子给告了! 说他冯弘官匪勾结,同商会同流合污,欺压百姓,谓无恶不作,底层的人就快活不下去了,于是抓阄出十个人上京告御状,唯有她逃过追杀成功。 此事当即便被秘密压下往上呈报,圣上听闻后派了巡抚大臣去视察,结果人刚到三日就死于意外。 得到这一消息,圣上彻底震怒,连夜宣苏云霆进宫,命他半月内将绥林城清扫干净,这才有了现在的情景。 为首的冯弘,面容憨厚,一双眼笑眯成缝,挺着个大肚腩,瞧着富态又老实。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人,能做出挖坑活埋百姓之事…… 苏云霆面无表情看着他,指尖捻着鞭子手柄转了一圈,心底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杀他比较有趣。 冯弘自然不知道苏云霆在想什么,只笑呵呵大步迎上前,亲自牵住缰绳,抬头恭维道:“下官听闻苏大人要来巡视,兴奋的一夜都没合眼,总算把您盼来了!” 苏云霆居高临下,挑眉侧目:“本官昨夜刚得到圣上指派,冯大人立刻便收到消息,当真是耳聪目明。” “哪里哪里。”冯弘佯装听不懂讽刺,继续嘻嘻哈哈,“下官不过是时刻关心圣上龙体安危,想多多替圣上分忧罢了。” “圣上龙体安康。”苏云霆潇洒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侍卫燕良,“冯大人只管安心。” 冯弘转身把马匹交给小厮:“圣上的安康就是臣等的荣幸!苏大人舟车劳顿,下官已经在百花阁设下宴席为您接风洗尘!” 苏云霆负手走到轿子前,弯腰坐入其中,燕良和一众侍卫紧随其后,分别接过轿夫和护送的活儿。 冯弘见自己的人完全被排除在外,唇角抽了抽,一甩袖坐到自己轿中。 冷着脸故作大声说道:“好好带路,若不小心让苏大人磕着碰着,本官唯你们是问!” 师爷刘叙马上附和:“是,谨遵大人指令!” 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衣金刀侍卫,就这样出现在城内最豪华的花街上,引来无数风尘女子依栏围观。 有些胆子大的,直接将丝帕丢向眉目俊朗,身材高大壮硕的燕良,却被他反手一刀劈成两半! 结果非但没有起到恐吓作用,反倒引来美娇娘们一顿嬉笑,其中一个更是直接扯开衣襟,拽下肚兜劈头盖脸朝他扔去。 燕良侧身一闪,那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肚兜便砸中轿帘,往下一滑,软趴趴挂在了轿窗边沿。 燕良心道不好,正欲上前将这腌臜之物弄走,却见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从内伸出。 轿帘掀开,微风浮动,墨发浅瞳被朦胧灯火映照似妖。 苏云霆微微侧首,垂眸瞥了一眼肚兜,抬眸望向愣在街边,连胸乳都忘了遮挡,只顾发痴的女子。 他手执折扇,对着那片鸳鸯戏水轻轻一挑,肚兜滑落在地,接着眉眼一弯笑的绝代风华,薄唇吐出的话却冷若冰霜。 “拖下去,杖毙。” 女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两个黑衣金刀侍卫拖入暗巷,阵阵惨叫响彻夜空。 轿子继续平缓前进,而那些凑热闹的人却都噤若寒蝉,纷纷躲入屋内,一时间寂如死地…… 跟在后面看到一切的冯弘用袖子狠狠擦了把冷汗。 他早就听闻,三年前,陛下钦点探花为太子帝师,仅仅时隔一年,就扳倒了树大根深的六皇子党派,逼得六王造反被诛! 虽然没人能拿出证据指明此事同苏云霆有关,但那之后他一路高升,半年连跳六级,一跃坐到户部尚书这个财政要位,哪怕是瞎子,都能瞧出其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而这人上任户部后,不到一年就拔除了半数贪官污吏,搞得朝堂上下人人自危,连给家中狗买口吃的都恨不能写本账目,生怕被清算到自己头上! 因此暗地里就给他取了个,阴兵过境,地刮三尺的活阎罗称号。 冯弘吞了口唾沫,掀开轿帘对刘叙招招手:“都准备好了吗?” 刘叙点头:“大人放心,绝对一击必中!” 冯弘这才吐出口气,重新摆好姿态坐稳,眸底狠戾尽显:“苏云霆又怎样?老子照样让你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