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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棢山之上。越州并不靠海,反而境内多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说是山,但并不高大,一到夏季绿荫葱葱,是文人墨客流连忘返之地,有不少才子若要结庐,就会在周边选一做山,四五个好友比邻而居,聆听自然风采。棢山就在越州城不远,是所有山峦中,最出挑的一个,想要爬到山顶也最为累人。拔解终选只是名义上乡贡生的选拔,最终结果是掌握在各州州长手中,这些代表各州赴考的学子,都是他们的政绩,所以没有如入洛阳考进士那般严格,要规规矩矩入考场答卷。再说越州没地方让百来名学子一同考试。所以这拔解如同文会一般,才子们使出浑身解数吸引州长目光,展现自己文采,能被州长记住,于一干学子中脱颖而出,乡贡生的名额便是他的。得知场地选在棢山,宣玥宁和宣夫人齐齐忧愁起来。对旁的学子来说,登山游玩赴文会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身子打小就娇弱的裴寓衡来说,这可是大事。爬不到山顶参加不了拔解都是次要,最怕他晕倒在半途中,诱发心疾。而裴寓衡参加拔解还要带着赵晥晨特意找来,赠与他的古琴,不说这琴乃是有名的琅琊古琴,价值高昂,乃是赵晥晨的一番心意。就说一想到裴寓衡背着琴走在山间小道上,一步走一步喘一步咳的场景,都令人无比担忧。在会在拔解终选上遇见郑梓睿,被人认出两人长相相似,和照顾裴寓衡之间做出选择,宣玥宁毫不犹豫选了裴寓衡。她就是同郑梓睿长的相像,这是她身上流着的无比痛恨的郑氏家族带给她的,纵使她怨,也无法改变。裴寓衡参加科考,那日后同郑梓睿相见的机会就会多起来,既然总会有一日遇见,早或晚又有何区别。就算被裴寓衡发现了,她也不惧!她把刚才那话收回去,其实还是害怕的,一边为其收拾东西,一边想,到时候自己只要黏住阿娘,只要阿娘舍不得她,就不信裴寓衡还会如上辈子一样将自己送还到郑家。院子里母鸡咯咯叫着,两个孩子正在鸡窝里掏鸡蛋,厨房传出阿娘为裴寓衡熬药的味道,充满了烟火气,这辈子不一样了啊。没了金锁,没了信物,就凭一张脸,郑家也不会承认家中血脉遭换之事,这可是极大的污点啊。做好心理建设的她,一转身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裴寓衡,将她吓了一跳。忍不住拍着胸口埋怨,“明日就要参加拔解了,你不去温书,在这晃悠什么?这不用你管,我会把明日要带的东西收拾好的。”他要吃的药,要搓成药丸带着,甜水是必不可少的,山上冷,还要带上她从文涯阁为他买来的披风,林林总总,要带一大堆东西,绝不能放他自己一人去。“你不要再劝我了,我是一定要跟着你的,大洛又没有不让小娘子出门的律法,再说你参加你的拔解文会,我就悄悄的跟在你身边,绝不多事!”说完,她瞥了一眼自己依旧没有起伏的胸口。她穿上男装,可真是半点看不出是小娘子,怕什么……裴寓衡已在此静立许久,看着她忙前忙后,一会儿装这个,一会儿装那个,一会儿又觉得这是拔解,不能太扎眼,随手把东西放了回去,他收起饱含深意的目光,“不是觉得你碍事。”他指指那堆已经占据半个床铺的东西,“不用带那么多,州长定已在文会上布置好了,如此累赘的东西,你要怎么拿上山?”看她不服气,还妄想以自己单薄瘦削的身子抗起这些东西,他直接道:“要是让你背这么多,他们届时定会抨击我不配为君子。”这句话成功达到目的,宣玥宁蹙起柳叶眉,“那,那便再少些,但你的药和水是一定要带的!”到了第二日出门,宣玥宁后背背篓,前抱古琴,穿着由宣夫人改制过的男装,描着一双剑眉,跟在裴寓衡身侧,当真像他的随身小厮。到了棢山脚下,空荡荡只有两个衙役支着摊子坐在那里,见他们来了,立即态度恭敬的管两人要请柬,指着山路让他们上去,谁也不知道这群才子里,日后有没有成为一方大官的。拔解只选定了棢山山上,并未让他们集中在山脚下集合,是以都是三三两两的才子结伴而行。像裴寓衡这种只带了“小厮”,孤身前来的终是少数。走走停停,不说裴寓衡累,宣玥宁都要支撑不住了,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着简直没有头的前路,她不禁问道:“竟然,竟然还没走到山顶上吗?”要知道他们可是打从宵禁解除就赶到棢山了,这一路上,已经碰见不少在半路休息的才子。裴寓衡细细喘着气,脸色有些发白,宣玥宁拿出水喂他喝了一口,扶着他到树下休息,知道他不会坐在满是尘土的石头上,特意带了宣夫人缝制的垫子。有那路过的才子,见裴寓衡姿容出众,还多瞧了两眼,可从没在越州其他文会上瞧见过裴寓衡的身影,待看清他身下的垫子,当即抽着嘴角目不斜视地走了上去。一连目送三拨人上山,看裴寓衡缓过劲来,她便想架起他,被他摆手拒绝,刚要生气,就见赵晥晨兴奋地冲了过来,“裴郎,我就知道你会等我的!”他在山脚下,特意问了那两个衙役有没有裴寓衡的身影,两个衙役对这位神姿朗彻一身病容,又带着大包小包小厮的郎君印象深刻,当即就说他们是第一批上山的。赵晥晨昨日太紧张睡不着,便在书房背裴寓衡让他看的书籍,背着背着就迷糊着了,一朝醒来,天光大亮,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没想到还能在半山腰碰见他们。见他主动要帮着背背篓,宣玥宁就默默咽下了“你误会了”这句话。有了赵晥晨的加入,一路上再也不无趣。宣玥宁以前也是在萧府为萧子昂举办过文会的,知道越州拔解因各州涌入的才子会有很多人,却也没料到场面会这么大。一眼望去,山顶上原本的树木已被移除,以一个空着的四角亭子为重心,宽袖飘飘的才子,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时政,或席地而坐,或站在亭旁,竟有百来位之多。因他们走走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