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谁
信谁
黎曼兴致缺缺,基本是在餐厅干坐了几个小时,等她回过神来,牛排、意面已经冷得彻底,面包还微微发硬。 不想浪费那两千块钱,她叹了口气,一一塞嘴里。得亏这种店价贵量少,不然吃一桌冷菜,她胃病又要犯了。 结好帐出来已经快十二点,但商场里,一楼二楼还是聚满了人。 黎曼望向那棵巨大的圣诞树,它背后的大屏闪烁不停,开始倒计时。 60、59、58…… 周围是一波波声浪,跟着屏幕呼喊倒数。 黎曼沉浸在这种氛围里,都没意识到手机在振动。 3、2、1! 让上帝聆听您的愿望吧。 四面八方,灯光由外而内逐一熄灭,那棵圣诞树上绚丽的灯光,成了眼前唯一的光亮。 全场骤然安静,黎曼也不由屏住呼吸。 而这时,手心传来细微的酥麻。 她低头一看,是晏清肃打来的。 “不是说等我?你在哪里等我?” 晏清肃的语气是毫不遮掩的不快,黎曼没想到晏清肃这次结束的那么早,撒谎被逮了个正着,一时有些慌乱,“抱歉……我,我一时没注意时间。” “什么分散了你的注意?” 黎曼抬起头,怕影响上帝聆听别人的心愿,声音还是轻轻的,“听说零点在圣诞树下许愿,心愿都会应验。” 那边沉默了一会,突然轻笑。 那笑声似乎有些无奈,扶额叹道:“黎曼。” “你信上帝还是信我?” 黎曼心跳漏了一拍,“我……” “你伏在我身上许愿,远比在圣诞树下许愿,更容易实现。” 那边像是把她当成幼稚贪玩的小孩,半命令半劝慰地说:“夜深了,赶紧回来吧,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黎曼攥紧手机外壳,低低“嗯”了声。 - 挂断电话的同时,灯光也一一亮起。 在谈笑声中,人群渐渐涌向出口,黎曼下了扶梯,一边打车一边随着人流走。 然而,因为耽搁了几分钟,这会打车已经排到100多号,加钱也不见效。 地铁已经停运,黎曼便站在马路边看能不能捡个漏。 - 夜色渐浓,风雪也越发蛮横。 黎曼裹紧了大衣,然而根本于事无补,小腿肚在寒气里冻得发红。 她一会查看手机的情况,一会又遥望远处的车辆,焦急如焚。 突然,远处出现一辆出租车,顶上亮着“空车”的灯牌。 黎曼赶紧上前一步,招了招手。 车在她跟前停下,她伸手去开后座车门,却有另一只手刚好碰到她手背。 像是冰与火的碰撞。 - 黎曼偏过头,眼前是个学生模样的男生,戴着白色口罩,羽绒服帽子上的绒毛微微遮住了眉眼,可眉宇间的神色,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他意识到了什么,对司机道:“请问您是准备搭谁?” 司机也有点为难,指了指男生,冲黎曼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小姐,我先看到的这位先生。” 男生闻言看向黎曼,“不好意思,麻烦……” “抱歉……我有很急的事情。” 晏清肃又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到,而手机上,排队人数依旧卡着不动。 “你看能拼个车吗?” 司机听了黎曼的话,急忙打断道:“小姐我跑完这单就回家了,我老婆快生了,这两天一直焦虑,我得早点结束回去陪她,除非你们两个顺路,还能一起带。” 男生问黎曼:“你去哪?” “清溪宿。” 男生眉头微蹙,他俩的目的地简直天南地北,刚想拒绝,然而一和黎曼对视,注意到她急切无助的眼神,话突然卡在喉咙口。 黎曼见男生为难,笑了笑,退至一边,“那我再等等吧。” - 寒风凛冽,扑面而来。 头发被风吹乱,黎曼低下头,裹紧了大衣,却还是止不住哆嗦。 有那么一瞬,她很想打电话叫晏清肃来接她,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瞬罢了。 晏清肃是知名的导演,是慷慨的金主,偏偏不是爱人。 那张结婚证,不过是让契约关系变得体面,可内核依旧没变——她只能无条件遵守晏清肃的要求,不能有自己的思想。 那一瞬的悸动,那着急见面的心情,也在寒风中逐渐消逝。 黎曼掏出手机,打算给晏清肃发个消息,说明情况。 虽然领导一般不会体谅这些外在因素,只会认为在找借口,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 “风雪重,上车吧。” 一道身影挡在跟前,抵御了寒风,黎曼抬起头,是刚才的男生。 男生见她呆愣着,又道:“再不走司机就走了。” 黎曼忙回过神,转身快步到车后座,拉开车门。 男生在副驾驶坐下,对司机道:“去清溪宿。” “那你怎么办……” 男生闻言顿了顿,道:“我也去清溪宿,我在那有住处。” 黎曼将信将疑,却还是对男生道:“谢谢你。” “不用。”男生偏过头,看向窗外的飘雪,“顺路而已。” - 大约二十分钟后,黎曼到达了目的地。 清溪宿整体风格是新中式,建筑在草木掩盖下显得神秘。 草坪灯闪烁着微弱的橘光,为清冷的砖石路增添了一丝暖意。 只是一道影子终究孤寂,但很快,另一道影子跟了上来。 黎曼回过头,还是那个男生,顺路又顺路,未免太巧,忍不住问:“你的住处也在这一条路吗?” “嗯,就在前面。”男生回答的很坦荡。 黎曼闻言倍感自己太过多疑,便不再问,望向远处。 在路的尽头,有一户人家灯火通明,晏清肃倚靠着胡桃木门,抬手挡住风,点了根烟。 缥缥缈缈的烟雾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两人目光相撞,那一刻,黎曼又一次感受到零点时的悸动。 她不由加快步伐,在离晏清肃只有咫尺之距时扑到他怀里。 “抱歉,让你久等了。” 这个拥抱对晏清肃很受用,他轻轻一笑,佯装生气地警告黎曼:“下不为例。” 正准备搂着黎曼进屋时,余光瞥到不远处,伫立在庭院灯下的身影。 “清徽?”晏清肃目光从诧异到满意,随即拍了拍黎曼肩,朝黎曼介绍道,“黎曼,这是我儿子,晏清徽。” “清徽,她是黎曼,也是你的继母,你们以后要和睦相处。” 黎曼抬起头,朝后方望去,恍如月色的灯光下,那个与她顺路又顺路的男生,眼神中闪过许多情绪。 有愤怒,有厌恶…… 还有一种,是她读不懂的。 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