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只是个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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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十一月,桐城整体的体表温度低至4摄氏度,徐甄披着校服外套被扔在公路上。 她十分庆幸自己出门时没有穿那件修身的立领薄毛衣,否则不出一个小时,她就会在这片荒凉的开发区因为失温死去。 她不确定周俞礼还会不会回来,但是以他恶劣的性子,大概率是不会的,她只能自救。 父母为她配置的手机被扔在家里,徐甄没有任何能联系别人的通讯工具。 她不算是个严格意义上的好学生,也会因为贪懒耍些小心思,但是严令面前仍是乖乖遵守。 但是此时此刻,徐甄心里确有一种几乎荒谬的感慨:特权凌驾于规则之上。她开始莫名憎恶自己的死板。 徐甄吸了吸鼻子,有些愤恨地想:下次出门,一定要把手机带上。 因为不熟悉位置,徐甄不敢轻举妄动。 在原地冷静下来后,她找到块有些重量的小石头,再从书包里找出蓝色的卡尺,用石头压在下面。 她想了一下,又找出彩笔和稿纸,在上面留下了父母的电话。做完这些,她耐心回忆了一下周俞礼和司机说过的每一句话,最后在纸上写出那个音译出的地名。 求救信息写完后,徐甄把稿纸连同卡尺一起压在石头下,才敢稍微松口气。 冷静下来之后,她已经观察过周围的环境,从路边的光秃的景致就可以窥探出这里的荒凉程度。接近一个小时,这里没有一辆车路过。 蓝色的卡尺已经是她身上除了校服之外最显眼的东西,但她不敢肯定路过的人会看见它,更不敢肯定路人看过了会停下来看一眼上面的信息。 毕竟,天越来越黑了。 一中放学是五点,加上在车上耗费的时间,徐甄猜测现在已经临近八点。 她咬了咬牙,忍着刺骨的寒意,把校服外套慢慢脱下来。再把卡尺和纸条塞进校服口袋里。 冬季天黑的很快,徐甄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从包里翻出笔和稿纸,把自己的信息和父母的电话又写了一遍,然后塞进裤子的口袋里。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她在赌自己能活下去,也在赌父母的爱。 她在他们为她编织的美好世界里长大,尽管十五年过去,这份爱逐渐枯竭,但她仍然对它抱有期待。 徐甄背上书包,慢慢地摸索着往前走。 她有点散光和近视,平时不爱戴眼镜,这会儿劣势逐渐显现出来,这是徐甄今天第二件后悔的事。 天越来越黑,徐甄的心里也逐渐瓦解。她的眼圈发热,眼泪落下又被她胡乱擦去。 她只是想好好上学,只是希望父母不要抛下她,只是不想再被霸凌,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不是贞子,也不想当婊子。 可是周俞礼和程姝总是不放过她。她一遍遍向他们道歉,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徐甄又想到自己十一岁时参加的那次小提琴比赛,那时她站在台上,母亲在台下为她鼓掌,父亲脱下手套走过来拥抱她,那时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她甚至记得那次表演的曲目,是帕格尼尼的D大调协奏曲的第三乐章,它还有个更耳熟能详的名字:《回旋曲》。 她还记得母亲牵着她的手,她仰头告诉母亲,自己更喜欢帕格尼尼,而不是巴赫。 母亲纵容而宠溺地笑,告诉她,她永远有选择自己热爱的权利。 要放弃这条路吗?徐甄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为了避开霸凌而放弃自己十多年的所学和热爱,算不算懦弱?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 她已经向班主任提了换班申请,申请已经通过,流程还在进行,可她却开始犹豫了。 面前划过周俞礼和程姝的脸,徐甄又慢慢坚定起来。 霸凌已经发生,她无法避开。为了不被反噬,她甚至只能把这当做自己人生中的插曲。而周俞礼未必会轻易放过她。 想到车上被打断的事,徐甄脊背一阵发凉,她渐渐坚定了第三种选择:她必须转学。 徐甄的眼泪慢慢流干,她不再抽泣,为了保持体力,甚至把前进的步伐放慢。 天越来越黑,徐甄的体力也逐渐透支。 她没有吃早餐,甚至连午饭都是胡乱塞了几口,在车上时身体已经开始不舒服。而为了不触怒周俞礼,只能生生忍着。 徐甄感觉自己的生理和心理已经快到了极限,她扶着光秃的树干稍稍喘了一会儿。 多亏了运动,她已经不太能感受到冷意,只能感觉自己身上的热气争先恐后涌出,再消散在寒风里。 不好好吃饭的弊端在这时显露无疑,胃里一阵阵痉挛,徐甄疼的站不住,额头一阵阵沁出冷汗,晕眩的感觉也越来越重,她意识到自己的低血糖犯了。 这个情况很不妙,徐甄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加上低血糖,她随时可能会晕过去。 她不甘地试图再走两步,一站起来又被铺天盖地的眩晕和疼痛压弯了腰,她只好认命地坐下来平复气息。 情况坏到一定境地,徐甄竟然轻轻笑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笑完了也有些莫名,摸出纸条又看了两眼,攥在手中闭上了眼。 徐甄第一次知道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是在母亲给她念的睡前童话故事书里。 那时她不明白怎么有人会死在万家灯火的夜里,死前还可怜到仅仅握着一根火柴。 那时她尚在宠爱里,不知道死亡的意义,也不知道无能为力的惶恐,只是疑惑,疑惑之后也不会再想起,因为母亲已经开始给她念下一个故事。 徐甄脑海里闪过过往十五年的一幕幕,平静地接受了即将到来的死亡和寂静。 然而幸运之神最终还是眷顾了她。 徐甄感觉到自己眼睛被强光照射,紧接着有道声音由远及近:“卧槽,这是人是鬼啊?!” “傻逼,没看见冻傻了么,先给人抬上车。” 塌陷的深渊在离她咫尺之远处停下了脚步,徐甄在剧痛之中失去了意识。 ...... “没找到人?”周俞礼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面前的司机。 司机在心里嘀咕有钱人都有点毛病,扔人的是他,要找人的也是他。但他不敢当面忤逆,老老实实地汇报:“到的时候只发现件外套,人已经不见了。” 周俞礼眼前闪过那张带着泪痕的脸,心里莫名烦躁,“外套呢?” 司机把装进无尘袋的外套递了过去,周俞礼挥了挥手。 司机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周俞礼把袋子打开,发现里面还有个蓝色卡尺和张纸条。 他把纸条展开,把上面的字粗略扫了一眼,才发现是张求救条。 他轻轻哂笑,想着她倒也不傻,只是不识抬举。 目光在某串数字上停留了几秒,周俞礼捞起手边的电话,把电话录入通讯录。 备注时他垂头想了几秒,把打好的婊子删掉,只留了个徐字。 手机嗡嗡振动,周俞礼划开看了两眼,是梁泽发过来的战队邀请,他点进去,又划出来单独私聊:帮我找个人。 梁泽回的迅速,一阵大惊小怪,“唉哟,我没睡醒吧,你说找我干嘛?” 周俞礼被揶揄得有点恼火,“弄丢了个人,帮我找找。” 游戏已经开始,梁泽不理会对面一阵输出,直接挂机给他打了电话:我猜猜,不会是那个贞子小姐吧? 周俞礼没说话,梁泽当他默认了,语气开始吊儿郎当:你说清楚,不说清楚我哪知道找谁? 周俞礼不吃他这套,曲起手指扣了扣桌面,有来有回:我的婊子小姐丢了,姓徐名甄,找到重谢。 梁泽散漫地应了,拨了个电话给在警署的叔叔,说明情况后接着八卦周俞礼:这么着急,上心了? 周俞礼磨了磨牙,冷笑一声,“不识抬举的小婊子,找回来先cao烂了再说。” 感情是没cao到人就给跑了,梁泽听懂了,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周俞礼拒绝了梁泽的组队邀请,去泳池游了会儿泳,擦着头发路过书房时才想起来什么。 “那件外套呢?” 保姆小心翼翼地说,“送去洗衣房了。” 周俞礼啧了一声,保姆以为做错了什么,正准备赔罪,就听见这位小主人问:衣服里的其他东西呢? “已经给您放在了书桌上。” 保姆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发怒,只看到面前被合上的书房门。 她嘀咕了几句,接着去拖地了。 保姆在他家做了几年,干活很细致,徐甄外套里的东西被小心整理了出来,一字摆开平放在桌面上。还贴心地在底下垫了张绸布。 周俞礼立在桌边,一眼便看到那张铭牌。他拿起来,把铭牌翻到正面,徐甄带笑的脸猝不及防撞入他的眼中。 这应该是她入学时拍的,校摄像馆的相机像素高清到离奇,又必须在短时间内拍摄好所有新生的相片,以备录入系统,仓促间拍出来的成果自然不算好看。 但徐甄硬生生扛住了这个死亡像素,因为是逆着光拍,周俞礼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周俞礼的指节在她带笑的脸上轻轻擦过去,忍不住回忆起在车上时,她腰间滑腻的触感。 周俞礼自认为不算重欲,生理需求起了便找个干净的人发泄一通,一切水到渠成。以他的身家,原本也不屑玩强迫的戏码。 为何会咬着徐甄不放,最开始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徐甄顶多算得上清秀,笑起来时还算看的过眼,跟程姝比起来更是黯淡无光。 周俞礼一向热衷明艳的长相,在他固有的审美标准里,徐甄顶多能在门槛边溜一圈。 可是眼下情况的发展脱离了他的预计,他在她身上花费了太多时间,反常到程姝都有所察觉。 周俞礼眼前又闪过那颗红痣,他闭了闭眼,把铭牌扔进了抽屉。 他决定加快进程,猎物已经逗的差不多,先吃进嘴里再说,至于吃腻了,扔掉就是了。 世界上右耳长红痣的,可不止徐甄一个。 一个用来逗趣的小玩意,不该再花费他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