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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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殷郊和姬发而言,未来都是明媚的,可对殷寿和整个大商而言却不是。 任谁也没想到,战争会来得这么快。 根据前线来报,北戎集军二十万,一举冲破北岚关,长驱直入。短短三日,分别有十万大军兵临大同与燕州城下,与邓九公、张奎等镇守北方的大将周旋。 就在北方打得不死不休之时,安南也传来异样。继位不到两年的安南新皇帝趁机率兵亲征,越过边境线,不仅重伤岭南总兵,更是一口气掠夺四座城池。 从北到南,北戎人与安南人来势汹汹,大商顿时腹背受敌。 朝野震荡,帝乙急召众官员上朝,商议对策。 首先,北岚关作为大商最重要的隘口之一,数十年屹立不动,如今竟被轻易攻破。帝乙大发雷霆,下旨严惩镇守北岚关的邓婵玉,而一向寡言的殷寿竟破天荒出言求情,表示应该让镇北将军戴罪立功,将北戎人赶回北岚关外。帝乙沉默半晌,最终同意。 其次,安南总兵带兵不利,帝乙下旨革职拿问,职位由副总兵接任。 最后,大商在北方布有近三十万兵力,局势较为乐观,可以抵挡住北戎人。而安南……由于过去十几年通关停止,双方并无来往,情报较少,且因地形复杂,兵部安插的探子也一直未报回可靠消息,至今不知军队规模如何。 这毫无征兆的战争实在令人措手不及,朝堂乱成一片,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在争吵。 最终,坐着帝乙右下侧的太子启发言,建议由远征大将军殷寿率领亳城二十万大军迎敌,夺回南方丢失的城池。 心甘情愿将卓著战功主动送予殷寿,这可与平时喜好争权夺利的太子完全不一样。 殷寿瞥了一眼满脸写着“情真意切”的皇兄,内心嗤笑一声,但对外却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朝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殷寿。帝乙半眯着眼睛不说话,只是手指轻点两下,就有太监将麒麟符呈上。 殷寿直视龙椅上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父亲,半分余光也不分给殷启。他点了点头,拱手行礼:“儿臣领命。” 消息传回王府时,殷郊正要出门前往姬尚书府拜访,听完之后心里一惊,马上调转路线去皇城司。 下午,殷寿抵达皇城司,命令身穿战甲的首领殷郊,务必在两日内准备就绪,后天清早出征仪式后,八百名世家子弟随先锋队伍一同出发,不去亳城,直奔大理。 殷郊看着威风凛凛的父亲,下跪行礼:“主帅在上,殷郊遵命。” 到了深夜,好不容易处理完事务的殷郊回到营房,却发现屋内亮着光,一定是姬发来了。 殷郊眼前一亮,快步走进屋里,抱起姬发就转了一个圈。 “快放我下来,你也不嫌重。” 姬发也穿着厚重的青铜战甲,他刚刚点完西阵的人员,心中对即将开始的战事仍然感到难以置信,这才来找殷郊商议。 殷郊放下姬发,双手捧住他的脸,从两边的脸颊到嘴唇,亲了好几下。 “好发发,我好想你。” 姬发一边回吻他的唇,一边嘟囔道:“我们下午才见过。” 殷郊诡辩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天也算很长时间。” “呵。”姬发轻笑一声,缠住他的舌头,沉溺于这个缠绵悱恻的吻。 霎时间,室内只有一阵面红心跳的喘息声,分开时,两人都有几分意犹未尽。 姬发移开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殷郊水润的嘴唇,挽着他的手往里面走。 “我听护卫说,你从下午一直忙到现在,只吃了两个馒头。”姬发的语气中带有几分心疼,“我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宵夜,你快吃。” 殷郊这才发现桌上的烤鸡和面食,顿时眼前一亮,心想,真是家有贤妻,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 殷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也一起吃。” 姬发摇摇头:“我吃过了。” 那就好。殷郊点点头,撕下两根大鸡腿,左右开弓,不一会儿就吃得干干净净。 姬发见他吃得开心,心里也跟着满足,但想到南北方的战事,他又叹了一口气。 “战事来势汹汹,不知道要有多少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真是、真是……唉!” 殷郊也跟着叹了一声,道:“从北到南,北戎和安南几乎是同时发动,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没错。”姬发点头,道:“特别还挑在夏天出兵,明显是约好的。” 北方时不时有摩擦,但像这样大规模出兵和劫掠往往发生在秋季,四处掠夺粮食。这回选在夏天,明显是为了配合南方炎热的安南。 姬发又道:“不过,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绕过重重关卡进行商议,若是探子间谍,那兵部真是做事不利。”几乎叫人在眼皮子底下传递情报。 北戎地处苦寒之地,不临海;安南虽有海,但地域狭小,西边又全是高山。从北戎到安南,无论走陆路还是水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大商。可是大商与安南暂停通关十几年,也从未听说有安南人进出关的情况。 哪怕是偷渡,也不可能毫无动静,除非…… 姬发沉默一会儿,才道:“说不定,这里面还有朝中某些意想不到的人的手笔。” 殷郊吃着烤鸡,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儿,摇摇头:“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父亲等人一定也知道,等战事结束,定会上下严查。” “嗯,王爷一定比我们想得深远。” 姬发看着烛光下,殷郊像画中仙人一样俊美的容颜,突然想起八年前他被安南刺客重伤时的情景,心中忽然升起一簇火苗。 “哼。”他的声音带上几分气愤,“安南时隔八年来犯,这回南下,定要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一定。” 殷郊点头,想起过年朝会时各国使臣景仰的样子,心中忽然也升起一股气。 “过去多年,安南一边仰仗我大商做生意,一边又不满收益。学学吐蕃不好吗?茶马古道,互惠互利,偏偏自断后路。” 姬发补充道:“还有,我听爹爹说,他们二十多年前遇到大旱,收了我们的粮食援助后,又故意拆除古道的所有驿站,还写檄文向大理知府示威。” “哼。”姬发撇撇嘴,眼中多了几分厌恶的情绪,“这些安南人,真是贪得无厌!” “这回,父亲一定打到他们求饶为止。” 殷郊吃完烤鸡,擦干净手,一边吃面一边道:“现在战事吃紧,皇爷爷顾不上管我,议亲一事自然是搁下不理,总算是有点慰藉。” 殷郊说完,又觉得不妥,现下边境百姓受苦、将士冲锋陷阵,他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 姬发看出他的想法,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 殷郊恢复笑容,侧过头在姬发脸上亲了一口,落下一个油腻腻的印子。 姬发瞪了他一眼,一边擦脸一边道:“前几日,哥哥回来,我也和他讲了议亲的事。” “兄长怎么说?” “他虽神色复杂,但最终也同意我们的想法,等父亲回来再商议。” “嗯。”殷郊顿了顿,又道:“这回打仗,正是建功立业的机会,我一定向父亲讨做先锋,将来班师回朝,也才更有底气拜见泰山大人。” 姬发点点头,表示赞同,过了一会儿又捧着他的脸,嘱咐道:“到那个时候,你可不能再乱说。你要是当着爹爹的面叫泰山大人,他会觉得你不够稳重。” “我知道。” 殷郊点头,揶揄道:“我当然只敢在夫人面前讲。” “不知收敛。” 姬发嘴上这样说,脸上却言笑晏晏,语气轻快:“面要凉了,你快点吃。” “好。” 殷郊又亲了他一口,才乖乖继续吃面。 出征日,午门外,军队整齐划一排列。 如此声势浩大的场面,帝乙竟未出席,由太子殷启主持。 高台上,军旗插于中央,两侧各有金色、白色的饕餮纹路的幡旗交错,桌上摆着血淋淋的牛、羊、鹿等牲rou。比干立于中心,身着贵重的冕服,先祭天地,又祈祖宗神明保佑。 军队前列的殷郊和姬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摸了摸腰间的护身符,是叔祖专门为二人求的。 比干结束仪式后,殷启又亲手以牲血涂军旗、战鼓,完成“衅旗鼓”,出言鼓舞将士。一系列复杂的祭祀仪式才最终结束。 最后,殷启看着身侧的主帅殷寿,故意架高他,给他扣上一顶非戴不可的高帽。 “皇弟战功赫赫,身为战无不胜的远征大将军,兵法出类拔萃。此番领兵南下,定能收复失地,打得安南国毫无还手之力。” 殷寿面容严肃,沉静道:“皇兄谬赞,臣弟定不辱使命。” 这时,尚膳监掌印呈上酒,殷启提起酒壶,倒出两杯酒,主动饮了其中一杯。 见他面不改色喝完,殷寿才将另一杯饮下。 至此,出征仪式正式结束,殷寿率兵南下。 南下的队伍共分三股:一为各地早已动身的辎重粮草队伍,二为先锋队伍,三为亳城大军。 兵贵神速,八百名皇城司子弟随先锋队伍,花费半个月,从朝歌渡过黄河、长江,经过三湘,最终抵达岭南,与守城军汇合。 军队移动的这半个多月,岭南省的守城军又丢了两座城池。不过,经过激烈的交锋,探子也终于摸清安南的底数。 七月初,殷寿率领的亳城二十万大军陆续抵达。经过商讨,五万军队汇入岭南各边境城留守,十五万大军又往西走,最终驻扎于河洛城外二十里,准备反攻。 河洛是大商与安南交界最大的边境城市,背靠延绵高山,是抵挡安南天然的屏障。河洛往西北为大理省,往东为岭南省,介于位置的特殊性,不受两省管辖,由中央直接领导。 开战前一晚,殷郊和姬发于营地内一棵大树下擦拭武器。月光冷清清地照下来,鬼侯剑闪烁着渗人的寒光。 殷郊将剑收回剑鞘,眼睛里装满了说不清的情绪。 方才,他从父亲营帐出来,意外撞见苏妲己,真是……冤家路窄。 殷郊想:父亲对苏妲己到底是什么心思?看起来不止是利益关系,不仅宠爱有加,连外出打仗也要带上,一点儿也不管旁人怎么看。 殷郊越想越觉得无语,要不是当时姬发在身边,他真想出言讽刺几句这个所谓的“小妈”。 姬发也将擦干净的剑收回鞘中,侧过头,靠到殷郊肩膀上,轻声道:“这边真像你说的那样,好热,而且蚊虫毒辣。” 殷郊从思绪中回过神,亲了亲他的脸,又心疼地抚摸他修长脖颈上那两个明显的蚊子包。 “搽了三天药也消不下去,这蚊子叮得比我还要厉害。” “去你的。”姬发羞恼地锤了殷郊两下,“又在胡说八道。” “呵,我哪里胡说?” 殷郊轻笑一声:“若是我留下印子,不出三日就能恢复原样。哪里像现在,又红又肿,战甲再厚重也挡不住蚊子。” “哼。” 姬发撅起嘴,将手搂上殷郊的肩膀,片刻后又摸了摸殷郊光滑的脖颈,语气里有几分怨念。 “明明我们从出发就住在一个帐里,为什么蚊子只咬我,而不找你。” 他一边说一边思考,最后笑道:“莫不是蚊子沉迷于你的美色,忘记下口了。” 这…… 殷郊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道:“你也好看。” 姬发摇头,摸了摸他的脸庞,自认客观道:“没你生得俊美。” “不。”殷郊也摇头,郑重道:“在我心里,你生得最美最好看。” “惯会贫嘴。” 姬发笑笑,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心情愉悦地亲了两口。 殷郊搂住他的腰,喃喃道:“明天就要上战场了。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心悸,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姬发宽慰道:“别怕。” 殷郊将鼻子抵住他的鼻尖,声音更小:“你再亲我一口,我可能就不怕了。” 真是诡计多端。姬发有些无语,但还是大发慈悲印下一个吻,又被殷郊用舌头撬开嘴巴,缠绵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崇应彪抱着一大盆水果从伙房走出来。因为有大树遮挡,老远远的看不清具体动作,只能看见殷郊和姬发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 崇应彪高声喊道:“你们又在讲什么悄悄话,快过来吃芒果!” “来了。” 殷郊一边答,一边见缝插针又亲了一口,哪里像要起身的样子。 姬发感受着腿间越来越烫的东西,急忙推开他,将衣襟整理好,才微红着脸从大树后走出来。 殷郊紧随其后,但不知为何,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好像在故意隐藏什么。 崇应彪吃着水果,狐疑地看了两眼,觉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