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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梦 赏花时

    作者:帝来

    第一梦 赏花时

    夏末秋初的一天,彦卿跟着景元搬进了临园。

    日子是景元定的,他翻了好久的黄历,还请了城里有名的大师们,光是算个吉日,就花了两个来月,为着这事,景元连铺子都甩手不管了, 全扔给了符玄,引得符少东家十分不满,每次彦卿见到她,都会被拉着骂半天景元。

    丹家对景元自然也很重视,毕竟名满罗浮的景大东家给自家二爷做续弦这事说到底亏得是景元这边,丹家白得了首富的全幅身家,又岂敢轻慢。连带着彦卿也被当做少爷,在临园好吃好喝了一个月,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见过那位恒爷。

    景元大婚的那天,他被安排到铺子里给符玄帮忙,之后住进临园他又被单独分了个小院,接着景元就跟着那位爷跑出去蜜月了,昨儿才回来,估计还腻歪着,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亲传弟子在园子里。还是彦卿终于待不住,跑到了主院,才见到了临园的主人。

    对方没比自己大多少,第一眼见着时,彦卿甚至以为他是景元新招的会计,他实在很有那种气质,年轻人的黑发柔软顺贴,像外面那些学生仔一样,垂着眼睛看书本的样子儒雅又端庄,怎么也不像是个在罗浮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黑道大佬。彦卿想起来在铺子里听到的传闻,说丹家本来还有个大爷,那才是真正心狠手辣的主儿,可惜前些年遇刺失踪,帮里众人六神无主,乱成一团时才想起来还有个在外读书的二少爷,紧急把人接了回来继承家业。

    至于二少怎么认识的景元,前一个老婆是怎么回事,景元怎么就突然嫁了进来,可谓是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彦卿倒是问过景元,景元的回答很避重就轻:他是坤泽,对方是乾元,所以就结婚了。

    就在彦卿乱想的时候,石亭里坐着的青年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彦卿这里,那一眼锐利又冷漠,顿时彦卿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多年习武的本能让他把手按在了腰部的匕首上,身体也下伏,做好了袭击的准备。

    对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对着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不多一会儿,彦卿就听到匆匆的脚步声,然后他被景元揪着领子拎了起来。

    “在临园不要带武器,”景元的声音里含着几分无奈,一手把彦卿的匕首扯了下来,扔给了佣人,“更不要对丹卿表露出攻击的倾向。”

    彦卿缩着脑袋,不吭声。

    他虽然年纪小,毕竟是景元一手教养出来的,只是看着憨厚,人又不傻,心知肚明景元在丹府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风光,景元比丹恒大了十五岁,放在十几年前还有皇帝的时候,十五岁都可以当别人的爹了。

    这段婚事处处透着古怪,也不怪整个城里都在议论纷纷,彦卿听符玄说过几句,别看景元有钱,现在这个世道,光有钱没有权就像是小儿抱金于闹市,不会被人敬畏,只会被觊觎,被勒索,被敲骨吸髓,从彦卿记事以来,他确实不止一次见过景元用钱摆平上门的牛鬼蛇神,所谓的百里长街皆姓景也不过是纸糊的台子,一旦乱起来,打起来,景元也只能带着符玄和彦卿寻找一个靠山。

    丹家就是这个靠山。

    所以彦卿也没有话说,不让带武器就不带吧,反正也没有人敢在临园搞袭击,都不用他出手,这园子里四处巡逻的护卫们就会一拥而上。

    只是他从小习武,每天剑不离手,又爱剑如命,每个月领的工钱都拿去先给了铁匠铺,突然手里没了家伙事,怎样都适应不了,思来想去,彦卿倒是想了个法子。景元只说不让带武器,不要伤人,那么不伤人的玩具剑总是可以带的,景家的作坊里有个师傅打得一手好木工,只要弄些好的材料,让师傅打个木剑就妥了。

    如此一来,彦卿的注意力就放到了临园的树木上,丹家光是园丁就有六个,分别管着不同的区域,种的花草树木也各有不同,他选来选去,看中了湖亭旁边的那颗桃树,一看就颇有年头,树大根深,枝叶繁茂,彦卿从花匠那里偷拿了片小锯子,吃过了午饭就跟猴一样窜上了桃树,打算精选一根最好的桃枝,来给自己打一把桃木剑。

    上来后他又发现这里的景色甚好,坐在树上,可以把整个天水湖以及湖中的亭子尽收眼底,是个望风的好地点。

    彦卿要精挑细选最好的桃枝,一时也不急,每天都上树坐坐,吹吹湖风,颇得其乐,更何况这里离泽芝亭虽然有些距离,却因着风的缘故,人在亭子里讲话,在树上几乎能听个十之八九,彦卿因此听了不少八卦传闻。

    偶尔景元也会出现在亭子里,不是在看账本就是在摆弄棋谱,一次都没有发现过树上的彦卿,这让彦卿起了一种窥视的快乐,他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更是几乎住在了树上。

    直到那一次。

    先来到亭子里的是丹恒,彦卿与这位二少实在称不上熟,哪怕他在临园已经住了小半年,见到丹恒的次数也是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年轻的掌权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他坐在亭子的最里面,从彦卿的角度只能看到衣角绣着的碧绿龙纹。

    不多一会儿,景元也来了。

    彦卿今年已经十六岁,对男女之事多少有些了解,他心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此时已经不方便离开,人在树上不会被注意到,但若是下树,一定被亭子里的人看见。

    他只能寄希望于这光天化日之下,这俩人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附近还有佣人吶!……佣人呐??

    彦卿这才注意到原本跟在景元和丹恒身边的随侍们都不见了踪影,整个天水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是被打发走了。

    大事不妙。

    此时亭子里的对话也随着风传到了彦卿的耳朵里,不管他想不想听,都不得不听到。

    所幸他俩在谈的并不是什么情爱,而是罗浮目前的形势。

    彦卿最不耐烦听这个,他不懂那些政治,那些谋划,只知道即使打起来了,他能保护景元就够了。

    就这么走神的一会儿功夫,再回过神,亭子里景元都已经趴在丹恒身上了。

    彦卿吓得呼吸一滞,不敢再看,连忙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还不够,他的双手也按住了自己的眼睛。

    只是耳朵还能听到。

    不知道丹恒咬着景元的耳朵说了什么,模模糊糊的,彦卿听到景元的声音里带着笑,他说。

    “你真是个冤家。”

    接着就是衣服摩擦的声音,还有一些彦卿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他不该听,颇为大逆不道的声音。

    彦卿不敢看,也不敢走,浑身僵硬,度时如年,双手也改按到自己耳朵上,然而还是有细碎的声音对着风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