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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前的事情,现在大概都关掉了。”陈雁杯立即架着她往外走,“肯定还在,我们去看看。”没走几步又停下来,醺然笑道:“我还想吃糯米糍粑,你带钱了吗?”林积走到哪都用不着现金,但总习惯在手袋里放几张纸币,十分财迷,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于是翻出来两张给陈雁杯。陈雁杯昂首挺胸走向马路对面,小摊上的糯米糍粑被一颗颗剁开,黏连着雪白绵软的米香,掉进黄豆糖粉里滚一圈,又摔进纸包。糍粑摊子上白气腾腾,背后就是圣若瑟女中,林积不辨东西南北,这算是她走得最熟的一片街区。不知怎么,林积突然想起小时候刘妈不让关霄在外面乱买东西吃,关霄又实在爱吃甜食,便天天借送她上学的机会跟出来,然后塞给她一张皱巴巴的法币,“阿七,给我买糯米糍粑好不好?叫伯伯放好多黄豆粉,你最好了。”那时候她刚到锋山府,关霄才八岁,有一阵说话漏风,“积”叫成“七”,一来二往,恼羞成怒,索性豁出去就叫她“阿七”。林积总觉得关霄是小孩,对小孩的话不大上心,常常转头就忘了。一年半载下来,林积的抽屉里攒了一大叠法币,过年的时候整理,拿出来一看,很不好意思,但男孩子要长大只是瞬息之间的事。那时候关霄已经窜了个头,比她高,也不馋嘴了,刚跟前院的叔伯们上山打猎回来,满身是土,十分老成地告诉她:“去你奶奶的臭阿七,老子不爱吃了。”被关倦弓听到,又挨了一顿军棍。陈雁杯接过一个纸包,隔着一条马路,回头喊她:“你要不要再买一包?”她胡乱点了点头,比手势示意她边走边等。陈雁杯回过头去,林积也走向反方向的大街。背过热烈的光海,这一带是德式建筑居多,在夜里连灯火都是井然,伫立着漆黑的教堂十字架,背靠缺月,严肃浪漫。她走了一截,才想起自己只穿着晚装裙子,陈雁杯索性还露着胳膊,真是喝多了,冷都不知道。又往前走几步,夜风一吹,她一面很奇怪地觉得有些燥热,一面越发觉得不妥。关霄骂她的时候只是指桑骂槐,但近来戒严空前,人人自危,何况她有朋友在警察厅,知道枪击案确实还没有头绪。这么一想,林积脚下立即转了个方向,刚走两步,就心里一沉,因为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油腔滑调的南山腔,“小姐,您也出来过年?”作者有话要说: 【注】没乱里春情难遣:{【山坡羊】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来自林积礼貌地点了点头,拨开挡着她的几个人,“借过。”“怎么这就走呢?”前面的男孩晃着手臂走过来,“多逛逛呗。您穿得这么少,去我们家里烤烤火。”隋南屏当年也是下九流的戏子,林积小时候没少在这些人中间混,当下倒没什么厌恶的心情,只是很清楚他们要什么,低头从手袋里翻出纸币和一副蓝钻耳坠,“纸币拿着,还差什么,明早去大臻饭店拿这个换。”有人接过东西,男孩俯下身,目光凝在她脸上,“打发我们呢?”林积见他们不识货,心想可惜了那副耳坠,难免觉得心中烦躁,“那就现在拿着那副钻去美浓。找——”身后的马路上车灯闪过,车上的人似乎觉得这里异样,鸣了一下喇叭。那男孩神色一凛,径直劈手扯过她的脖子一把拽进了巷道中,怕她出声,用力攥着头发向墙上一撞。林积舌根一麻,人猝然软了下去,被捏着下颌张开嘴,冰凉辛辣的液体滑进喉中,猛地呛咳起来,视线在剧烈摇晃中模糊不定,听声音也断断续续,“谁知道是不是雏儿……废话,雏儿卖得贵。……得了,大过年的,先玩了再说……”那药邪性得很,她不知道被扛着走了多远,终于攒出一点力气来,突然张口便咬,那人“啊”的一声,回手将人向下摔去,她还没等自己爬起来,又被拖了回去。手臂上传来一阵锐利的剧痛,但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被一股大力一寸寸往回拖,指尖抠着地面,渐渐脱力,终于有人高喊了一句:“谁在那儿?!”那人快步走来,皮鞋踩在石板路上,越走越快。林积猛地挣了一下,童年时惯有的狠劲上来,竟然下意识地没松开身后匪徒的衣襟,紧紧攥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模糊的人影,嘶声说:“还我。”那人还握着她的头发,惶急之间将她往地上掼去,转身便跑。脚步声踏踏远去,她又撑了撑地,结果被一双手拦腰抱起来,很多人影晃来晃去,她全都看不清,只是下意识地想要依附在那具清凉的身躯上,转而收住了手,紧紧抠住掌心,冷汗咸浸浸地蛰着,总算逼出了一丝清醒。原来陈雁杯正坐在车子的副驾驶上给司机指路,“先出平海路,然后走东山道。”又转回头来,“林积?好点没有?”一方手帕递过来,她手脚都软,一时没接,身旁的男人便轻轻替她蘸了蘸额角的冷汗,眉目俨然正气。她眯眼想了半天,想起这人应该是徐允丞,她肩上披着他的大衣,这也不是锋山府的车。手帕凉丝丝的,一碰到肌肤便带起一串酥麻。她在混沌中不能自控地仰了仰脸,嘴唇轻蹭过了那手的指节,旋即又收了回来,指甲紧抠着掌心,竭力克制住了含在口中的破碎声音,往后缩了缩,微微发着颤别开了脸,“……你先走。”那手帕停在半空,又过半晌,车子停下来,徐允丞下了车,在车外跟陈雁杯说:“是麻醉剂,务必找医生来开药,休息一阵就好了——我不方便去,劳驾陈小姐。”他没再上车,车子又重新移动向前。陈雁杯十分担忧,时不时回过头来叫她:“林积?答应一声。”林积便在浑身的煎熬中分神出来,轻轻“嗯”一声,又问:“……三少呢?”陈雁杯不耐烦道:“三少?哪个三少?盼着你死的那个三少?他走了啊,见你一身血,他还挺高兴,转场子喝酒去了,就跟没事人似的。”便催促道:“开快些。”大概美浓的人打过电话,刘妈早就等在门外,张臂揽着她上楼梯,另一手招呼医生。林积突然说:“不用。”接着加快了步伐,跌跌撞撞走上楼去。她披着长长的男式羊绒大衣,看不到里面光景,只有脚踝上一圈圈青紫和血迹触目惊心。医生和阿岚面面相觑,刘妈沉默了一会,也只好打发医生回家,自己端着姜汤和药油上楼敲门,却发觉林积把门反锁了,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刘妈心里咯噔一下,反复拍门,始终没人应答。她不敢自己做主,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