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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初建之时便多了一层,不过那喜新厌旧的小公主却是从未来过。危楼百尺,手可摘星。隋帝斜倚在龙塌之上看着天狼星辰俯卧。目光微眯。他少年时亦曾走马观花,觉人生了了,何不纵狂。可有朝一日真尝到醒掌天下权后,便知这世间权欲之色不过生杀予夺。因此对后宫从不上心,连独孤皇后亦是少时情分,才给了分薄面。可唯独那人。他一生清明都给了她。他无数次庆幸,幸而遇见她时他尚已为帝,可以自那黑漆漆的墓室中将她救出。他杀了所有知道她来历的人,给她天下珍奇,赐予她九公主的尊荣。那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宝。隋帝指尖雍然,目光沉沉中竟带了丝笑意。“阿裙。”幸而那时你醒来了。叹息间便见帷账被风吹开,披着如鹤披风的少女缓缓而来。粉桃色的裙摆映着雪色长衫微微划过心头。她的面容很美,那双清澈的眼睛见了他便欢喜的弯成一轮月牙儿。高育已然退下。这惊鹊台上守卫的人都是活不过明日的。雷声震震不歇,外面的雨更大了。这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隋帝目光沉沉地看着那被他护在掌心十年的小公主,无人知道他初见她时,她便已经这般大了。那冰冷的棺木映着粉桃衫儿的美人,无端令人心软。那时隋朝初建一场战事耗尽兵力,他不得已随军途中借前朝遗珠一用。却不想见到了她。她自棺椁中醒来时所有人都害怕,可他心中竟是欢喜。他带她回隋宫,替她遮掩;以隋宫龙脉替她温养,看着她重新长大。他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始终看不得她与别人欢言。杨坚支着手忽然笑道:“阿裙可否作舞?”她是尊贵的九公主,这世间能让她作舞的也只一人。吴裙微微敛下眉眼来。白鹤披风已缓缓落地,露出里面鲜艳的衣裙。她来时桃髻便已散开,如烟云般披散在肩头,端是美人如花。他们之间隔了最后一帐屏风。烛火幽幽晃动着。映的人影朦胧。那双纤长如玉的手宛若兰花一般柔软亦折。宽大的水袖缓缓滑落,露出一截藕臂来,轻慢婉转。这舞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覆雨翻云手。须手指修长,姿态昳丽之人方可得其精髓。吴裙长睫若小扇一般落在琼玉丹蔻之上,滟滟烛光下已是反弹琵琶。那弦音仿佛拨在了人心上,无声胜有声。隋帝指节覆在桌面上轻叩着拍子。高台之上静静地。美人身姿柔软,指尖婀娜妙曼。微微侧身回眸间让帝王眸色渐深。那一眼真美啊。透过重重纱幔亦可见如雾桃色。帘外夜雨越大,狂风吹灭烛火。突见一道闪电。高育跪在殿外,衣衫已被雨水打湿。“独孤皇后薨了。”他咬牙高声道。雨声震震。那雷霆闪电缓缓划过帝王莫测面容。第69章昨夜大雨倾盆,连桃树枝上的鸟窝也被打落在地。晨起清扫时不免心有凄凄。独孤皇后薨了,这是宫中头等大事。女官们早已换上了素白衣裳,低垂着眼听着外间风向。九公主昨夜被送回时淋了雨,竟是发起了高热。小脸红红的,端是可怜。唤九公主去的是陛下,可送她回来的却是裴太傅。众人纵使心有疑惑,却也不敢在此时问出口。风口浪尖少说总是没错的。蒹葭去了小厨房熬药,今日本是要请太医的,却被裴太傅拦住了。“宫内大丧,这时候还是少些事端的好。”裴矩长眉微挑淡淡道。蒹葭指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看向踏上蜷缩成一团的小公主。却见那青衣太傅自袖中拿出一份药方来:“照这方子抓便好,夜里雷声大,公主受了惊吓,难免心神不定。”窗外天色沉沉,蒹葭看了眼那粉团儿,咬牙退下。雨还未停。淅淅沥沥的顺着房檐流下。那小公主睡得不甚安稳,连眉头也轻轻蹙着,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的面上落下一层阴影来。裴矩伸手轻抚那细烟软眉。想到昨夜之事,忽然轻笑一声:“阿裙,你倒真是个害人精。”他这话有意无意,却不由让人生了些寒意。昨日晋王刚回东宫便召了他去。却是早已料到隋帝会在今夜下手。不,只要他回来,总是会让那个权掌天下的男人感到危机。杨广微微眯了眯眼:“本王该唤太傅裴矩,还是”“石之轩?”他话音顿了顿,慢慢将杯中烈酒置于桌上,神色漫不经心。年轻太傅微微挑眉,却是面色不变:“九公主唤微臣裴矩,那微臣便是裴矩。”他自有世家芝兰玉树之气,此刻也凭添了几分疏狂。杨广轻轻摇晃着杯中佳酿:“好似花间派出来的弟子都惯会说话。”这语气肆意无忌,倒是听不出情绪来。裴矩轻笑了声:“晋王身边红粉众多,又何必来堂这趟浑水。”两人俱是绝顶聪明之人,自然明白这话中意思。杨广执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回头一眼似笑非笑:“本王身边没有红粉,只有骷髅。”随侍宫女已瑟瑟跪了下去。这东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死人。裴矩看了眼那宫女,目光淡淡:“看来晋王早有准备。”他话音刚落,屏风外便多了道人影。“殿下,九公主被接去了惊鹊台。”那声音干涩难听,可话中意思却让裴矩微微眯了眯眼。杨广冷笑一声,仰头一饮而尽。他此刻亦有了几分癫狂之态,看着令人不由胆寒。殿中静静地。那报信人已经下去了。夜雨沉沉泼洒在冷院之中,打的竹叶簌簌作响。裴矩指节轻叩在案几边等着。隋帝此举势在必得,想来已算好一切。如今之计若要阻止……男人眼中带了丝笑意,玩味儿地看向殿前执壶饮酒的男人。杨广握着酒壶的指节发白,背上也已青筋爆出。眼中阴鸷之色几乎要溢出来。“啪”的一声,那散冠肆襟的男人终于将酒壶扔在了地上。窗外雨下的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