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暴露

    正在舅甥二人要离开瑶池时，玉帝叫住了杨戬，让他留下，沉香不放心，杨戬安慰地朝他笑笑，让他先回去，沉香犹豫了片刻才离开。

    玉帝撑着腿站起来，毓冕上的金珠帘左右摇晃，“杨戬啊，新天条刻好了，你也不去瞧一眼，正好朕现在有空，你陪朕一起去看看吧。”

    天规柱在四重天欲界，杨戬生母瑶姬从前就是欲界女神，统管欲界，欲界——顾名思义，就是能折射出人心里欲望的地方。在这里，人们的欲望会被无限放大，如若沉沦其中，就会魂飞魄散，清心寡欲的人不会怕，法力高深的人也不用怕，因为他们能用法力压制住，但多多少少都会表露出些蛛丝马迹。

    欲望，尤其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欲望，最能索命。

    杨戬拱手推托道：“陛下，欲界神官做事向来周密，想来不会出错，您公务繁忙，还是好好休息最重要。”

    “朕忙什么啊？咦……莫不是杨戬你心里有什么难成的欲望，不敢让朕瞧见？”

    说到这里，玉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仔细地打量起杨戬来，他知道杨戬有哪些欲望，杨戬心怀三界，有大爱也有小爱，期盼三界太平，希望三圣母一家幸福，也希望与自己的好友弟兄永远和睦，但这些他都已经得到了，而且从本质上来说都不算欲望，欲望最重要的是在一个“欲”字上，是自己辗转反侧，吃遍苦头都得不到的甜水，这种欲望可能见不得光，可能无法被任何人接受，更可能伤害别人。

    奇了，杨戬看起来无欲无求，能有什么欲望？

    忽略玉帝耐人寻味的打量，杨戬坦坦荡荡道：“陛下说笑了，既如此，就劳烦陛下陪小神去一趟欲界了。”

    “啊，好啊，走吧。”

    四重天欲界，这一永远是白茫茫一片，灰暗的天空，无风无尘，干净地像混沌未开的宇宙，仿佛就是为了给进入到这里面的人提供画卷，让他们自由发挥。玉帝一路上感慨万分，提到了往年来欲界，沉溺于欲望中无法自救的神仙，他又说到了旧天条，再然后，就提到了瑶姬，谈到瑶姬，玉帝忽然顿住了，他悔恨，悔的是当初那句晒死瑶姬的话，恨的是从前那个狠心的自己，为了维护天规，为了天庭威严，杀了自己的亲meimei。

    杨戬很少回话，大多时间都是默不作声，关于自己的母亲，他与这位亲舅舅无话可说，况且他还要用法力和意念压制住自己的欲望，不让这些荒唐的欲望显示在欲界的天空之上！

    一路说着，就来到了天规柱前，玉帝又是一阵痛心疾首的话，杨戬却无心去听，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念起了清心咒，可当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面前已经出现另一幅画面。

    这里是当年的杨府，刻有他们全家人名字的风铃依旧悬挂在屋檐上，他和大哥、三妹围在院子里打闹，母亲和父亲亲密地拥在一起，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笑看着他们，一家五口尽享天伦之乐，幸福至此，千金也不换。

    杨戬眼圈红了，伸手去抓，却抓不到这里面的任何人，也留不住这温馨的一幕，忽地，他心口钝痛不止，他痛苦地阖目叹息，却感觉有一双细软温暖的手握住了他捂在心口的手，他睫羽颤动，法相的金色眼影光泽黯淡，缓缓睁开眼，看到了眉头微蹙的沉香，沉香脸颊微红，黝黑的瞳仁里写满了担忧。

    “舅舅，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杨戬低头望向那一双清澈的湿润眼睛，手上的触感细腻温热，快把他的心都一并融化了，仅仅是望着沉香一眼，只一眼，他就难以克制自己的情感，像初春新苗遇到如酥润雨一样，将上面的土层一点点破开，恨不得立刻就能迎风而立，他呼吸有些急促，猛地回握住沉香，眼里复杂但强烈的感情再难压抑，痛苦又深情地望着沉香，似乎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瞳孔里。

    这是他每次面对沉香时都不敢表露出来的眼神，更别说这种见不得人的感情。

    “沉香，我……”

    沉香微微一笑，投入杨戬怀中，声音娇柔：“舅舅，我好爱你啊，不过幸好，我们以后能够长厢厮守了，你高兴吗？”

    “沉香，舅舅也……好爱你……”杨戬沉醉于怀中娇软的沉香，更痴迷于他的这番话，他平时梦寐以求的人，在欲界却能唾手可得，如果可以，他宁愿永远沉醉其中，魂飞魄散如何，海市蜃楼又如何？只要能和沉香在一起……

    不对！杨戬猛然惊醒，眼前的只是幻象，并不是真实的沉香，他一直以来放在心里偷偷爱着的沉香绝对不会对他投怀送抱，更不会跟他说这种话！

    杨戬立刻清心，消除了这些幻象，眼前又变成了白茫茫的空旷欲界，他心口一沉，想起玉帝也在此地，倏地转身，却对上了玉帝琉珠后震惊到难以置信的眼神。

    玉帝回到瑶池后，遣退了值官，只想一个人静静，他恨不得自己长了十八只眼睛，好看清楚杨戬在欲界到底看到的是什么幻象。

    原来……杨戬的欲望，竟然是沉香，他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外甥！他藏得可真是好啊，在沉香跟前恪守礼仪，从不逾越，其实心里早就把人家拆吞入腹了吧！玉帝颇感头疼地揉了揉太阳xue，他可没忘记他在欲界撞破杨戬的心事时，收到的一记威胁的眼神。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沉香看起来不像会喜欢男人吧，还是自己的亲舅舅！杨戬啊杨戬，你可真是出息了你啊！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想！玉帝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过他又不忍心看自己的亲外甥日日苦恋不可得，要不必要时候顺水推舟一把？

    唉……他欠杨戬的，实在是太多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杨戬还是正常上朝，处理公务教导沉香，并没有什么异样，就是玉帝每每在灵霄宝殿看到他和沉香时，总会动动嘴唇，表现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他看杨戬那副冷淡沉静的模样，又觉得无趣，杨戬知道玉帝不会把这种事散播出去，玉帝是闲得慌，但还没闲到这种地步，给自己找麻烦的事他不会做。杨戬只是担心……他时常担忧地偷看沉香，他只是怕沉香知道了他的心事，会因此疏远他，甚至连这场舅甥关系都要彻底断绝。

    沉香自从受封承德元帅之后，就有许多神仙带着礼物要去祝贺他，不过承德府没人，他们又不敢去真君神殿，免得碰一鼻子灰，当然，神殿对哪吒、嫦娥等人的到来还是很欢迎的，杨戬欢不欢迎不知道，反正沉香很高兴。

    又是一日早朝，玉帝虽然给了沉香特权不用日日上朝，但他才得神职根基不稳，本就有神仙对他与杨戬不相上下的职位不满了，他要是再不来上朝未免被人诟病，落下话柄，届时不仅对他，对舅舅也没好处。关于这一点，杨戬倒是对他大加夸奖。说他不骄不躁，很是不错。

    杨戬是文臣，沉香是武将，二人上朝时各自站在队伍两侧，杨戬始终是那一身威严英武的银铠黑氅，沉香没有朝服，与众多神仙一样，都是常服上朝。玉帝坐在高出底下一大截的龙座上望着二人，觉得他俩虽然年龄不相当，但也是般配得很呢！

    沉香站在武官之首，听玉帝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无聊地只想打哈欠，不过中途发生了个小插曲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西海摩昂大太子如今是山海将军也要上朝，玉帝特地把他叫了出来嘱咐了几句话，这一套话术精明得很，既保住了天界的颜面也不声不响地给了四海警告，摩昂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听不懂。

    下朝前，南天门外的邓忠带着阎罗王前来觐见，阎罗王手持笏板慌慌张张地跑进灵霄宝殿，扑通一声跪下说道：“启禀陛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玉帝只觉得头疼，无言以对地拍拍桌子，窝着火道：“又出什么事儿了？”

    “陛下，七公主拿着引魂灯进了地府，想把董永的魂魄带回去，可七公主带走的却是地府最穷凶极恶之鬼的鬼魂啊！如今引魂灯被打碎，那恶鬼已然被放跑！恶鬼不出势必会祸乱三界啊！”

    玉帝拍案而起，眼睛瞪得老大：“什么？！你……你说七……哎呀！这一个个不省心的丫头小子啊！”

    此时南天门外，哮天犬已经钳制住七仙女，并将她带来了灵霄宝殿。审问一通，才知因果，原来董永不久前因为没有得道成仙而老死，七仙女悲痛欲绝，在鬼帝那里借了引魂灯，动用了地府的关系，要收走董永的魂魄，却阴差阳错的走入十八层地狱，收走了最下面的恶鬼“屠氓”。阎王见大事不好，赶紧上来禀告此事。

    杨戬见沉香有话要说，先他一步走出来，道：“小神自请前往捉拿屠氓，至于对七仙女的处罚，待麻烦悉数解决之后再决断也不迟。”

    “好好好！那你快去，带着天兵天将，定要尽快将其捉回！”玉帝道。

    杨戬：“多谢陛下，不过小神一个人去即可，区区小鬼实在无需兴师动众。”

    杨戬实力强悍，众仙都是知道的，也没觉得他这番话有什么问题，倒是沉香总感觉有不妥的地方，他不是不相信舅舅的实力，但就是隐隐察觉到不对，因此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杨戬，但杨戬只是对他微微一笑，并且暗中传音对他说：“你不用去，还信不过舅舅吗？”

    杨戬走前，拍了拍哮天犬的肩膀，哮天犬会意地冲他一点头。

    沉香心中忐忑，禀告玉帝是否可以开启水镜观察杨戬与屠氓作战的情况，玉帝应允了，沉香就走到灵霄宝殿中间的圆台上，手一挥，杨戬行动的画面就出现，众仙围聚在一起仔细观望。

    杨戬不用费什么力气，使用天眼就能轻易找到屠氓所在之地，极寒之地，寸草不生，鬼气弥漫，黑雾缭绕，天地都笼罩在一片诡沉和黑暗中，时不时有几只眼泛红光的乌鸦飞过，扑棱着翅膀在天空盘旋又飞远，落在干枯的枝头，死物一般没有生气。杨戬将三尖两刃刀负在背后，双足踏入，冰冷阴森的面容在这团黑雾中若影若现，微微吐息，雾气顿散，眼前豁然开朗。

    “嗖！”一道红光直朝杨戬面门劈来，他只轻微侧头便躲过一击。

    “藏头露尾，背地阴招，不愧是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杨戬激了屠氓几句，他在明鬼在暗，几番暗斗之下屠氓现了身，这恶鬼没有实体，只是一团人形黑气，最上面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貌似是它的眼睛，往下则是一双不怎么规整的腿，它手拿一柄剑，周身散发着阴冷的鬼气，还有嗜血的杀戮之气，说话的声音粗厚难听。

    “二郎神！我只是想要自由，你何必赶尽杀绝！”

    杨戬冷笑，“你生前杀人无数，现在也配跟我谈自由？”

    “杀人无数？杨戬，你手上的人命还少了？！”屠氓反唇相讥。

    灵霄宝殿之上，沉香不满地皱起眉，这恶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舅舅何曾像它一样滥杀无辜过？真是会偷换概念给自己找借口。

    杨戬不再废话，手腕一动，三尖两刃刀蓄势待发，二人兵器发生激烈碰撞，缠斗之下，屠氓一张手变出数名小鬼，张开血盆大口朝杨戬扑去，杨戬阙庭金色流云纹闪动，一道银色光芒四散开来，这些小鬼瞬间化为飞烟。

    杨戬身为三界第一战神，这种恶鬼哪里能敌得过他，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屠氓就已经被打得一败涂地，他的身体也被杨戬施了法咒锁在地上。

    沉香见此，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松了些，众仙更是松了一口气。

    屠氓先是骂了几句，随后又谈起自己从前悲惨的经历，恳求杨戬放过他，杨戬心中已有主意，凝视了屠氓片刻，随后说出了惊掉众人下巴的话，“好，你也是可怜，我就放了你。”说着，就默念法诀放开了屠氓，连屠氓自己都不敢相信，地狱每每来个被杨戬处决的神仙妖怪，都说他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没想到居然会真的放过他？不过，趁着杨戬松懈，这也算给了他一个机会……

    此时的灵霄宝殿已经七嘴八舌地交谈起来，个个百思不得其解，玉帝也是一脸迷茫，不知道杨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沉香脑海中忽然升起一个不好的想法，他脸色一白，飞一般冲出灵霄宝殿。

    玉帝伸出手：“诶，沉香你……”这小子，怎么不说一声就跑了？真是的！

    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沉香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极寒之地，可是一切都发生得过于迅速。杨戬在转身收回兵器的时候，身后的屠氓突然暴起，一剑刺穿了杨戬的胸膛，鲜血汩汩地流出来，立刻就把他的银铠染成了血红色。

    “住手！王八蛋！”沉香眼圈猩红，怒火中烧，一个闪身飞掠过去，使出一招五行齐出打得屠氓魂飞魄散，它的宝剑也随之抽出掉落在地，剑刃红了，上面沾满了杨戬的血。

    杨戬吐出一大口血，按住心口源源不断往外流的血，虚弱地朝沉香笑了笑。

    沉香满脸泪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他上前扶着杨戬，手足无措道：“舅舅，我带您回去疗伤！”

    灵霄宝殿上的一众神仙乍看见这变故，全都面面相觑，一时间竟都不会说话了，还是哪吒，朝懵了的玉帝大吼，说快请孙思邈和华佗去真君神殿瞧啊！玉帝这才回过神，发了话让二人去给杨戬治疗，但不免心中又觉得奇怪，他知道杨戬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可今日为何要闹这么一出呢？

    真君神殿，孙思邈和华佗带着药跑来了，却发现杨戬身上压根没有伤口，哪吒在一旁看着，好半天才恍然大悟，说是杨戬修炼九转元功，又是rou身成圣，早就炼得一身铜筋铁骨，是不会受这种皮rou伤的，方才估计是杨戬故意做给沉香看的，哪吒多多少少也略知一二，沉香心善总是宽宥敌人，长此以往难免吃亏，杨戬是在提醒他呢，不过这也太拼了，不会受伤也不代表不会疼啊。

    哪吒待了一会儿，看旁边的沉香脸色不太好，给了杨戬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讪讪告辞了。

    正殿的卧房里就只剩下杨戬和沉香两个人，杨戬赤裸着上身，只在下身穿一条长裤，精壮修长的身体展露无疑，他身上没有伤口，后背上却还有点儿血，此时正盘腿坐在床上，眼眸含笑地盯着沉香看。

    沉香不去看他，把毛巾放进水盆里，起身欲走，“您自己擦吧，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杨戬一把拉住沉香，笑说：“后背舅舅擦不到，沉香，帮帮舅舅，好不好？”

    沉香顿住脚步，回头有些憋着气地瞪着杨戬，一句话都没说，就爬上床坐在了他身后，拧干毛巾擦拭他后背上的血痕，沉香看到他后背左上方血中间的白印，想起这里原来有一处贯穿的伤口，就又心悸起来，他又害怕又生气，既心疼也自责，低头浸湿毛巾的时候眼泪也滴到了水盆里，那一片小小的涟漪映衬着他痛不欲生的心。

    杨戬听到身后人压抑的抽泣声，赶忙回头，他看沉香泪流满面，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要碎了，他心揪得厉害，眼底有着千愁万绪，什么也没想就把沉香抱进怀里安慰。

    沉香进入他温暖的怀抱后情绪就彻底爆发了，登时泣不成声，“我今天以为……以为你会死！我以为你会像当年在昆仑山上一样，被我一斧子劈死！我……呜呜呜……我不要你死……我……”沉香哭得直打嗝，说的话已经含糊不清。

    闻言，杨戬将沉香抱得更紧，提到开天神斧，新天条出世后昆仑神传他去过一次昆仑山，昆仑神对他说沉香已经把开天神斧归还给他，说起缘由，他说的是沉香每每看见开天神斧，都会想到自己险些亲手劈死了自己的亲舅舅，因故不敢将其占为己有。杨戬这才明白，当年在昆仑山他一心求死，想着大功已成自己也众叛亲离，要死的话他也要死在心爱之人的手上，干脆让沉香用开天神斧杀了自己，没想到沉香对这件事一直介怀着，甚至到达了噩梦的地步。

    可今日，他只想着教沉香何时该心软何时该心狠，竟又叫他亲眼看见自己被剑刺穿，他本意明明不是如此……

    杨戬听他的哭声，心疼得感觉呼吸都是痛的，他揉捏着沉香的肩，道：“沉香，舅舅想让你明白对敌之术，这一点我没有做错，我必须教会你，否则下一次置身险地的就是你自己，善良不该用错地方，极善极恶都不可取，须得取中庸之道。就谈今日，倘若我真放了屠氓，我会受重伤，它逃出去后三界也不会太平，对不对？”

    怀里的人肩膀哭得一抽一抽，杨戬教训的话卡在喉咙，说出不来了，他目光更柔，安慰道：“不过舅舅今日实在是错得离谱，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让你担心了，对不起。”他拍拍沉香的背，眼眸幽深，深叹一口气，继续道：“当初在昆仑山，舅舅其实是使用了宝莲灯的，你没看出来而已，不要自责了，嗯？好不好？”

    “你骗人……”沉香咕哝着，倔强地吸吸鼻子，从杨戬怀里坐起来，红彤彤的大眼睛又气又怨地瞪着他，道：“你总爱骗我，把我一路骗上了华山，骗上了昆仑，心口不一地对我恶语相向，骗我杀你，现在……现在还拿这种事诓我……”

    杨戬眼中盛满了怜惜与宠爱，他往前稍移，抬起手擦去沉香脸上的泪珠，笑道：“愿意说话了？对不起，是舅舅错了。沉香，原谅舅舅，好不好，就当可怜可怜舅舅，嗯？”

    沉香低头一撇嘴，闷闷道：“我们之间谈什么谁对谁错……”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杨戬，道：“只是舅舅，您以后不要再以身涉险了，您对我说的话我一定会牢牢记着的，不会重蹈覆辙，我不希望您伤害自己……”

    “乖。”杨戬温柔一笑，拥沉香入怀，狠狠按着悸动的心，满足地抚摸沉香的头发，说：“沉香，舅舅看见自己被你这样关心，你知道舅舅有多高兴吗？”

    他知道的，沉香对他的感情一直很深，往年自己把他逼上绝境，他都不曾记恨他半分，从来都把他视作尊敬的长辈，给他温暖，给他慰藉，到现在，杨戬也认为自己在沉香心中，永远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他知道沉香对他只有孺慕之情，无关情爱，但是这些对他来说，已经能将他空虚孤寂的心填满，他别无所求。

    沉香永远站在日华倾覆的光亮里，他却始终与黑暗、孤独作伴，形影相吊，可沉香即使受尽挫折也会朝他伸出手，把他拉出深渊，带进光明。沉香，是他一生都要捧在手心的珍宝啊，他那么好，那么好……

    “我宁愿……我以后对您再也没有这种关心。”沉香嘟囔着，后怕地抱紧了杨戬。

    杨戬呼吸一滞，暖意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笑来，道：“好，舅舅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要是再有下次，这个舅舅就给沉香来当好不好？”

    “噗……哈哈哈……”

    许是这个笑话太荒唐，沉香被他逗得破涕为笑，杨戬看他不再别扭地生他气，也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