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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16)

    

双生(16)



    “岑歆。”

    听到冷冷的一声,岑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目光聚集在电脑屏幕的文档上,却一片空白,唯有光标独自闪烁。

    桌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下午四点半,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发了一个小时呆,幽幽叹口气,没回头,指尖停留在键盘说:“对不起,我半小时后送到你办公室。”

    身后的人默然,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祁亦言在看她。

    祁亦言明明在距离她一米的地方,可那目光就像一把冰刃,岑歆想忽视都难,只得起身,熟练的说着:“抱歉,是我走神了。”

    及时承认错误且道歉,总归是有用的。岑歆对于认错和道歉,很是熟练,只是那对陆衎有用,还百试不爽,可对祁亦言就不同了。

    她猜不透祁亦言。

    祁亦言钟爱黑色的衣服,熨烫服帖的衬衫,脖领的扣子紧紧扣住,笔直修长的双腿被黑色裤子包裹着。眼眸漆黑深邃,只是被眼镜遮去一部分眸光,少了一点冷冽。皮肤透光的白皙,眼角的泪痣,随着他眸光一转,竟显得很是勾人。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面色冷漠,像往常一样看不出情绪。

    红唇动了下,只听见他说:“你想说什么,或者不想说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人都有不愿意坦诚的东西,这不是亏欠别人,也不用道歉。”

    语气平淡到听不出一丝情绪,可这话的深层含义,却不是那般淡漠。

    岑歆内心有所波动,他话里有话,却又似真似假,难道他能看穿她所想?还是……

    岑歆不解,她与他人相处时的情绪,可谓把握很好,揣测他人的心思,一向很准。可她永远看不懂祁亦言,他就像这黑色,浸染世间百色,也依旧保持如初。

    他们在伪装的这方面很相识,而不同的是祁亦言知道很多事情而刻意伪装,他不在乎所有人的看法,只为达到自己的目标。而她则与之相反,她缺失的记忆,让她刻意的隐藏自己,把自己活成别人希望的样子,从而求自己所想。

    所以,当听完他说的话后,哪怕有疑惑,岑歆也表现得很正常,清秀的脸上挂上淡淡的笑容。

    但是,当她抬头与他对视时,那冷眸如同古井,让她从心底深处生出一个念头,他不仅能看出她所想,更熟知所有事情的走向,并且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他却能独身在外,冷眼旁观。

    岑歆心中的防线感觉被人侵略一般,在身体一侧握紧手机,手心冒汗,有些凉。其实昨天,和覃以沫见面时,她看摄像头的动作,不是真的想引覃以沫露脸。而是为了掩盖她录音的动作,只是那段录音,她没有告诉陆衎。

    为什么隐瞒,在听到覃以沫说,你和我一样时,她就已经知道答案。

    大概也是不相信虚幻的“正义”。

    另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是怕陆衎听到后面的内容。她也想过把录音剪辑,但陆衎不傻,不单单他能看出其中猫腻,更多的便是,她所做的事,也许会动摇他心中的坚持,使他陷入两难的境地,是她不愿看到的。

    祁亦言很少有耐心如此,但是对于岑歆,他慢慢觉得有意思。只是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却让她暴露了一些秘密,虽然比他想象的要淡定,可那些小动作却不曾逃过他的眼睛。他双眸微眯,冷峻的嘴角不着痕迹勾起一个弧度,如此看来,她也许想起了不少,岑歆,确实如那人所说,很擅长伪装。

    “岑歆。”祁亦言出声提醒,紧接着他又说:“很少有人在我面前走神,我不是那么有耐性,今天你可是第二次,因为……陆衎?”

    明明是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反而让岑歆收起其他心思。思绪百转千回,她不着痕迹把手机装进裤包里,捋了捋垂下的发丝,垂眸轻声说:“恩,因为他。”

    带着些无奈,也是似真似假,祁亦言冷峻的面上,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岑歆抬头,就见到祁亦言的笑容,很漂亮,她现在可算知道,为什么陶哓哓如此沉迷这张脸。只是,过于喜欢,会失了本心,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是危险。

    而从他的笑,岑歆也知道,祁亦言更喜欢别人直接,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故作聪明,当然,除了一人。

    想到她,岑歆不得不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

    发丝又垂落,她别在耳后,联系之前所发生的事,岑歆大概猜到,祁亦言肯定知道一些关于她和五年前发生的事。更甚者,五年前的事,和他也有关系,可岑歆不曾见过或者听过他的名字。

    “岑歆,我听说你之前见过覃以沫?难道,又见到她了?”

    “……”

    见岑歆脸色变了,祁亦言紧接着问出:“不想告诉陆衎?”

    “是。”

    岑歆她隐隐感觉到不安,祁亦言却含着淡淡的笑,抱手,又走近了一步,在岑歆和他都可以接受的距离,说:“其实,你面临的不是双向选择,如果真的喜欢,何不顺从心意,永远的让他陪伴着你?从此,他便只属于你一个人,无论生或死,哪怕你想起过往,都有人陪着,不是更好?拉着他一起就不会孤独,不是吗?”

    那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岑歆竟然心里不断地涌出一个个念头,那些她压抑,控制着的邪念,一瞬间破牢而出。

    那黑暗幽深的阴诡地狱吗?拉他一起坠落,那样,是不是她死了也不会后悔了?尝过糖的滋味,是不是前面路布满荆棘,脚下都是玻璃碎片,也不会那么痛了?弄脏他,让他永远陪着她,那样,她就不会害怕每天夜里质问她为什么活着的声音?是不是,就不用恐惧那一遍遍场景的重现?

    这样想着,心中的欲念如同困兽,在肆意乱窜。可是,心中他留下的温暖,这五年他做的点点滴滴,一点点扑灭了这些念头。想到他的笑容,他坚定的眼神,迎着光的背影,岑歆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他,什么时候,那空荡荡的世界,满满都是他。瞬间她便明了,她终究有了牵挂,也因此学会了不舍以及贪恋。

    这几年已经是偷来的甜蜜,那光明的温暖,享受过一次,便足够了。

    岑歆咬牙,强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冷静下来后反问祁亦言:“你到底知道什么?”

    祁亦言说这话的意思,可不单单表面那样简单。

    祁亦言轻笑出声:“其实陆衎也这样问过我,但是岑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最残酷的不是真相和你即将所要面对的人,而是你做出选择后所产生的后果,你是否愿意承担,哪怕一个人。”

    岑歆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陷入手心,祁亦言余光瞥了眼,说:“陆衎在你面前,可能会变得有些傻,但是,别忘了他是谁,想要在他面前隐瞒什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瞒,就要断了所有的后路,做干净些。”

    她还真是太明显了。

    “报告我已经打好,拿去给陆衎吧。至于你想知道的,等你再想起一些,我再告诉你。”

    他把手中的报告递给岑歆。

    祁亦言走后,岑歆不由松了口气,浑身都没了力气,摊开手心,她看着手心里的汗,自嘲自己如此没用,只是祁亦言的几句话,就有那么大的反应,几个月后,她又怎么去面对梁易堃。

    她重新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动作却停留在删除那里,几次屏幕熄灭,又点亮,都下不了决心。

    她深呼吸,决定不逼自己,收起手机,拿着报告去陆衎办公室。

    警局办公室随时都是很热闹,但是陆衎办公室的门紧紧关着。

    她刚准备离开时,见对面来人,是陆衎和高海涛。

    “岑歆,找我有事?”陆衎先开口问,高海涛就热情和岑歆打招呼。

    “嗨,岑歆。”

    “哦,我是来送报告。”

    陆衎接过,高海涛格外殷勤,跑到两人前面打开门,从刚才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反而让岑歆有些不自在。

    他,抽风了?

    陆衎瞪了高海涛一眼,转身问岑歆:“中午饭吃过了吧?吃得惯吗?”

    高海涛看他嘘寒问暖,不由想到中午两人吃的那碗面条,真是不同命。

    “吃得惯,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或者你们有事先说,我待会过来。”

    “不用,坐着吧,你去那阴气森森的。”

    “……”

    高海涛趁他看着,知道岑歆又不是外人,就说着刚才他了解到的情况。只是,最后,话题又绕到岑歆身上,他在狗腿的给陆衎倒了水后,屁股搭着桌子一角,俊郎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看向岑歆。

    或许是接受到岑歆疑惑的眼神,高海涛清了清嗓子,说:“别误会,我只是替你高兴,也是替我们老大高兴,终于啊,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守得云开见月明。”

    陆衎随便看了眼尸检报告,在听到他这话时,差点喝水呛到。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奇怪,他沉下脸,“你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

    岑歆在心里默默赞同陆衎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