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一 争甚是非荣辱

    眼见着黑头巾的那帮人全都看不见影了，梁曼这才收住嘴。

    司景哈哈笑道：“在下竟不知梁姑娘原来如此厉害。这回可把那个姓殷的给气到没边了。”

    梁曼尴尬地摆摆手：“哈哈…也就是看掌门和你在这里我才有底气。要是就我自己一个，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呀…”梁曼挠挠脑袋，“但是还别说，好久都没这样痛快的骂过人了。骂完之后神清气爽的，感觉…就像回到最开始了一样…”

    两人说了一会殷承的事。

    见司景脸上还是多少藏不住地显出一丝郁郁，梁曼心想刚才那帮人的话肯定还是对他有点影响。

    梁曼小心劝道：“所谓流言止于智者，清白自在人心。司公子不必在意这些。不过是一些酸溜溜的冷嘲热讽，切莫往心里去呀。”

    司景长长叹一口气。他摇头苦笑道：“…其实，他们说的没什么错。当年的事…唉。但是至今，确实还有不少人对我恨之入骨。殷承他们也不过是借机发挥，说了实话罢了。”

    梁曼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她只好骂道：“什么逍遥什么仙！真有本事先把自己家儿子看好啊！自己教不好儿子，闯了祸还到处怪别人…”

    殷承护子众所周知。也正因如此，殷韶就被教成个无法无天横行霸道的嚣张模样。当年殷韶被送去榆芙谷后，虽然保住了性命没有瘫痪，但还是落下病根。至今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一直没有出过声的云凌突然开口：“是我下手重了。”

    梁曼和司景对视一眼，都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梁曼想了想，小心问：“掌门指的是，殷小阁主？”

    云凌点点头，道：“我不知他受不住。”

    太初峰主修心法。弟子之间从来只会互相交流参悟心得，除了练习一些基础招式外，平日里少有闲心去琢磨其他，更别提什么切磋比斗了。云凌在太初峰修行时就从未和人交过手。

    当初司景上山来讨教时，因的从小到大在练武场上厮杀，与人交手的经验丰富，再加上少阳本也走的浑厚路子。因此两人切磋时，虽然司景有些吃力，但也总算没有受很重伤。最后还让他钻了空子反败为胜。

    后来云凌又下山凿穿擂台，再和司景打了一场。等遇到殷韶上来挑衅时，就更不知道下手该留有余地了。但也是自那次打伤殷韶起，他才渐渐明了一些人情世故。自此，便更不愿意轻易在外出手了。

    梁曼大概明白了掌门的心思。

    云凌对所有人都从无恶意。他没接触过人情世故，当初殷韶来挑衅，他就按照对方的要求和他打了一架。可没成想，这一打就打出问题，生生把太初峰和混元门打成了宿敌，又连着引出一堆麻烦。明明错不在他，但归根结底一切却全都因他而起。

    虽然掌门平日里很少对外泄露情感，但梁曼确实从他这两句话里听出了些后悔和委屈。

    梁曼拍了拍云凌胳膊安慰：“不关你的事啦掌门…都是那个殷韶脑子有病…”

    几人又慢慢闲聊起来。

    大家都默契地不提下山的事，都想等那帮黑头巾的离远点再走，省的再碰上，引得一身晦气。

    司景刚和梁曼讲到这位驾崩的先皇当年怒废太子一事，云凌突然抬头向山上看去。

    梁曼注意到他表情的不一样：“掌门，怎么了？”

    云凌轻声道：“很多人。”

    梁曼和司景都十分茫然。梁曼问道：“怎么又要来人？这次又是谁？”

    云凌停了停。他直直地盯住林中一角：“不。不一样。”

    他轻轻一点地，一颗石子“嗖”地飞出去。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紧接着，林子里又是“扑通”一声。

    梁曼顺着方向定睛一看。

    不知何时，远处四周的树梢上挂着许多黑点。——这是一群教科书般标准的蒙面黑衣人。

    虽然有一人被击落树下，但剩下的人全都无动于衷。他们依旧在不断向亭子逼近。

    梁曼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下意识地将没武功的司景护在身后。

    完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掌门能不能打过来。

    我的针带的好像不够多。早知道，就真该弄点毒药了…

    但在如今千钧一发之际，她却还是忍不住放飞地胡思乱想。

    也不知道这帮人都准备好白衣服了吗？…这么多人…他们领头的得买多少匹白布啊？

    身旁“嗖嗖”声不断，林子里的叫声也此起彼伏。但黑衣人的总数却不见丝毫减少。

    等到云凌把脚边的石子踢完，黑衣人也彻底将亭子包围起来。

    一眼望去，四周的树上黑压压的全是人，甚至将林子外的天光都遮住许多。

    这些人挂在亭外的树梢上。

    每人都静默着，冷冷地俯视中间这座小小的六角亭。一阵凉风穿过，林叶簌簌而动。亭外寂寂悄悄，没有一人出声。

    司景眯着眼，这才刚刚看清周围的情况。他从梁曼背后踱出，对周围抱拳朗声道：“敢问各位朋友，大家是哪条道上的好汉？”

    无人回应。

    司景镇定地摸出一块令牌：“好吧，那就由在下来当这个通事。在下青州司景，是个吃官饭的县令。诸位请看，令牌在此。”

    对方依旧不为所动。

    见官家的名号震慑不到对方，司景只好继续：“在下自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我身后这位，诸位可得认仔细了。”司景郑重指一指云凌，“——这位，是太初峰掌门云凌，传说中名震天下的江湖第一人。对于他的名号，想必诸位英雄好汉也都有所耳闻吧。所谓刀剑无眼水火无情，云掌门武功天下盖世，动起手来难免会伤得人。受伤事小，但伤到性命就不好了。无论诸位是为何而来，还望三思而后行。毕竟性命只有一条。凡事留有余地，一切都还好说。”

    不知是谁在林中低声道：“开始吧。”

    下一刻，无数黑衣人向亭子直直扑来。

    梁曼刚使足劲将一派银针甩出去。只听当当当当几声闷响，面前之人虽略微后退几步，但银针却从此人胸前掉落下去。

    梁曼暗道不妙。这帮人衣服里面竟然都穿有护甲，以她的低微内力来说，还根本无法以银针击透。

    此刻她才开始懊恼起来。这个时候，用着银针真的就和手无寸铁没什么两样。就算用针能稍微逼退一点人，但针的数量总是有限的。

    但转眼一看这些人，她心里有了主意。

    又是几排银针飞过，此人捂住手惨叫一声。“当啷”，剑已坠地。梁曼眼疾手快地飞身上前捡起。

    手里握着沉甸甸的家伙事，感觉稳妥多了。她对着敌人左劈右砍，虽然招式东一头西一头的不成样子，但速度还算够快，因此暂时也没人能近的了身。

    梁曼将司景挡在身后：“司公子！你往里点，不要出去！”

    司景却在身后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别人来保护！”

    他找机会去云凌那边，从击落的满地兵器那里也捡了一把剑。他虽没有内力，但出招依旧迅猛无比。两人一个靠着内力胡乱劈砍，一个没有内力出招却精密仔细。如此招架了一阵，竟然也没有任何敌人能够近的了身，勉强也算是守住了这一边。

    另一边是云凌。

    即使对方人越来越多，但他的一招一式间也依旧平稳从容

    亭子有六个柱子六处空缺，他一人就管住了其中四五个。也不用任何兵器。无论对方攻势如何凌厉，云凌只挥着袖子轻轻一带，对方就连着兵器一同飞出去。

    双方缠斗了许久。

    因为云凌始终不愿伤人性命，所以敌人的数量总是没有减少。对方像蝗虫一样，源源不断地倒下又补上猛冲。

    云凌刚甩着袖子送走一大片，亭盖上却又翻下一人，直直向他后脑而来。

    他后背和长眼睛似的，微微一偏头就此躲过。而那人剑势不收，直冲向角落里的司景梁曼去了。

    云凌下意识地脚轻轻一跺。一只短剑被震起来，凌空飞去击中那人手腕。

    那人右手受了伤，不自主地大叫一声。但他却就势翻身当空一闪，左手又从袖子里排出一扇毒箭，直冲云凌面门而来。云凌稍一侧身，毒箭丁零当啷地击中柱子。

    还不待回身，天花板上又是跳下一人向他逼来。

    那边的梁曼司景打着打着，却发现敌人渐渐变少了。往边上一看，原来云凌已翻身去了亭子顶上。连带着一大波敌人被吸引上去。

    想必是因为亭盖上视野开阔一览无余，还能尽可施展开他的功夫，不必因着柱子挡着束手束脚。

    亭下的两人顺势背靠背。看到地上像下饺子一样哗啦哗啦地往下摔人，两人不由得稍稍缓口气。

    司景虽累的气喘吁吁，但面上却是越战越精神，眼睛越来越有神。

    他背对着梁曼，大声笑道：“真是好久不曾这么痛快过了！不过，虽然云兄武功盖世，但咱们也得帮他努力分担一些才是。梁姑娘，你可知我少阳还有一门双人合璧的剑法？”

    梁曼一边忙着胡乱出招一边应道：“知道知道！我还知道七剑合璧我们相知相遇！”

    司景道：“七剑合璧？司某惭愧，目前只学得双人剑法…不过，虽只是双人和剑，威力却比两人三人、甚至四人还要强。在下虽无内力，肚子里却一堆招式，梁姑娘不会招式，但内力却够用的很。不如我们今日暂且试一试这双人和剑，说不定就可以弥补互相的漏洞，比现在发挥出更大的威力。梁姑娘觉得如何？”

    梁曼惊喜地扭过头：“好是好！可我不会剑法，现在学来得及吗？”

    司景朗声笑道：“有我这个师父在，当然来得及！你听我指挥。只要咱俩足够默契，现学现卖完全没有问题。梁姑娘，你可有信心？”

    梁曼自然而然地大声道：“师父都说有，那我自然是大大的有！”

    “好！我就喜欢姑娘的痛快！”司景豪迈地大笑，“今日，就让为师来教教你——这剑，到底该怎么使！”

    *按照惯例，下章要俗套的意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