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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你要为你对我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月色如水,窗外的蝉鸣声也歇息了。

    电梯到达对应楼层,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

    身边的人没有动,宗盐看他一眼,先跨出了电梯门。

    司疆这才跟着走了出来。

    他闷头走向右边的房门,脸对上智能门锁,通过镜面反光,一张憔悴狼狈的脸倒映在上边。

    “咔嚓。”

    门开了。

    宗盐站在原地,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眉眼舒淡,没有上前的意思。

    昏黄的门廊灯下,司疆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到家了,那我走了。”

    宗盐说。

    她抬手,准备按电梯:“身上的伤记得处理一下。”

    “……不会。”

    “什么?”

    宗盐没听清,疑惑问。

    “我不知道怎么处理。”

    只听到门口那个背影像是极不乐意,从嗓子眼里憋出了一句话。

    声音又闷,又小。

    空气又陷入了沉默。

    司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那是今年的限量款,原本他很喜欢,可是现在看着,却很碍眼。

    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支起弯曲的脊背,不愿让人看出一分脆弱。

    是觉得他麻烦是吧,甚至懒得搭理他。

    他司疆也不是一个不要脸的人,他绝不要在这个人面前再露出可怜的模样。

    不想理他是吧?

    那就滚……

    “你走……”

    “家里有没有药?”

    熟悉到让灵魂都颤栗的肥皂香味却靠近了他,走到他的背后。

    司疆后颈一绷。

    “不让我进去?”

    他听到宗盐总是习惯性冷淡的声音,好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宗盐不耐烦,不喜欢说话。

    后来发现,其实这就是宗盐天生的声线,大部分时候,并没有夹杂私人情绪。

    司疆如梦初醒。

    往房里走了两步,打开鞋柜,没有备客人的鞋子,地上,只有他的家居鞋和陈柏常穿的拖鞋。

    “……”

    忘了他才回来没两天,很多东西都扔了。

    宗盐眼神微动,将房子的大致摆设结构收入眼底,才低头,又问:“我穿什么?”

    一双明显的男士拖鞋扔到她脚下。

    “没有备用,穿我的。”

    说完,那个一直不肯与她对视的男人又神经兮兮补了一句:“嫌弃也没用,只有这个。”

    宗盐把鞋换上,回他:“嗯。”

    嗯?嗯什么意思?

    意思是不介意,还是真的嫌弃?

    司疆恨极了宗盐的惜字如金,要想让她多说几句话,解释什么情况,总是比登天都难。

    于是他只能猜,猜猜猜,比被压着刷题的时候还抓耳捞腮。

    老子凭什么还要猜你心思!

    他光着脚,愤愤地走进家里,把地板踩得啪啪作响。

    宗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生气的时候,他终于多了活人才该有的状态。

    司疆把一瓶矿泉水往茶几上一放。

    表情故作桀骜:“我先去洗个澡,你自便。”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把空调打开。

    偷偷侧头,发现宗盐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连忙把视线收回,往浴室走。

    宗盐也不在意,掏出手机看信息。

    一个黑影又站到她身边。

    宗盐抬头:“?”

    司疆从她身旁捡回遥控器,把电视机打开,才又扔给她。

    “无聊就看电视。”

    宗盐接住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放,依旧是“嗯”了一声。

    司疆这才满意地离开,没有再折身返回。

    “学姐,你还没回来吗?”

    “嗯,有点事。你早睡。“

    “好,学姐不要忙到太晚,晚安!”

    “晚安。”

    她回复了白袤的讯息,才稍微放松下来。

    白袤是个很知分寸的人,从不会越过界限,问宗盐的私事,也不会向她寻求解释或是承诺。

    就像她今天走到一半,突然和他说,让他先回家,自己回学校一趟。

    白袤也只是点点头,让她去忙。

    甚至不追问宗盐回学校是要做什么。

    和这样的人相处,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舒服吧。

    司疆……和他就是两个极端。

    不听到想听的话,得到想要的东西,他绝不会罢休。

    自我到了极点。

    宗盐把电视机关了,她对屏幕上热闹的画面没有兴趣。

    起身,在客厅里走了一圈,才在柜子里发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哗啦哗啦。”

    水流冲洗着身上的汗和血渍,他洗了个战斗澡,稍微清洁后,就取下浴巾,绕在腰间,快速走出浴室。

    只要在家,家里的所有灯都是打开着的。

    一整晚都不会关,亮堂得好似白日。

    只是房子越亮,就越显得空,除了偶尔来访的陈柏,这里从来只有司疆一个人。

    所以站在床边,拿着相框看的宗盐就显得那么突出。

    她背对着浴室门,微微低头,似乎在仔细观察那个相框。

    司疆有些呆滞,不知道她怎么就进了自己卧室。

    不过……

    他冲过去把相框夺过,瞄了一眼,赶紧扔进抽屉里。

    “你怎么乱动我的东西。”

    想到相片上自己和几个美女的合照,他有些心虚,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他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张照片。

    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慌。反正要先发制人。

    宗盐点头,顺着他的话:“我的错,不抱歉。”

    司疆没想到宗盐会道歉,震惊地眨了眨眼,头发上的水滴落,打湿了房间的地毯。

    “你身上这些痕迹?”

    直到宗盐开口,他才低头看自己。

    哦,他还没穿衣服。

    靠!他没穿衣服。

    除了腰间的位置,几乎全身都裸露在外,一点儿遮掩都没有。

    所以他上半身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痕,也就被一览无遗了。

    司疆咬唇,想挡住那些不堪的伤疤,但在宗盐坦然的眼神里,却涌出来另一种情绪。

    那情绪酸涩又钝痛。

    宗盐见他神情抗拒,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只是拍了拍床。

    “也好,这样更好上药,坐下。”

    司疆梗着脖子,脚步僵硬地坐到她身前。

    “把手伸出来。”

    伸手。

    宗盐抓着他的手臂,扭过来看手肘,皱起眉:“上的药没了,洗碗要给伤口防水。”

    “哦。”

    司疆生硬地蹦出一个字。

    宗盐也坐了下来,拿出药水,用棉签粘湿伤口,擦去生水,才再给他涂上药。

    另一个人的体温考得那么近。

    一年以来都没有让人进过身的司疆全身不适。

    宗盐拿白色的绷带,给他手臂缠了几圈,才下下一个命令。

    “低头。”

    银灰色的脑袋安静地垂在眼前,宗盐手指插入半湿的发丝中,托着他的头,大拇指捋开刘海,打量他额头那片红肿。

    “还好,没有伤口。”

    微凉的手指从脸侧擦过,只留下曾经被触摸的余韵。

    司疆放在身体旁的手悄然握紧。

    “你脖子上的伤得冷敷,明天之后每天再热敷,估计要过一周,淤青才会慢慢消除。”

    宗盐熟练地处理着他的掐痕,好似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伤。

    “你怎么知道要一周?”

    司疆问。

    “个人经验。”

    宗盐没有深入解释,只是随口回答。

    掐伤,她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都快成为她身上第二个胎记,挂在脖子上。

    “……”

    司疆却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他抓住床单,心里凄然。

    哦,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吧,反正没什么关系。

    敷都不敷衍一下。

    她不说,他难道就不知道吗?

    在寻找宗盐的那段时间里,司疆甚至找到了她的老家,最开始一家人住的地方,加上烂尾楼的保安,他不知听了多少个和宗盐有关的悲惨童年故事。

    家暴的精神病父亲,自私的母亲,酗酒冷漠的继父,不管家务事的警方,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所有人都只是在宗盐的生活里雪上加霜。

    包括他,他不过也是宗盐在学校里的噩梦。

    所以,他司疆,才迎来这么一个结局。

    “你冰箱里应该有冰袋吧,自己晚上记得敷。”

    宗盐把东西都收进医疗箱,起身,叮嘱一句。

    司疆沉沉地看她。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要走了?”

    “不然呢。”

    宗盐表情不变,俯视着他,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你就这么急着走?”

    司疆眼神讥诮,语气又酸又怪。

    “怎么,家里有人等你啊?”

    家里确实有只小狗在等她回家,宗盐想到past,神情温和下来,点头。

    “对。”

    可下一秒,手里的医疗箱却被抢走,狠狠地砸向地面,里面的东西摔了一地。

    司疆愤怒地望向宗盐,布满红血丝的眼里燃烧着烈火。

    “那我呢?”

    他质问道。

    “你?”

    宗盐反问。

    乖乖坐在床上的男人,扯住她的衣领,把她的身体拉近,然后指着自己的眼睛。

    “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让我每天都必须开灯睡觉,可是没有一天能真的闭上眼就睡着!”

    “你知道我吃过多少药吗?”

    他抓着宗盐,翻来床头柜,从里面掏出数个药瓶。

    “这些,这些,都是安眠药,都是废物!我都快吃吐了,可是依旧睡不着!我睡不着!”

    “宗盐,这都是你害的,你难道不应该付出代价吗?”

    司疆情绪激动,抓着宗盐的手都在颤抖,他把药瓶拿起来,也要往地上摔。

    “废物!”

    手腕却被轻轻抓住了。

    司疆吸着鼻子,痛苦地看宗盐。

    “不要一生气就摔东西。”

    可恨的女人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到司疆想撕开她的脸,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

    “你想让我付出代价,为什么不报警?”

    她问道。

    既然司疆已经恢复了自由,回到司家,他完全可以报警,把宗盐对他做的事都说出来,这样的话,宗盐是逃不过牢狱之灾的。

    “……”

    司疆咬牙,不敢相信她会问出这句话。

    “你以为,坐牢就能抵偿你对我做的事吗?”

    宗盐:“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她笑了一下,罕见的笑容里,似乎藏了记忆里某个时刻的宠溺。

    司疆错过了。

    他只是充满恨意地抓住自己的胸口,恨铁不成钢地憋出一句。

    “我想睡觉。”

    “你陪我睡觉。”

    “好。”

    宗盐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