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x花羊】缠障四‖剧情,白雪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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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阑珊,昏影晃动,映得墙壁明明灭灭。 狭小的单人牢房中,霜重闭目打坐,仅在栏杆外垂涎的视线过于露骨时,才不适地皱眉。 大半天下来,他已然发现狱卒对他多有忌惮,偶有sao动的囚犯,也很快被敲打下去。 霜重不知道的是,曾有位姓沈的极道魔尊将厌弃的美人送来这里,没几日又后悔亲自来接,顺带着血洗了所有染指或觊觎过美人的渣滓。在那之后,对于漂亮又来历不明的囚犯,狱中从上到下都不敢生出旁的想法。 在这处又脏又乱又差,勉强可容身休憩的地方,霜重平复心境,于半梦半醒间获得了片刻清宁。 梦中仿佛是多年前的一个午后,他清扫着栈道上的积雪,忽见山坳间一丛梅花盛开,蓬勃张扬的鲜红色似火苗般在风中跃动。他将此事当做异闻回禀师父,却被告知后山并无红梅,并被勒令专心悟道,莫要贪恋颜色,生出凡尘心思。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他思忖着重返故地,却只见雪松,不见红梅。 梦境掺杂着回忆难辨真假,霜重清醒后依旧沉浸在白雪红梅的疑窦中,直到脚步声停在拐角处,狱卒压低声音对另一人道:“只许隔着门探监,别伤人,别上手。” 来人连连应下,将火把插在墙槽中,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长身玉立,红衣炽烈,眼前焕然一新的天策小将,和先前落魄颓唐的奴仆判若两人, 霜重愣在原地,眼睫轻眨,那面容由模糊到清晰,轮廓融入暖光,同衣衫连作一片绯色。他似是因梦境与现实的重合而震惊失神,嘴唇微微泛白:“……是你?” 下一刻,膝盖与地面砰然相撞,霜重回过神,见君尧已经干脆利落地跪在栏杆前:“昨日种种,皆我之过,晏流风虽行医恣性,却从不见害于伤患。而今他身处险境,万望道长不计前嫌,助我救人。” 说着他垂下头,将脑后的马尾用手挽起一圈,拾起身后炭盆里通红的烙铁按在上面,顿时青烟伴随着一股焦臭弥漫在空气中,“暂灼发代首,以作赔罪,事毕我愿以命相抵,届时要杀要剐,任君施为。” 断发簌簌落到地上,君尧缓缓抬眼,黑亮的眸中有内疚,有恳切,有期盼,却唯独没有退缩。 霜重手指动了动,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沉默须臾道:“你……很在意他?”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君尧忆起曾被呼来喝去隐忍不甘的自己,内心泛起丝丝柔软苦涩的情绪,“于你于他,我心有愧,又岂能见你二人落入危困中。” “只是如此么?”霜重喃喃自语,许是那个梦还未彻底散去的缘故,他胸口提不起恨意,只余寸寸茫然和冰凉。 做错事去弥补,犯下罪去赎清,明明再好不过了。 “确实合该如此,”霜重闭上眼,“罢了,他亦是我的救命恩人。” …… 窗外山风凄紧,摇乱了一树红梅。 “树欲静而风不止。”窗内人叹息着伸手,凝固的血珠盈在素白指尖,仿佛一粒精巧的宝石贴饰,衬得比那梅花还要艳上几分。 “慧能大师曾云:风吹幡动,是为心动。” “心中无风,则不知动。心中有风而不知止,则久症成结。” 医者语调轻缓,将那人背上的长针一一拔下,拔完最后一根,他气息不稳,侧身掩面咳了几声。 “晏大夫不必勉强自己。”那人披上雪绡薄衫,气息幽幽。 “不勉强不行,沈悲辛只会逼我治好你,然后剜掉我这双眼睛,”晏流风收拾妥当,将拢在脑后的青丝散开,漫不经心地挑出几根白发,“一个个的,就知道折磨大夫……我现在自身难保,能拖一天是一天,你也一样,无处逃避,又能指望得了谁?” 从第四针开始,被沈悲辛逼疯半年的方海吟精神明显好转。相比之下,晏流风却在一日之内消瘦憔悴,形销骨立,就连精心打理的长发都失了光泽,可见鬼门十三针耗费的不止是精气神,几乎等于是透支生命的行径。 用到第八针时,他甚至吐了血,手抖得握不住针,这才获得些许喘息时间。 “无风不起浪,无锚不定船,”药效褪去,方海吟眼神重新开始飘忽涣散,“仇恨便是我的锚,沈悲辛……沈悲辛才是疯子……我不要想起来,我不要……” 屋门轻扣几下,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晏大夫,结束了么?”象征性地客气完后,对方直接推门而入。 方海吟痛苦地捂住头,眼角沁出大颗泪珠。 昔日的海月辰星,竟被迫成如此模样。 “今日施针已结束,病人需要休息,最好避免太多刺激。”晏流风垂下眼帘,恭敬地退到一边。 “听闻晏大夫身边缺人手,正好有位纯阳方士擅长制药,我把他提来帮忙,”沈悲辛侧对着晏流风,像安抚小孩子般揉了揉方海吟的脑袋,“一起的还有位熟人,正在前厅等候,不知大夫可愿相见?” 晏流风离开的动作稍顿,笑道:“那就多谢魔尊了。” 医者笑意轻柔,直到周围再无眼线,他瞬间变幻脸色,咬牙切齿地踏入前厅:“君尧,你好得很,不去和你的心上人私奔……” 晏流风来势汹汹,不巧正撞上门口踱步的霜重,说到一半的话顿时哑了火。 “我、我不是……”霜重愕然又尴尬地张了张口,发现越描越黑,果断告辞,“我先回房间了,你们聊。” 君尧听到声音奔出来,第一眼顾不得别的,惊道:“你怎么成这样了?” 大夫眼底青黑,形容枯槁,原本合身的衣服像挂在身上似的,腰带多出寸余长来,看得君尧心里仿佛被针轻轻扎了下,细密地疼。 “你的头发……算了,那些都不重要,”晏流风上下打量一番咽下疑惑,习惯性地揪住对方领子压低嗓音说话,他没什么力气,好在君尧也足够配合地低头,“你把霜重卷进来,可曾想过后果?” 君尧的计划之一便是借着沈悲辛的名义放出霜重,再趁机来寻晏流风,他讲完这段经历,见晏流风神情凝重,不禁有些忐忑。 “唐春酬还活着么?”晏流风得到肯定的答复,焦虑地吐出一口气,“没想到他为了给那个人守身,竟坚决到连性命都不顾的地步……解药已经在路上了,如果昆仑有人接应……” 话音戛然而止,晏流风望向君尧,突兀问道:“你来这里,是想救我,还是想救霜重?” “都想,”君尧回得不假思索,连自己都愣住了,后知后觉补充道,“我是认真的。” “那我可以告诉你,”晏流风眸光一暗,轻扯嘴角,“不出十五日,霜重会疯,我会死。” “沈悲辛……你不了解他,他不会放过任何有用之人。” “他会设法榨干我的心血,也会让霜重不断试药,就像他曾逼疯方海吟那样。” 君尧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描摹出那样的景象,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吱直响。 “现在你想带霜重远走高飞也晚了,很遗憾,我没能力再放跑你们一次,”晏流风凑近了些,耳鬓厮磨道,“你后悔么?后悔救我?后悔牵连霜重?” “晏流风,”君尧沉默片刻,瞳睛微转,似是洞悉了他那层套着恶意和探究的伪装,“认识这么久,我多少还是了解你的。”最坏的情况固然耸人听闻,但晏流风不太可能坐以待毙,频频言辞激怒倒也像是故意为之。 “你试图用霜重影响我,为什么?”君尧抓住脑海中那丝灵光迅速分析着,倏地腰线紧绷,大夫冰凉的手指沿着他的后腰束带摸索,最终往衣褶内塞入一块腰牌。 那是恶人谷腰牌。 犹记得数年前的那个午后,刚被大夫从鬼门关拽回的浩气小将郑重许下承诺:“不违道义,不入恶人,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愿意做。” 恍然间,晏流风双手交错搂紧,蹭着他的下颌轻叹道:“都想救的话,就做给我看吧。” 晏流风并不觉得自己重要到能使君尧妥协,但若加上霜重呢? 他又何尝不了解君尧。 所以,不是对比,不是选择,是——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