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日落前，今天的课程便全都结束了。他们下课前夕，伏地魔的侍从跑了过来，通知他们两个待会儿别走，伏地魔要他们晚上一起过去吃晚饭。

    哈利听了这个通知，满脸不高兴，拒绝的话脱口而出。而一边的德拉科也不怎么开心，如果是以往，他肯定会荣幸于他的姨夫——罗马共和国的实际统治者要和他共进晚餐这件事，把这作为自己被看重、地位高贵的证明。但今天这次邀请，德拉科觉得明显是为了哈利，他就高兴不起来了。看到哈利还在那里满脸抗拒，他阴暗地想，有本事你也别来上课呀？不想当王子，不想和我们一起吃饭，上主人提供的课程倒是上得认真。

    但最终，哈利拗不过侍从，还是跟着一起去了。主要也是哈利在争执过程中想明白了，就算今天躲得了一时，他也无法永远在这座敌人的大本营避开伏地魔。他早晚得习惯这种事。

    等他们到大厅的时候，伏地魔和贝拉特里克斯已经坐在桌子前等着了，他们的面前摆放着新鲜的水果和酒杯，热菜还没上。德拉科亲切地上前打招呼，在贝拉特里克斯身旁落座。哈利还是板着脸，他本是和德拉科一起过来的，也下意识想坐到德拉科边上，就像上课时他们的座位一样。但在哈利走到德拉科那边时，伏地魔发声了：“到这边来，我的孩子。”

    哈利僵住了，他看了看伏地魔，见到伏地魔右手拍打着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他坐在那里，一时只想出声拒绝。但他又想起自己答应过邓布利多，会忍耐的。那名白胡子的老者以自己幽默风趣又不失智慧的语言和曾经认识他父母的证明取信了哈利，并告诉了哈利他应该怎么活着。

    哈利迈动了自己沉重的双腿，绕过桌子，坐在了伏地魔身边——他最大的仇人身边。德拉科就在他对面，看着哈利居然坐在了离伏地魔这么亲近的位置上，脸上流露出一丝嫉妒的表情。

    “我听说你终于去上课了，哈利，怎么样，都听得懂吗？”伏地魔一副仿佛自己真的在关爱孩子学习的样貌，询问着哈利的情况。

    “……听不懂。”哈利犹豫了一瞬，还是照实回答了。“老师们说的内容，我以前都没学过，尤其是斯内普先生的课。”

    “我也猜到这个情况了。”伏地魔慢悠悠地说，“今天主要还是让你习惯一下上课的氛围，之后我会专门找人给你补基础知识。”

    之后就完全是伏地魔在说，哈利偶尔才应两声。贝拉特里克斯在伏地魔说话的间隙插嘴道：“德拉科，你今天和哈利一起上的课，觉得怎么样？老师们有什么评价吗，你最喜欢的老师斯内普喜欢哈利吗？”

    德拉科看向他的姨妈，就见贝拉特里克斯背对着伏地魔，脸冲着他挤了挤眼，德拉科心领神会，笑道：“多了个人和我一起学习，比以前有趣多了。虽然哈利还什么都不会，斯内普先生有些不高兴，但我想这不是大问题。”

    “哦，看来斯内普还是一如既往地严厉。”贝拉特里克斯淡淡地道，“不过斯内普能百忙之中抽空给你们授课，已经很辛苦了，还是不要惹他生气为好。”

    “是吗，西弗勒斯今天不高兴了？”伏地魔问道，“我明天正好有事和他商议，到时候再顺便问问吧。”

    德拉科心里有些得意，斯内普是伏地魔最看重的手下之一，而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他明显不喜欢波特，如果伏地魔真问了他今天的事，到时候他肯定会在伏地魔面前给波特上眼药。

    “怎么不多吃点，哈利。”伏地魔又转头继续对哈利说道：“我听说你好几天都不肯吃东西，现在终于愿意吃饭了，才吃这么点，够吗？”他红色的眼睛盯着哈利，让哈利寒毛直竖。“你今天还上了一天的课，应该很累了才对。”

    “也许波……哈利吃不惯这些呢。”德拉科笑道，“我听说吃久了粗谷杂粮的人吃不来细糠，哈利一直都在外面生活，今天怕不是第一次吃这些东西吧。”

    这刺耳的话语中的内涵，哈利可完全听得懂，他虽然在今天之前没有正式上过学，但并不傻。哈利真是讨厌死这个金发男孩了，他凭什么看不起人？哈利的父亲原本也是贵族，但为了反抗暴君而死，而他却一直跟着暴君吃香的喝辣的，吸着民脂民膏过着优越的生活，还看不起从小生活在百姓间的哈利。原本就因为上课时德拉科烦人的表现而对他观感不好的哈利，现在更恨他了。

    感受到了哈利冷冷的视线，德拉科笑得更欢了。“可怜的哈利，不像我们一直接受良好的教育与生活，今后可要好好弥补，是吧，姨夫？”

    伏地魔当然不可能听不出德拉科这浅显的话语中的意思，但他没有置喙。他看起来只是随便说了几句话来表演一种僵硬的父子情戏码。

    开始用餐后，他们就不再交谈。哈利还是没吃多少，当然不是因为德拉科说的吃不惯，而是因为他之前饿了很久，一下子无法吃下太多，饭量是不会突然之间变大的。再加上周围坐着的都是哈利或讨厌，或憎恨的人，他更没有胃口了，能张开嘴把食物咽下去已经尽了最大的力。

    “你们今天还上了体术课，应该都流了一身的汗，晚上去洗浴吧，我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浴室。我和贝拉就先回去了。”

    吃完这顿食不知味的饭，伏地魔有了要解散饭局的意思，哈利暗自舒了口气，可就在伏地魔站起来后，他突然又对着哈利说道：“哈利，我亲爱的孩子，我要走了，你不对我说点什么吗？”

    伏地魔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哈利愣住了。他脑中飞快地思索着，难道他是要我向他道晚安？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这个和他有杀父之仇的人和他表演什么亲情戏，去找边上的马尔福不行吗？

    但哈利知道，他不能就这么愣在这里。他张了张口，努力让自己仿佛被核桃堵住的喉咙发出声音来。

    “一路走好……祝你今夜好眠，大人。”

    “不叫我父亲吗？”伏地魔说。

    哈利猛地睁大了眼，垂落在身体两旁的手握成了拳头。

    “哈哈哈！”伏地魔大笑起来，“算了，你愿意叫大人，也行，我的孩子。也祝你今晚睡个好觉。”

    伏地魔走了，带上了他的妻子贝拉特里克斯一起。德拉科一直送他们走到门外，看着他们离开，再回到殿内。哈利站在拱门处，背着墙望着外面，看到德拉科回来了也没有理会。看着哈利一言不发的样子，德拉科不屑地撇了撇嘴。

    伏地魔原本可以用叫父亲这件事折磨哈利的，虽然现在放过了，可说不定是为了以后可以更好地玩这件事。但德拉科更觉得，哈利原本是一个要被处死的罪犯，却一步登天成了这个国家统治者的儿子，明明应该好好抓住机会，却敢对施恩的人这么不敬，还不被追究，这幅不知好歹还能逍遥叛逆的样子，让出身于一个有许多元老肖像陈列的家族，一向自诩是贵族典范，在伏地魔面前战战兢兢进行讨好的德拉科非常不爽。他总是对伏地魔一口一个姨夫的喊，难道是因为他喜欢吗？当然是为了表现亲近之意，好让伏地魔更看重他！

    此时太阳已经落入地平线，屋子里变得很昏暗，有侍从点了灯。影影绰绰的灯光照射在屋内，洒满地面。德拉科走到桌子边上，拿起一颗苹果，又看了看哈利，发现他还是背对着自己完全不搭理人，狠狠地在苹果上咬了下去。

    在侍从的带领下，他们一起前往了浴室。“洗浴”是罗马人非常重要的文化之一，罗马人热爱洗浴、重视洗浴，为此修建了很多公共大澡堂。不过富裕人家一般不去公共澡堂，都会在自己家中修建至少一个浴室，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中更是有多个浴室。伏地魔的宫殿中就有好几个浴室，只是大小不一。

    德拉科和哈利被引到了一个覆满了彩色斑纹大理石、池底铺着马赛克、浴池边上有好几座白色雕塑的浴池里。在浴池的四角四尊骑着海豚的海洋女神石像以不同的姿势捧着水瓶，热水从瓶中泻入池内。

    浴室里雾气弥漫，空间宽阔，德拉科还是第一次进入这间浴室，他一看到这儿的装潢就非常喜欢，但旋即他想到，这还是因为哈利今天来上课了，伏地魔才让他们使用这里，就又开心不起来了。

    德拉科三下五除二地脱下衣服，毫不顾忌地走进了浴池里。浴池的水温正好，他一踏进去就感到身心舒畅，靠在池壁上享受起来。不过他闭目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踏进来后就没有听到其他动静了，于是睁开眼睛，寻找着那个本该发出动静的人——他姨夫的养子，他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哈利·波特。

    “怎么不下来，波特？”

    哈利的鞋子已经脱了，赤着脚站在地面上，白皙的脚掌被雾气弄湿，沾染着透明的水滴。但他的衣服却还完完整整地穿戴在身上，并且他看起来完全没有要脱下的意思。

    “你不打算沐浴吗？”德拉科有些奇怪地看向哈利。

    “我……”哈利的嘴皮动了动，有些踌躇地在岸边走了圈，绕到了离德拉科很有的池边，“我当然也要洗。”他躲在了一座雕塑后面，终于把衣物脱下了。德拉科皱起眉，深深觉得被冒犯了。波特竟然还要特意绕开自己下水，脱衣服的时候还遮遮掩掩的，他这是在嫌弃自己吗？他以为自己是谁？

    哈利可不管德拉科在想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并着腿下了水，见四周水雾缭绕，连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水下的身体，这才安下心来，划拉了一下水面。

    哈利靠在了角落里，把身体慢慢沉下去，只露出一颗头在水面上。温暖的水流从皮肤上流过，让第一次练武而身体有些酸疼的哈利感到舒服了许多。正当哈利靠在池壁上，闭上眼睛，打算好好休息一下时，他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这声音近在咫尺，哈利吓得猛地睁开眼，就看到德拉科那头显眼的金发透过白雾，已然跑到他身前了。

    哈利连忙往边上走了走，将自己和德拉科的距离拉大。但德拉科又贴了过来，不让哈利远离。

    “波特，干什么一直走，不打算好好泡澡吗？”德拉科贴到哈利身边，一只手拦在哈利身前，手掌撑在池子边沿，不让哈利继续走了。

    “我本来已经在泡了，你突然过来干什么？”哈利警惕地看着他，默默往后挪动了一下脚。

    “想和你一起泡呀。白天我们坐在一起，我看你也没有什么反应嘛，怎么现在泡澡离我这么远？”德拉科脸上挂着假笑，其实心里已经在为哈利刚刚躲避他的举动咬牙切齿。

    “这个池子这么大，我们没必要贴在一起吧。”哈利冷静地说。

    “洗澡的时候就是交流感情的时候，姨夫一直叮嘱我要把你当兄弟一样，波特——不，哈利，让我给你搓搓背吧，我们好好聊一聊——”

    德拉科说着，手就要往哈利肩膀上伸去，哈利脸色大变，叫道：“别说这些虚情假意的话，马尔福，你今天一天都在嘲笑我，现在装成这样不恶心吗？”哈利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德拉科的手臂，连连后退。

    “说什么呢，我是真心想和你聊聊的，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波特！”德拉科的手搭在了哈利肩头，哈利瞬间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一把朝德拉科泼了一脸水，溅起的水花瞬间把德拉科的头发都打湿了，金色的发丝黏在一起垂落在德拉科额间。德拉科这下再也撑不住假笑，也狠狠用手伸进水池里，朝哈利泼了一大片水。哈利被泼得闭上眼，德拉科这时顺利按住了哈利的肩膀，把他的身体往水下按去。哈利猝不及防被他按住，脚步慌乱起来，脚底一滑，整个人都倒入了水池里。他的两条手臂朝上挣扎着，但摔倒的他腿上失了力道，腿软软的在滑溜溜的池底滑倒，怎么也站不起来让自己的头离开水下，呛了好几口水。

    德拉科看着哈利沉了下去，因为雾气而有些失去他的身影，但旋即水面扑腾起来，德拉科看着哈利的手时不时伸出水面，皱眉哼道：“这是在玩什么，波特？”

    然而过了良久哈利都没有升起来，德拉科有些心慌，弯下腰去水里摸索，摸到了一片光滑的肌肤。他收紧手指，那肌肤从他手心滑落，德拉科下意识再次去捞了一下，这次他抓住了哈利的手臂。一直挣扎着的哈利差点以为自己要淹死了，感受到手臂上的拉力，他的另一只手急忙伸了过去，抓紧了德拉科。

    在德拉科的用力下，哈利被拉出了水面。他紧紧扒着德拉科的手臂猛地咳嗽，咳出的唾沫落在了德拉科身上，德拉科有些嫌弃地把哈利放到浴池边上，让他转去趴在岸边，自己用水洗了洗被哈利的唾沫喷到的地方。洗完后，德拉科看到哈利还在那里咳着，去拍了拍哈利的背部，手底下滑腻的触感让德拉科忍不住多拍了几下。

    哈利的咳嗽慢慢止住了，虚脱地半个身子趴在岸边的大理石上，德拉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嘲笑道：“居然在浴池里都会淹到，波特，我看你以后都不该下海，不然我真怕船沉了，你会遭殃。”

    哈利因为呛水，又猛烈咳嗽了好一会儿，现在满脸通红，他听到德拉科的话，气冲冲地转过头去，对着德拉科大喊了一声：“管好你自己吧，马尔福！”哈利的眼睛里都是因为咳嗽产生的生理性泪水，头发被浴池里的水打湿，服服帖帖地搭在他的脸旁，看起来好不可怜。哈利对着德拉科说完气话，爬出了浴池，拿起一块浴巾遮住自己的下半身，就冲了出去。

    德拉科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哈利离去的方向，良久才嘟囔着说：“搞什么啊，他都没泡多久吧，就这么走了？”

    德拉科也没心情泡澡了，但他不想浪费今天的机会，又在里面待了一会儿，等觉得骨头舒畅了后就披上浴巾出来了。侍从们在按摩室里已经准备好了香精和按摩油，德拉科躺到躺椅上，立刻有人开始给他抹油按摩。德拉科舒舒服服地享受着，几乎要忘了今天的一切不愉快。

    在仆人给他按摩着腿时，他突然睁开眼，对着周围的仆人们问道：“波特刚刚来过了吗？”

    “没有，大人。”给德拉科抹油的女仆回答道，“我们看到哈利殿下从门口跑了过去，他的侍从也跟着他一道走了。”

    “连按摩都不做，他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德拉科嗤笑，“你们没有告诉过他吗？”

    “大人，哈利殿下刚刚入住宫里的时候，我们就去试图服侍他了，但他一直拒绝让我们给他抹油按摩，说自己一个人就能做。”女仆回答道。

    德拉科撇了撇嘴，说道：“怪人。”

    听到德拉科的话，女仆有些害怕地和同伴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这句对伏地魔的养子贬低的话语。

    不过德拉科并没有想要别人回答，他继续道：“洗澡的时候还一直并着腿，姑娘都没他这么羞涩。不是说平民们都是在公共浴池一起洗澡的吗，他这副模样可不像会那么做。”

    “他可真不像个罗马人。”德拉科最后总结道，“依我看，他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德拉科哼哼了几声，闭上眼，让仆人们继续给他按摩，开始期待起明天。

    明天，波特又会有什么稀奇的表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