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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长宁的身影利落地从屋内飞出。青瓦重新覆到屋顶,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一处老树之上,荆长宁安静地望着天边翻卷的流云。云深,将所有的星子月色尽皆埋葬。不知为何,在林王宫的西侧竟有这样一片冬青树林。至深冬,依旧枝叶繁茂。树叶将荆长宁的身形遮掩严实,她安静地躺在枝桠间。仰望着被树叶切作星星点点的墨色天空。刚刚将羽毒下到林王的里衣之上,她的心里忽的无比宁静,像是挥刀劈开了人生新的序幕。“林国。”她攥了攥手,话语沉沉说道。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你说这吴姬也是可怜,难得被王上宠幸,这遇了刺客,被王上拉过去挡了剑也就罢了,这才过了多久,王上夜夜留宿姜姬那里,谁还能记得吴姬的好?”一个宫女抱怨的声音传来。荆长宁低眸望去。一张破落的草席裹着一道尸体,被两个宫女抬在其间。“这吴姬死得也是凄惨,只是倒是苦了你我二人,半夜三更地还要抬去无心院掩埋的,偷偷摸摸地,王上连一个名分都不给吴姬,也真是薄凉。”荆长宁微微沉了沉目光。当着天下人的面,林王将吴姬顺手拉过挡剑,此举无情到了极致。也因此,若是吴姬真的风光大葬,世人想到吴姬皆能忆起林王那一举动。不免是一个污点。所以,无声无息地死,注定是吴姬最终的下场。荆长宁叹了声。果真帝王无情。“这无心院据说埋了太多见不得光的尸首,死于宫变的几位公子,还有几个**的大臣和宫女,好似最终也都埋在了那里。”一个宫女说道。“据说,还有当年的楚国世子楚长安,车裂之后尸体拼凑起来,也被收殓到了无心院。”另一个宫女说道。两人像是为了给彼此壮胆,话语倒是很多。却没有留意到身侧冬青树上的一个身影蓦然立起。哥哥吗?荆长宁攥了攥手心。哥哥……也在那里吗?荆长宁咬了咬唇,神情一瞬间低落了起来。然后她从树杈上跳了下来,脚尖点地,没有丝毫声响。她迈步静悄悄地随在两个宫女后面。手心攥紧,又渐渐松了开来。……身侧,一壶浊酒。酒浊,但烈得厉害。墨凉扬头一口一口地灌着。乌云一个恍惚,露出些许被遮蔽的星子。像是掩盖在土壤下的种子发了芽,便一发不可收拾。柔润的光线倾泻而下。墨凉躺在枯败草丛之中。他伸出左手,便搭在了一处墓碑之上。“也不知你是何人,家中可还有父母亲人需要照顾,当年就这样替我死了,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他低声道。墓碑之上,刻着历了风霜的三个字。——楚长安。“父王曾说,在远古之时有一座城,就叫长安,那是个很繁华的地方,以城为名,是要我背负整个国家的沉重。”墨凉笑了笑,膝盖屈起,右手搭在膝头墨衫的长摆处。“可是,楚长安已经死了,他背负着耻辱,他不配姓楚,也不配背负着一座城为名!”墨凉扬头,将酒壶中的浊酒饮尽。有脚步声近。墨凉的眉一凛,整个人在地面上滚了滚,便倾身躲到了墓碑之后。只见两个宫女铁锹挖土,很快地将一张破席卷起的尸体扔到挖好的土坑里。便匆忙着脚步离开。然后一个娇小的身影,轻迈着步伐,在墓碑间安静走过,最终停在了楚长安的墓碑前。荆长宁沉沉跪地,微颤的手抚到经了风霜的墓碑之上。她的心中像被重击一般,疼痛得喘不过气来。这便是哥哥埋骨之处吗?她咬紧牙,却不能哭出声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颊上guntang而落。“为何要哭呢?”一道话音飘渺而来。荆长宁的神思顿时清醒了下来,悲伤被浓缩压迫到内心最深之处,狠狠地静了下来。她目光警惕地望向墓碑之后露出的半个身影。墨凉从地面上站起,左手轻捻酒壶的壶口。手轻轻晃了晃。“这位郎君……是来陪我喝酒的吗?”他迷醉问道。墨凉?荆长宁眯起眼眸,心一瞬紧绷起来。☆、第75章死生与相信“酒而已,小郎君你莫不是连酒都不敢陪我喝吧?”墨凉话语微带戏谑,脚步摇晃着便从墓碑之后走出。一晃,整个人跌坐在枯草间。荆长宁皱起的眉渐渐散开。被他撞见自己在楚长安墓碑前落泪,的确难以解释与逃脱。可是,他似乎醉得极沉。想必酒醒之后,应当记不得今夜之事。“喝酒罢了。”荆长宁念道。“那便陪你喝。”那便,让你多喝些,醉得更深些。她的酒量一向极好。从小时候就和哥哥一起偷酒喝,后来天天被乐乐拿酒灌,在圣谷,师父酿的酒也没少被她顺来。荆长宁伸手接过墨凉手中的酒壶,扬头灌了口。“好酒!”她朗声说道。夜风,卷起她额前碎发,却有些低落的萧索。墨凉的唇角勾了勾,他的步伐摇晃,歪倒在荆长宁身边。歪倒之际,手似无意地一拉,将荆长宁也拉倒在了枯草间。相对倒在草丛间,温热的呼吸离得很近。荆长宁挑眉,目光沉沉地落在墨凉身上。自从那日想了些墨凉的行径,荆长宁觉得墨凉好似没那般让人厌恶,此际,只见他烂醉如泥,不由心头有些软了下来。是有什么说不出的苦吗?正如那日若想,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你喝这么多酒做什么?”荆长宁问道。墨凉垂着头,将脸容埋到一袭墨衫之中。“喝酒,当然是因为心里烦闷。”他低声说道。那垂着头的样子很是落寞。荆长宁面色缓和了些,许是见过几次他在人前冷淡如冰雪的举止行径,这样酒醉之后的反差让她心里丝丝缕缕地泛出温度。在哥哥的墓前,她平日坚韧的心竟是有些软弱了下来,紧绷了多年的苦涩一瞬袭来。“我的心里也烦闷。”她低声说道,目光落在楚长安的墓碑之上,眸底泛出酸楚。两个本该彼此警惕的人,却在一座墓碑前,交换着掌心的一壶浊酒,彼此紧阖的心扉小心地敞开了些。墨凉的眸底似被酒醉的迷离染了些温润的颜色。荆长宁的目光落在墓碑之上,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