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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想把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放我下来。”荆长宁重复道。萧嵘闻言,依旧没有动作,反倒是将荆长宁举得很高。半空中,两个人的视线相对。透过暗色的光影,穿透十载时光。疏风流云,墨意氤氲。长风轻卷,荆长宁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被风卷起,逆着光线拂在萧嵘耳畔。萧嵘仰着头,对上了荆长宁安静的眼眸。他温柔地扬了扬唇。“宁儿,谢谢你信我。”他说道。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所有的光影温润,却消散得只剩此际的时光。女孩子安静如水的眼眸泛出了波澜。相顾无言。却有千般言语不需相诉,便已跨越时光,碰撞交缠在一起,紧触融合,再不分彼此。“乐乐啊!”荆长宁咯咯笑了起来,挥手迎着天际,如振翅欲翔的鹏鸟。“谢谢。”她望着天空,喃喃语道。谢谢他还活着。谢谢他们还相信彼此。谢谢上天给她留下了一缕温朗阳光。在登月谷,在旧事成血的地方,她还能觅得旧人,得到一缕温暖的轻慰。她嬉笑低头望着萧嵘。“不放我下来是吧,成啊,你举着,我看看你这些年有多少长进,看看你能举多久!”她抱胸戏谑笑着。眼眸亮亮地,融汇着泼赖之意。萧嵘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胳膊有点酸。虽然还能举,但是估计也举不了多久了……丢人!丢死人了!萧嵘讪讪笑了笑,松手将荆长宁放到了地面上。“放,放。小宁儿说什么我都听。”他嘻嘻笑着,伸手扶了扶额头。“我们进山吧。”他肃整容颜说道。荆长宁点了点头。心中虽然依旧有些低落,但已经不那么伤感了。或许可以说,萧嵘的存在,与此际的谷中的血色相比,于她而言,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她嘻嘻笑着:“那便走吧。”说罢,她迈步朝着山谷中走去,慌乱的心静了下来,渐渐坦然。……山谷中隐约有风。荆长宁攀至山头,便鸟瞰尽了整座山谷。心一瞬狠狠地静了,连呼吸都凝结住。这是怎样一幅场景……泛着赭色的泥壤间,是密匝布列的石桩。俯瞰,连成一片整齐的星星点点。一种凄怆却又悲壮的情绪瞬间充斥胸膛,凝结成一种深深的震撼。天地间,是一片墓碑。连绵的,密匝的,排列得紧促严实。像是出征的将士排列齐整,只待号角声扬起,便踏步征程。荆长宁迈着微颤的步伐,却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在星星点点的石桩前,是一座白色大理石方碑,其间只镌刻有六个方字。——“纳骨五万余体”放目望去,其后的是一个方正石桩,其上刻着的一个人名。——“萧峰”当年若敖军的大将军。紧挨其后的是两个并排的石桩。——“何正”“莫百忠”当年若敖军的中将和右将。再往后便是一片密匝而连绵的石桩,其上有的有名字,更多的是空白。立在密匝的星星点点的墓碑前,荆长宁沉默了。这是万千的生命,伫立在染满鲜血的土壤之上,每一个石桩下,都有着一具白骨,或许,也曾鲜衣怒马,也曾是闺阁女儿的春闺梦里人。最终,这样紧促却齐整地沉眠在这青山之间。英雄恨,古今泪,皆已归山河。荆长宁沉默立在原地,萧嵘上前,走到萧峰的墓碑前,静静跪了下来,从腰际解下一个皮酒囊。静静地拔出塞子,倾倒在小小的石桩前。“那年,我逃出登月谷,我就想着我楚国的军绝不能白死。”萧嵘沉声,微微有些压抑的嘶哑,手腕倾倒酒液的动作却极是稳定。“于是,我去了云国,我利用云襄,一步一步坐到了云国大将军的位置,有一年,我挥兵南下,夺了丹国五座城池,那次,云国举国同庆,云王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说,”萧嵘顿了顿,“我要登月谷。”荆长宁的双手不知何时紧攥了起来,她面对着“纳骨五万余体”的石碑,沉沉地跪了下去,安静地跪在萧嵘身侧。“那时,登月谷还是遍地白骨,裸露的,被风沙半掩的,”他指了指星星点点的石桩,“密密麻麻,相互交错地布在广阔的山河间。”“当年,云国收殓了云军的尸体,可楚国已亡,整整五万余具白骨,便曝尸荒野,我用了一年,整整一年的时光一具一具地收殓,立碑。”两行泪水从荆长宁眸滩滚滚而落,打在泥壤间,溅起细碎的尘末。萧嵘伸手,拂过石桩上“萧峰”的刻字。“我其实并没有找到我爹的尸首。”他沉声道,“我也没有找到莫叔和何叔的尸首。隔了近七年,我根本无法从遍地白骨中辨识出哪一具才是他们。”萧嵘回眸望着荆长宁。“宁儿,你知道当初我在漫山遍野的白骨间寻觅时,是怎样的绝望吗?”他问道。☆、第106章值得便够了荆长宁怔了怔。“就像我重返花城,林王在昔日楚国旧都上建起新城,城中住着的是林国的人,守城的是林国的将领,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了。”她的眼睑颤了颤,“就是绝望,那种孤独悲愤无力。”她低头,望着紧攥的掌心。“我懂。”萧嵘深深地望着荆长宁,沉默片刻。“后来,我想,马革裹尸于疆场,又何必非要辨清尸首。”他的头微抬,览尽万千星海般的石碑,“与将士们长眠一起,爹会含笑九泉的。”他轻缓地笑了笑:“于是,我给爹立了空碑,给莫叔何叔都立了空碑,”他指着面前的石碑,“这里有名字的石碑,皆是空碑,我能记得的,知晓的,我都认真地立上一座空碑。倒是那些无字的,其下才是真正的白骨。”他带着浅笑望着荆长宁:“宁儿,我是不是很傻。”傻,明明连尸首都寻不出,却费尽心思一座座立空碑。“不。”荆长宁摇了摇头,“你不傻。”她的唇角浅浅一勾。“就像我在花城,物非人非,当我绝望之际,却见城墙之下细碎绽放的紫色风信子。我就知道过去的一切从来都不曾逝去,花城还有风信子,楚国,还有我。”荆长宁攥紧手心。“我不会放弃,哪怕是飞蛾扑火,哪怕是徒劳,我也要试试。”她望向萧嵘,“你说,我傻吗。”傻,明知一切过往皆已逝去,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