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10 亲爱的浮士德，展信佳。

    18.现实

    “你们说，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吗？”

    趁着浮士德在察看软木箱，保罗倚靠着库房门，悄声问道。

    摩根捏着下巴，作思考状，“或许？”

    “谁知道呢。”瑞贝卡单手叉腰，不客气地指出被众人刻意忽略的盲点，“不过作为最高级VIP客户，倘若欧若拉小姐泉下有知，应该不会乐意自己的包裹被延误两年之久吧。”

    “呃……”身为职场上的老油条，保罗熟练地闭麦了。

    摩根却略有些多愁善感，“时隔两年再次收到恋人的消息，对于浮士德先生来说，其实是把伤疤重新撕开一样残忍的事吧？”

    保罗嘬了一口咖啡，“或许你所说的伤疤，根本从未愈合过呢？”

    嗤——

    浮士德一手抱着东西，另一只手推开气密门，淡淡地说：“我听得到。”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紫荆花银行。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味道，三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用力凝视脚下的地缝。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但不分场合与对象的八卦真的很想让人给自己的同事们一顿胖揍。尤其是，这已经不是今晚的第一次……

    作为一个姑且要些体面的工薪族，瑞贝卡不由在心中哀嚎，这短短一天对她造成的伤害，自己恐怕需要用一生来治愈。

    “啊。要确认收货吗，浮士德先生？”摩根僵硬地作出反应，试图假装刚才无事发生。

    浮士德点头，“麻烦了。”

    见他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摩根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瞄了一眼白木箱子。

    保罗也瞄了一眼。

    瑞贝卡跟着快速地瞄了一眼。

    说是人类的劣根性也好，说是他们犯贱也罢，但是——一个装满秘密的箱子就摆在眼前，谁能按捺住不去一探究竟呢？

    “浮士德先生……”

    “虽然很冒昧，但是……”

    “欧若拉小姐的箱子里……”

    “没什么不能说的。”看着三人眨巴眨巴的眼睛，浮士德叹了口气，“几张支票，少许杂物，以及……”

    一封信。

    19.回忆

    亲爱的浮士德：

    展信佳。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去往天国啦。

    生与死的距离真远呢，很抱歉不能长久地陪伴你，我未曾预料故事的结局会如此猝不及防地到来，就像我也未曾预料那一夜月色下与你如命运般的相遇。

    时间过得真快呀，明明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倒计时就已经快走到头了；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处理一切了，结果最后也没能留下与你的时间。

    我会想你。

    想与你在鲜花与露水里拥吻，一起看遥远的风车与向日葵海，手牵着手漫步在雾邦细雨的午后，喝有爱心形状拉花的甜咖啡，靠在你的怀里睡懒觉，听你为我读最新的时尚周刊。

    想在你烹饪时悄悄摸你的窄腰，肌肤相贴引发战栗的触角，你一定会转身抱住我，亲手喂我吃刚洗过的樱桃，然后用掌心接走果核，交换唇齿间汁水酸甜的味道。

    浮士德，你真好，但也不那么好。你知道我不喜欢吃药，还总说什么“成年人不可以任性”之类的话。所以我把所有的糖纸剥下来，做成了一本厚厚的罪证纪念册，留给你，希望你从今往后认真赎罪，乖乖睡觉，多多吃饭，好好生活，一天只能销毁一张糖纸，绝对不可以任性。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果然还是更想亲自惩罚你。

    我要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吻你的脸，啄你的嘴唇，咬你的耳垂，舔你的喉结，磨蹭你的脖颈，啃你的锁骨，吸你的胸，从背后干你，把你全身上下玩个遍，哭也没有用，玩到你第二天都没有力气工作，只能一直陪着我。

    但我也要向你坦白，我做了你一定不会同意的坏事情。

    我瞒着你录下了你说话的声音，轻笑的声音，生气的声音，接吻的声音，zuoai时喘息的声音，求饶的声音，唱歌的声音，学猫叫的声音，还有好多好多……现在它们和我埋在一起，我想你应该不会生气到把墓给撬开吧？所以就让我保留它们吧，否则我睡觉时会寂寞的。

    说到睡觉，现在是深夜，已经很晚啦，你这个坏家伙居然还不回家。也幸好你还没回家，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哪有时间写这封信。

    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比如，很多个“喜欢你”。

    喜欢你纯真的天青色眼睛。

    喜欢你煎蛋时撒葱花都精确到颗的认真。

    喜欢你无机质般的思考力，喜欢你偶尔的小迟钝，喜欢你心无旁骛地工作的样子。

    喜欢你性冷淡的脸，也喜欢你因zuoai而染上的红晕。

    喜欢你的皮肤，喜欢你弯腰时臀部的曲线，喜欢你隐忍的呻吟，喜欢你哭泣的样子，喜欢你无意识时叫我的名字。

    喜欢你身上凉如冰雪的气息。

    所以——

    我爱你，浮士德。

    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以及，谢谢你来到我短暂的生命里。

    你的欧若拉

    9月28日

    20.回忆

    台灯释放出朦胧温暖的微光，欧若拉伏案良久，终于忍不住捂嘴咳嗽几声，将肩上的绒毯紧了紧。

    她纤白如玉的指节捏着羽毛笔，饱蘸了深色的墨水，在信笺末尾署下自己的名字，等信纸彻底晾干，便将它封装完毕。

    然后，她望着窗外月明星稀的夜空，双手并拢放在小腹前，缓缓露出柔软而轻浅的微笑，放空思绪，发了很久的呆。

    很久，很久。

    21.现实

    债务人们注意到了浮士德的沉思。

    出于礼貌，他们不太好打扰对方，毕竟书信的内容是个人隐私，所以相互交换眼神后，他们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并不太久，浮士德看完，轻轻喘了口气，喉咙里似乎有些压抑。

    明明过了两年，他已经不会时常回想起欧若拉了，但是关于她的一切再次出现在面前时，浮士德发现自己其实一点儿没有放下。

    他无法接受失去欧若拉的事实，每每想起那个月光般的少女静静躺在坟墓，永远不会再露出无暇的笑颜，永远不会再触碰他，温声细语地和他说话，浮士德就觉得呼吸都被虢夺，心脏里有什么东西在疼得死去活来。

    “继续吧。”他说，“要走什么流程？”

    保罗思索片刻，插话道：“要想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需要为浮士德先生介绍——”

    瑞贝卡手比脑快，一掌把保罗扇开。

    “不。”浮士德低头垂目，“请别这么做。”

    他的表情同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变化，不知为何摩根却觉得周围有些凉飕飕的。他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开口打圆场道。

    “虽然能够理解您的心情……但我想，欧若拉小姐也是希望您好好活下去的。”

    他指了指箱子内的一小袋圆润的颗粒物，浮士德便将它拿起，摊开在手心。

    “这是一种很少见的植株种子，北国人叫它‘塔米兰’，意为‘自极光中诞生的花’，绽放时如有星光，非常漂亮。”

    “这或许也是……欧若拉小姐留给您的念想吧。”

    摩根一口气说完，观察着浮士德的神情。

    “……谢谢。”

    浮士德依然是很平和的样子，眼瞳深深，他将信笺、花种、纪念册、支票分别放好，扣拢了木箱。

    手续很快办好，倒不如说，本来也没什么复杂的。

    目送着浮士德即将离去的、清冷疏离的背影，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感觉浮士德先生举止得体，说话也很有礼貌，完全不像传言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呢……”

    今晚的事情终于结束，另一位债务人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忍不住接话道：“是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活下来了真是太好了……”

    气氛几乎就要和谐融洽起来。

    就在这时。

    似乎是风声。

    有什么东西突兀地出现了。

    浮士德耳朵微动，瞬间拔刀，如光似电，斩断自上来袭的黑影。

    紧接着，他未卜先知般抽身辗转，如浪花盈盈轻跃，在锋锐的破空声刺透耳膜前，避开了来自狙击手的子弹。

    下一秒，紫荆花银行的大门轰然破碎，灯带撕裂，电火花噼里啪啦，无数崩解的碎玻璃溅落一地，室内登时陷入一片浓郁的黑暗。

    直到此刻，被浮士德斩杀的敌人才重重落下，发出一声闷响。

    源源不断的鲜血自残躯涌出，浸透了地上的玻璃渣，漫溢至街道。

    在素冷的月光下，浮士德缓步走出阴影，于门口站定。他身姿颀长，脚下散落的玻璃晶体如珠如玉，反射出透析的红光，闪闪烁烁，在他裙边潋滟淋漓，竟无端生成几分梦魇似的诡艳。

    断裂的电线在身后发出嘶哑的哀鸣。

    他漠然凝视四周，楼层间影影绰绰的伏击者如同摇晃的浮冰，而这钢铁高楼熔铸的冰川之中，浮士德轻抹长刀，表情逐渐转变为另一种平静。

    如同幽井死水，寒潭深渊。

    他闻到了……久违的同僚的味道。

    黑影是诱饵，狙击手是开胃菜，现在上来的——才是正餐。

    …………

    冷。

    瑞贝卡哈着气，忍不住直打哆嗦。

    不是错觉，伴随着血腥味扩散，某种真实的冷凝结于此，将空气都冻得难以攫取。

    她小心地缩在柜台后面，悄悄拽了一把摩根，示意他藏好，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保罗——那家伙早就吓得跪下了。

    出大事了。

    这一瞬间，一系列复杂的线索在脑海里串成了线，她回忆起行长交待她们这件事时不自然的表情，以及两年前关于某知名财团继承人的新闻，恍惚间意识到了一点真相。

    ……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