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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7 橘氏礼仪

    

chapter.17  橘氏礼仪



    两人行临时变成三人行,禅院叶隐看看左手边兴致满满的青梅奈奈,又看看右手边步伐轻快的好友真理,有些恍惚

    她们现在是要去郊游吗?

    “那个……”两双眼睛同时看向她,禅院叶隐想起一言不合就甩教鞭的礼仪老师,拉着两位好朋友的手,“如果她很过分的话,我们到时候就一起出去吧。”

    奈奈和真理都是骄傲的人,而礼仪老师总是把女生不行挂在嘴边,在她口中,像她们那样的女孩子都是反面教材

    禅院叶隐被训斥惯了,班上每个女孩子或多或少都经历过言语羞辱,渐渐地,她不觉得有什么难堪。但被斥责的对象换成她们,她光是想象都忍不下一星半点

    这节课是半公开的,能参与的女性亲属几乎都会来旁听,其中包括辈分很高的女性长辈。奈奈那样的女孩子在她们眼里是“不知轻重”,她们向来不喜女生争强好胜,更何况她既不温柔又懂看人眼色,与知书达礼毫不相干。至于真理,她自从踏入禅院家第一天就是公认的“无可救药”,容貌过盛咄咄逼人得寸进尺……

    但是,为什么不知轻重、争强好胜、咄咄逼人、得寸进尺的男生永远只是“不懂事”、“勤奋刻苦”、“调皮捣蛋”、“好奇”?

    禅院叶隐不知道答案,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女生懂事乖巧就要多包容他们一些,原谅他们,如果做不到,那一定是你还不够懂事,只是为了得到夸赞而保持伪善。既然如此,也难怪他们才会欺负你

    “叶隐才是,觉得不舒服要说出来。”禅院奈奈斗志昂扬,“我现在更好奇礼仪课上会教些什么了。”

    “放心吧。”相牵的力度增加了些,仿佛在向她传递勇气,橘真理眉眼弯弯,“我很期待,在这里居然还有能比我更过分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击掌。夹在中间的禅院叶隐晃了晃脑袋,将小伙伴们神情中的跃跃欲试甩出记忆

    她一定是看错了,不然她怎么会觉得她们更兴奋了,仿佛大家不是去上礼仪课,而是要去给礼仪老师上课

    静谧的室内,缺了一人的座位格外显眼,禅院叶隐刚踏入门内,不知名的隐秘窥视如同篝火营外的阴影,当她环视四周,寻找视线的主人时,却只看到了一张张若无其事的脸,同学或看书、或收拾桌面、或整理笔记,先前所感受到的不适似乎只是错觉

    她抿紧唇,刚想回到座位上时,橘真理搭住她的肩,边走边说,“位置不够而已,别担心,后面还有空位。再不济,我们可以去坐旁听席。”

    “对吧,奈奈?”她回过头,向禅院奈奈问道,几乎瞬间便收到肯定答复

    座位两旁的身影隔绝外界视线,两人抛出来的话题一个接着一个,禅院叶隐没有多想,很快便投入到聊天中,热闹的三人小角落与周遭的冷寂仿佛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互为青梅的两位好友正聊到各自如今的人缘,大约是关心则乱,连固定的午休菜色都要细细问过才能安心。橘真理侧过脸,将碍事的头发别到耳后,与旁听席中心面色沉沉的年长女性正巧对上视线,漆黑如墨的瞳色似是警告,似是评估,仿佛她是一件即将触及大众雷区的未知因素

    余光扫过周围一张张稚嫩的脸,年幼的女孩子尚不如她们的家长老练世故,偷偷打量的小动作被当事人当场捉住不免有些面红耳赤,脸皮薄的恨不得将下巴缩到胸口,强行镇定的装作无事发生,也有极少数的胆大女孩子干脆破罐子破摔,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瞧

    这些目光或是艳羡,或是退缩,或是好奇……橘真理没有一一深究其中意味,她向来不在乎他人看法,此时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出吵吵嚷嚷,几乎要把屋顶掀翻的道场

    大家终归是不一样的。轻点着桌沿的食指停下,牢牢的扣着桌板,泛白的指节似乎要将木板摁穿个洞才肯罢休,橘真理忽然觉得一切都无趣极了,无论是贫民窟,上流社会,还是咒术师家族,说到底,都只是新瓶换旧酒

    走廊外脚步声近,那道视线依旧停留在她身上。橘真理和新朋友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向小道末端众星拱月般的年长女人,于她同一排的边缘处空位入座,未曾看她一眼

    讲台上的讲师调了调话筒位置,清了清嗓子,环视四周时视线在旁听席中央位置上的年长女人多停了一会,微微低下头,随后才开始她的讲座

    混在成年女人中,处于边缘位置的橘真理靠着椅背。这一块区域的视野极差,她只从声音中判断出讲师年迈,对于语调语速把握极好,因此感染力不错,有些地方选了带有煽动色彩的措辞

    “柔,是女人的根;顺,是女人的本。”

    “……第一,打不还手;第二,骂不还口;第三,逆来顺受;第四,坚决不离婚。”

    “我把自己打扮得那么妖艳,穿得那么时尚那么暴露,不就等同于叫别人来侮辱我吗?”

    “女人一定要忍,总挨揍,挨人欺负的人不爱闹病。”

    一片寂静,台上人上演着慷慨激昂的独角戏。橘真理闭上眼小憩,将抑扬顿挫的语调当作安眠曲,至于内容,一个字也没记住

    “你,叫什么名字?”

    阴晴不定的脸骤然出现在视野内,语气极冲,没有骂人,似乎是不得不压抑怒火。橘真理揉揉眼睛,看了看脚边裂口整齐的两截的黑色教鞭,环视四周,疑惑道:“大家都跪着做什么,一个个的还苦着脸,哭丧呢?”

    哀伤的颂歌还在播放,旁听席的女人们以巾帕掩着眼角,面前是跪下的女孩们。与长辈的动容相反,她们面无表情,仿佛对眼前的一切习以为常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掉着眼泪。橘真理圈了圈手腕,空的,从白色灯柱中垂下的修长光柱指指教鞭,邀功似地晃了晃

    橘真理弯了弯眼睛,不过一秒表情便迅速恢复正常。她用袖口遮住嘴角,环视周围,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实一般,身形晃了晃,扶住椅子,眸眼缓缓睁大,悲戚道:“家主!你怎么就、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狗带了呢!呜呜呜呜呜……”

    极其做作的哀泣声清晰地回荡在整个室内,和哀伤的背景音相得益彰,听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笑点极低禅院奈奈联想到抢男人事件,眼观鼻鼻观心,死死抠着自己的掌心。一旁的禅院叶隐见状,连忙捂住她的嘴

    讲师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脑袋嗡嗡作鸣,伸手欲拽人头发,只想给这没心肝的一点教训,好叫她明白尊卑,“大家都在认认真真地感恩父母,全场只有你一个睡得安稳!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哪来的野……”

    木屐踩得地板哒哒作响,讲师才迈近几步,骤然扩散的烟雾犹如恶鬼,刺状利齿抵住了她的皮肤。放下袖口的女孩子眼里并无半点泪花,微微翘起的嘴角仿佛猫咪,天生含笑,“我的来历,旁听席的诸位不是很清楚吗?正中央的那位,劳烦你为讲师解惑。”

    来源不明的白雾,精雕玉琢般的相貌,目无尊长的作风……式神退回,讲师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被点到名的年长女性皱眉,拦住神色不怠的下属,动武是最下策,况且对方一来不受管制,连家主都奈何不了她,二来她此时身份为听众,学生的规矩对她无效,她的行为充其量只是无礼,“橘真理,这里由不得你……”

    “我是鲨人了还是放火了?论放肆,我哪里比得上你们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橘真理没等她回答,“敢问这位夫人,论资排辈,祖父母和父母哪个更高?”

    白影温顺地待在一边,等待主人命令,只是没人会觉得它的本性真似目前这般无害。头一次被年纪小了自己许多的女后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这般语气问话,女人以扇面遮住下半张脸,“自然是祖父母。”

    “那祖宗和祖父母呢?”

    察觉到风向不对的女人捏紧扇柄,橘真理依旧顺着白雾,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一开始的警告方立场转换,抿紧唇瓣,“……是我考虑不周。”

    她正准备鞠躬道歉,却听到一句“免了”,心里反而一紧。这歉意对方若收了,失礼一事便也作罢,不收,恐怕……

    在咒术师家族因资历辈分具有一定话语权的她,忽然想起了被大家下意识忽略的一条信息——橘真理是作为商业继承人被收养的孩子,在来到这里之前一直接受精英教育,并且,超群绝伦

    “既然这堂课的主题是感恩,有长辈在场却只敬父母,是为失礼。可作为长辈,我不曾为各位做过什么,既无养育之恩,也无提携之恩,假如在这种毫无付出的情况下坦然接受各位好意,我自问做不到。我出身于贫民窟,后被人收养,收养人待我如亲妹,机缘巧合之下,又结识了尚在人间的血亲,对于感恩,我也有一番见解。”

    橘真理转向她,“夫人,可否让我和她们说几句话?”

    利用身份漏洞揪住把柄,只为了交换台上发言的机会?女人不明白她的目的,这场交易有何价值,母亲在场的前提下向她们的女儿讲述内容,且不论演讲质量,她就算讲得再好,内容再真实,也不会有人信她

    “……把话筒给她。”

    接到女人命令的讲师不情不愿地取下话筒,交到最看不惯的人手上

    在白雾陪伴下走上讲台的橘真理看了一眼时间,离下课还剩十分钟,足够了,或者说,绰绰有余。她关掉放着颂歌的电子设备,关掉放着笔记的幻灯片,关掉一切不必要的东西,连演讲台上作为装饰的花束都拆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别在领口上的麦克风设备

    “非常感谢讲师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演讲,对此,我受益良多,感慨万千。既然今日以感恩开头,那么,就让我以今天的主题——感恩来进行收尾吧。”

    她看向台下,她再熟悉不过的陌生又相同麻木气息们,只有两人抬头望向他她。禅院奈奈牵着禅院叶隐的手,朝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禅院叶隐则向她用力点了点头

    “讲师说,‘柔,是女人的根;顺,是女人的本。’我觉得她说得对,女男天生不同,阴阳互补,大家才能和谐共处,创造更美好的未来。但是,讲师也有她的局限性,光讲女人,不讲男人,我们又如何能了解对方,从而成为更完美的自己,适应对方的生活呢?因此,我要在这里对此进行补充——”

    橘真理顿了顿,两位好友目光灼灼,全是信赖,白影接着讲台遮挡,悄悄地缠住她的尾指

    “硬,是男人的根;逆,是男人的本。”

    旁听席内的讲师脸色一僵,一句“你放屁”差点脱口而出,这没礼貌的混账居然拿她的原话作筏子,实在可恶!

    “男人有四项原则:第一,打了还打;第二,骂了还骂;第三,针锋相对;第四,坚决离婚。”

    “我知道大家是第一次系统性接触到‘男人’这一概念,相比女性,都还有些陌生。我在精英班的同窗都是男性,还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家主兄长,对于这一方面的了解,我不敢自认第一,论第二,还算绰绰有余。因此,接下来,我会为大家一一进行解释。”

    “‘打了还打’是男人的第一项原则,作为女人,我们被要求顺,以为打不还手就是正确做法。但这样真的对吗?”橘真理稍作停顿,抬手,化作问号的白影漂浮在她的掌心上方,“各位,别忘了我们学到的第一条关于男人的内容,‘逆,是男人的本’,可见男人的本性是喜欢逆着来的。大家不妨想一想,他们在动手的时候,是真的希望我们打不还手吗?”

    “希望我们打回去!”禅院奈奈兴奋道

    “没错。”橘真理莞尔一笑,白雾排成大大的“Congratulations!”,仿佛游戏通关时的金色提示,“别忘了,顺是我们的本,他们都这么希望了,我们怎么能不满足他们呢?”

    台下有几个女孩子抬起头,禅院叶隐举一反三,眼睛亮晶晶的。“所以,他们骂我们的时候,我们应该骂回去;针对我们的时候,我们应该针对回去;要离婚的时候,我们要先一步提出离婚!对不对?”

    “就是这样,你说得很好。”橘真理赞许道,来自台下的视线更多了,她依旧沉稳,不徐不疾道:“讲师还说过,女人不能打扮得妖艳,穿着不能时尚不能暴露,否则会遭到侮辱。那么,男人应该怎么样呢?”

    “要穿得妖艳一点!”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道,见橘真理点头,她的声音更大了,“回去我就要让爸爸把mama的口红涂上,做最妖艳的男人!”

    “要穿得时尚一点!”另一个女孩子不甘示弱,得到橘真理肯定后,语气更自信了,“我要让我爸爸出门背包包,穿高跟鞋,做最fashion的男人!”

    “要穿得暴露一点!”红着脸的女孩子声音有些低,橘真理没有忽略她,同样给予赞同,她鼓起勇气,“我要让我爸爸穿mama的睡衣,还要用mama的东西!”

    后面的讲师气得额头都快冒烟,扶着脑门的身影摇摇欲坠。然而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橘真理的演讲上,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女生讨论得热火朝天,你一言我一语地为对方进行补充,细心的女孩子主动担任记录员,一笔一画地记下大家提出的每一条新内容。死气沉沉的教室内洋溢着活力,只有旁听席内母亲们脸色难看。橘真理摘下话筒,从边缘小道走向后方,途中收到了热情的女学生们好几回讨论邀请。她虽一一礼貌回绝,但仍对她们遇到的棘手问题抛出几个新角度,直到她们有了头绪才悄悄退场,脚步无声

    “你根本就是歪理邪说,带坏我家孩子!”

    不知道哪个母亲开口,橘真理跟感受不到若能化成实体早把她淹没的憎恶似的,“恩,将向自己亲生女儿要求回报美化为感恩,汲取情绪价值自我感动,论正义,我哪里比得上诸位?”

    “一帮子二三十岁的人向至多十岁的女孩子要回报,养猪场都知道要等猪肥了再崽,你们倒好,没养两天就急着敲骨吸髓,孩子出生即成年。等到二十岁,那可不得面临得中年危机吗?”橘真理微笑,语气却丝毫没给人留面子,怎么扎心怎么说

    “你!”

    “够了。”年长女人制止两派间的唇枪舌剑,看向学生中与自己相像的、向来胆怯又软弱的女生,此时此刻的她正在记录她人的话,抱着纸笔又走向下一个小组。女人闭上眼,再次睁开时言语间多了几分软和,“橘真理,你这样会害了她们的。”

    “这个世界是属于他们的,我们可以是令人趋之若鹜的温香软玉,可以是秀外慧中的贤妻良母,也可以是为人分忧的解语花……唯独不可以是独立的、自主的人,这点,你明白吗?”

    “我明白。”橘真理平静道,白影贴着她的手腕,就像贫民窟冬日时覆盖在她身上,极力且顽固地试图为她增加一丝温暖,“所以呢?”

    “比起以后为现实痛苦,难道不是现在早早适应更好吗?清醒的痛苦着与浑噩的痛苦着,至少后者比前者要好受得多,也更容易忍受。”她看了看自己的女儿,那个怀胎十月,与死亡搏斗才留下来的宝物,出生的时候软得好像轻轻碰一下就会化开的女儿,满月时会向她笑的女儿,学会的第一句话手“mama”的女儿……年长女人打开扇子,这一次遮住了自己整张脸

    “我说过了,你们只是在自我感动而已。”橘真理很少想起自己生物学上的母亲,虽然造成的结果一样糟糕,但她的母亲和眼前这群人动机明显不同,“你又怎么知道女儿一定会做出与母亲相同的选择?女儿从来都不是母亲的化身,她会思考会归纳会总结。这点,现在你们都亲眼见到了。”

    “她们懂什么!这个世界是那么残酷,侮辱、践踏、消解……每一个历史环节,每一个文字符号,每一件荣誉成就……从来都没有我们的名字!玛丽·斯克沃多夫斯卡,两任诺贝尔奖的得主,教科书的风云人物,多少人知道她的名字?与之相比,又有多少人知道她结过婚,那个男人的姓氏是Curie。叶卡捷琳娜,俄罗斯的女皇,比起政绩,她的艳史更为人津津乐道,推古天皇……”

    “因为有了她们,所以我们诞生了。”橘真理看着用力平复呼吸的年长女人,面色不改,“尽管世界那么残酷,我们依旧在夹缝中找到了她们留下的星火,并传递下去。”

    “她们是你们的女儿,身上流着与你们相同的血。”橘真理没等她回话,“作为母亲,你们难道不好奇讲师发给她们的表格上,她们到底写了什么吗?”

    十分钟到了,她没有拖延时间的习惯

    光是气场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煞星离开,出乎意料的,没有一个女人对此感到高兴,大约是她最后留下的那句话令人在意,又或许是因为她毫不留情地点出的事实是那么不堪,又是那么得无法反驳

    女儿参与讨论时的开朗做不得假,身为母亲,她们上一次见到女儿这般活泼是什么时候?

    “讲师,收完表格后送到我这里。”女儿们还有其他课要上,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橘真理带来的影响还在,蹦蹦跳跳的身影们三五作伴,显得活泼又开朗。年长女人最终还是开了口,因学生离场而空旷许多的教室内,母亲们一个也没走

    “夫人,她颠倒黑白的能力您也……”

    “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女人的目光带着冷意,讲师只好闭嘴照做,心里直骂扫把星巧言令色

    表格上的字迹虽算不上赏心悦目,却称得上工整整洁,看得出笔者用了不少心思。令她们惊讶的是,除去个人心愿不同,每一个女孩子在关于自己mama的生日、喜好、习惯等等栏目内的答案都是正确的

    “我希望mama不会再哭了。”

    “我希望爸爸能离开mama,因为他总是抽烟喝酒,喝醉了还会打人。”

    “我希望mama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她喜欢看书,喜欢窗台上的蓝色风信子,擅长哼很好听的小调。但爸爸总是让她做她最不擅长的缝补衣物,看见哼小调的mama就会高高地皱起眉,说都是做母亲的人还那么不稳重……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mama不稳重,她是世界上最好的mama!”

    “我希望……”

    一纸童言,无论是毫无技巧的遣词造句,还是充其量只够得上整齐而言的字,远远比不上《斜阳》中和子对母亲的形象描述生动,连文学的边都碰不着。寂静从字里行间中发芽生长,缠住早已学会持家的读者们,疯狂地抢占着每一寸空间,压抑得令人窒息

    身为母亲,竟从来不知在亲生女儿眼里,自己才是母女关系中需要保护的对象,何其可悲

    “夫人……”令人心悸的安静不断扩散,讲师掐了自己一把,张了张嘴,后续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直以来,有劳讲师了,这段时间先好好休息。”扇面后的音量低沉,年长女人膝上的薄纸白面朝外,叠成一个小巧的方形,“就当是放个长假。”

    没有具体时间的假期……捕捉到言外之意的讲师瞪大双眼,“夫人!我……”

    “退下!”骤然抬高的声音仿佛在刚刚那一句中耗尽了所有气力,“……让我一个人静一会,一会就好。”

    薄纸上多了几个湿润的圆,扇子的主人慌忙拂去,可水迹早已渗入纸面,无法补救。她仿佛回到了那个第一次穿和服的笨拙女童,总是忘记宽大的袖口。她用手将纸张遮得严严实实,手背上又多了道水渍

    表格心愿一栏内写着“我希望每个mama都可以选择不做mama”,与她的幼年心愿如出一辙,只是“不成为”变成了“不做”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接受了母亲的命运,并将身为母亲的不幸灌输给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