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若陀
在南天门附近，他们在一处草地发现了一位昏迷的矿工，嘴里一直嘟囔着“好累”。 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他们将他搬到附近的营地里，随意聊了会儿，往更深处走去。 等走得近了，一棵巨大的古树映入眼帘。 “真漂亮。”北辰感慨出声，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棵树。 昆钧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脸上在发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惹得荧奇怪地看向他。 钟离似乎想到什么，提议道：“分头调查吧，那边交给我，这一带就拜托你们了。” “好，注意安全。” 钟离应了一声：“嗯。” 兵分两路，北辰却没有动作，站在原地抬头望着这棵古树，或许是察觉到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思考了一会儿往树后走去。 来到钟离身边，他看见了一条新挖的通道，气息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抬腿刚想往里走，手腕被人抓住，北辰疑惑地回头，看见钟离小幅度地摇头，才停下脚步，反手和他十指相扣。 等荧走过来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觉得有些牙酸，微微侧过头不想看，没想到却看见昆钧略有怔愣的神情。 不对劲，荧蹙着眉，没等她深思，昆钧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朝她笑了笑。 荧:我盯—— “诸位。”钟离出声引起他们注意，“这条路是新挖的，看来，答案就在前方。” 那条道路时不时传出诡异的敲击声，派蒙害怕地摆手：“呜哇……好可怕，我、我不要走第一个！” 钟离安慰道：“放心，我来打头阵。” 昆钧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被一直死盯着他的荧发现，她的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 “尽头有些不寻常的气息。谨慎起见，各位，请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他们便顺着路往里走，叮叮咚咚，失踪的矿工出现在这个洞里，不辞辛苦地劳作。 哇哦，真努力。 看到这幅场景，北辰暗自点头，余光瞥向沉默不语的昆钧，他的身形似乎与一位青年的样貌重合，陌生却熟悉。 昆钧对视线很敏锐，在察觉到那股目光来自谁时，下意识朝北辰扯出一个笑容。 漆黑的眸里藏着苦痛与爱意，若把时间比作长河，他坐在一叶扁舟上，孤身一人撑船在上面行过了千年时光。 时而癫狂，时而清醒。 对上这双眼睛，北辰稍稍怔愣，直到被控制的矿工向他们攻来，钟离开启玉璋将他们保护在里面，他才移开视线。 由恶意化成的蓝发女童出现在玉璋之内，朝背对着她的钟离发起攻击，除了害怕的派蒙和警惕的荧，其余三人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个女童。 在她发动攻击的一瞬间，北辰侧过头右手捏着法术，没等他动手，昆钧便先行挡住了攻击。 熟悉的背影，北辰掐断法术，赤眸微暗。 那女童所发出的攻击被抵挡，却并未消散，竟是将秘境门上的封印冲破。 霎时，强烈的吸力将他们吸了进去。 等再次睁眼，入目便是那巨大的古龙，双目赤红，怒吼着这千年来的怨恨。 他们承接着这位被封印千年之久的龙王的怒火，唯一的解决办法，也只有让钟离将他再次封印。 在这场战斗中，荧发觉那位若陀龙王的攻击会有意无意地避开辰，她抿了抿唇，跳起躲避来自地下凸起的尖刺。 作为受益者，北辰早就发觉了这件事，长枪在手中不停地旋转，带起一阵阵尖利的破空之声，游走在边缘，敛眸蹙眉。 似乎察觉到异样，他抬头与若陀龙王对上视线，耳边的寂静无声，四周一片黑暗。 北辰谨慎地顺着一个方向往前走，元素力在这里无法使用，他也只得抹黑前进。 不知走了多远，他似乎听见谁的悲鸣，握紧长枪，往那个方向挪步。 许是走得近了，悲鸣声愈来愈大，其中似乎带着些许怒火与悔意。 北辰站在原地不再前进，那人似乎也发觉了他的存在，当他抬起头时，金色的眼眸让北辰微微一愣。 对方似乎也惊到了，隔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嘶哑中带着不可置信的声音：“…诺尔…？” 青年的样貌与前不久他在昆钧身上所看见的身形一模一样，北辰看着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的青年，身上的气息和若陀龙王一致。 “若陀。” 他确信了青年的身份。 “你怎么会在这里？”若陀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他用手揉了揉眼睛。 “连你也被摩拉克斯封印了吗？”说着，那双金眸泛起怒意，血色快要将其侵染。 见若陀快要失控，北辰蹲下身伸手抱住他，轻轻闭上眼睛，若陀愣住了，眼中的血色褪去。 他将头埋在爱人颈肩，眼角落下一滴泪，双手紧紧地抓住北辰。 过了许久，北辰才听见若陀开口，声音闷闷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次陨落，我们来得太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坠入深渊。” “我什么都做不到。” 神明陨落时所爆发的力量很强大，他和摩拉克斯赶到的时候，那个藏在地下的秘境已经被毁了大半，地面也现出一个大洞。 失控的神明抬着头看向星空，或许是因为爆发的力量，天空在那个时候是血红色的。 不受控制的力量撕毁着一切，弑神之人早已化为齑粉，整座秘境正向下坠落。 他看见神明在坠落之前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漠然，伸向天空的手垂下，然后和废墟一起向下坠落，直到被深渊吞噬。 直面爱人离去的场景让他精神恍惚，他将自己关在住处整整半年有余，还是摩拉克斯看不下去，将他拉出来的。 等他想起去找那些信徒算账时，却发现那些家伙早就各奔东西，留在璃月的信徒身上带着诅咒，来自神明的诅咒。 北辰睁开眼睛，在他残存的记忆中似乎有这个片段，却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虚假的星空垂下丝线，时间越久远，捆在他身上的丝线就越多。 来自世界之外的神明没有抗拒，任由命运的丝线将他紧绑，他所追寻的答案就在这个世界，淡漠的神明冷眼旁观着自己的处境。 他行走在这片大陆之上，每处土地都留有他的足迹。 待他停下脚步待在原地，与挚友一起生活之后，丝线已经勒住了他的脖子。 神明站在秘境之中，用手轻轻抚摸着脖子上的丝线，如今这东西愈来愈紧了，似乎是想要他的性命。 他放下手，余光看到背后的信徒向他靠近，旁人看不见这东西，信徒自然是察觉不到四肢被丝线缠绕，像提线木偶般朝他走来。 得到与自己不相符的力量，人类便会高傲自满，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脸上的表情都漏洞百出。 神明轻轻皱眉，他还是看不惯这些满口谎言的家伙，现在这里的信徒有一半，眼中的野心也不遮一遮。 「神明大人，我们已经不想和其他魔神的信徒住在一起了。」为首的信徒是一个中年男子，他一脸道貌岸然的样子，「您为何不带着我们征战整片大陆了呢？」 他什么时候征战了，神明觉得这些人脑子有问题，在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也只是四处旅行而已。 旅途中随手解救的人倒是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默默追寻自己的神明。 怎么到了这一代，反而怪罪起他来了。 「我们需要力量，需要一位能带领我们统治世界的神明。所以抱歉了，您该死了。」 神明没有动作，任由中年男子用力量攻击他，恍惚间他忽然想起了盐之魔神，那个温柔又懦弱的女性。 你看看，人类就是这样，总是不领情。 身躯在悄悄崩溃，以为弑神成功的叛徒举起手欢呼着，整个秘境都在为他庆祝，忽然传来一道惊呼，人们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就连中年男子也回过头，脸上的表情由高兴变为惊恐。 没等他有所动作，失控的力量将他撕得粉碎，恐惧来袭。 尖叫、混乱、逃命。 神明没有管周围的事情，伸出手看向出现一个坑的上方，星空染得血红。 张开的手掌猛地一握，缠在他身上的丝线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化为齑粉，他瞧见星空似乎混乱了一刻，似乎留下了裂痕。 熟悉的气息在向这里赶来，他朝那边看了一眼，感情淡漠的神明眼中划过一丝哀伤，下一秒消失不见。 在坠入深渊的那一瞬间，他神情愉悦，勾起的嘴角似乎在嘲笑谁。 没有人能够威胁他，世界也不例外。 似乎在这片黑暗之中，他才能够回想起当时的记忆，北辰弯了弯眼：“若陀，我在这里。” “不是幻觉，我重新回来了。”虽然「磨损」带走了他的记忆。 冷静下来的若陀退出他的怀抱，呆呆地看着他，问道：“摩拉克斯是不是和外面那恶意的我打起来了？” 看见北辰点头，他叹了口气：“我一猜便是，若不是你们进了这封印之地，我是见不到你的。” “这样也好，能再见到你，也算了了我一个心愿。” 若陀凑过去捧着北辰的脸吻了下去，这个吻里带着数千年的爱意，直到结束，北辰才发觉身体在变得透明。 在他消失之前，看见若陀脸上带着笑，眉眼那股怨恨早已消散。 “我爱你。” 战斗激烈，没人注意到北辰的身体消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连在他身上做了标记的钟离也没察觉到异样。 唯有怒火之中的若陀龙王与一旁支援的昆钧同时一愣，视线都落在那站在原地发愣的黑发青年身上。 钟离和荧察觉到若陀龙王的分神，趁机将其击败，封印降下。 北辰回到他们身旁，垂眸沉思，也未听见他们的对话，直到察觉阿鸠快要消散才抬头看去。 蓝发女童垂着头神情悲哀，应是想到什么抬起头，赤色闯入她眸中。 在消散的最后一刻，她抬起手似乎想要挽留，却最终什么也没抓到，便消散在了原地。 派蒙捂着胸口，小声说道：“感觉，好悲伤。” 荧点了点头，灿金色的眼睛里无比复杂，她转过头看向钟离，见他与老友交谈，所以并未出声。 想要找北辰说说话，却发现他的身影已然不在，惊讶地四处寻找。 “怎么了？”昆钧注意到她的动作。 “辰他离开了。” “是吗。” 看着昆钧的笑容，荧挠了挠头，问道：“你好像和辰认识，不多说说话吗？” “他啊，没有忘记我就好。”只要还记得，对我来说便是最好的了。 随后转头看向钟离，提议道：“去外面走走吧，就当是老友重逢后的闲聊了。” 钟离点头同意：“自然。” 离开了封印之地，他们遇到了找过来的老戴，细细说了一番，老戴便去看他三位兄弟，荧和派蒙乖巧的站在一旁看这两位老友聊天。 阳光正好，坐在树顶上的黑发青年靠在宝箱上，嘴里含着糖，盯着天空发呆。 轻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