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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下颚,弹跳着星子的目光始终落在窗外。车子驶出停车场后,白昼的炙热阳光映照入车里,当夜猫子久了常会犯上见光死的症状,她微微抬手遮住阳光,背脊下意识就往座位缩。他也注意到了,在红灯时倾过身,替她拉下副驾上遮阳板。解读到他的眼中带着点取笑,段笙笙不免想解释,“会长斑的。”“长斑点无所谓,妳真的该多摄取阳光。””拉下她使劲迫害自己双眼的手,他口气严肃,“维他命D可以促使人的心情愉悦,对于一个住院医师而言有双重好处,我知道妳还在吃安眠药,这一点我不批评,但是不能一辈子依赖。”她缩缩肩膀,忍不住嘀咕,“你真是职业病不轻。”“难道妳没有?”他也不是省油的灯,语气平平,却反击的一针见血。“这倒是。”她反省自己,“我在地铁上看到孕妇,也会不自觉从双腿浮肿状况、肚子形状、走路姿势判断她怀孕的月份,甚至有可能罹患什么症状,仔细想过一轮后,心安了才下车。”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撇撇嘴,“职业病恐怕比你还要严重。”“这没什么,只是证明我们都很有心在自己的专业上。”她不置可否,看着窗外行人,心情罕见的轻松惬意。可以这样大方说笑,坦承以对,多少释怀了面对他时内心的压力。她曾经坠入一种荒谬的妄想状态,幻想与这个男人相爱,甚至逢人就说起对他的情感,那段可怕的脱轨状态是她一辈子不敢给人知道的污点,可他从来不曾把她当怪物看,甚至在她坠入谷底时,伸手拉了她一把,让她回到了正轨。路上车流开始密集,过了市中心后开始走走停停的,最后免不了在高架上拥挤成一列绵延数十公里的车阵。为了排解无聊以及空气里微妙的紧张气氛,苏格试着打开话题,想缓解她坐立不安的情绪。“今天见过律师后有什么打算,有考虑从宿舍搬出去后回老家住,还是转手卖了?”“我不会搬回去。”见他投来谨慎目光,她很认真解释,“你说过的,遗忘是上天给我们最好的礼物,记得太多前尘往事是折磨,况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所以我打算转手卖了,再也不回去那半步。”对一个地方会产生感情,往往是因为一起生活过的人,在那栋老别墅生活多年,她跟里头的人总是悲胜过于喜,既然如此,又何必放任自己跟过去继续牵扯不清。轻踩油门,苏格看着她秀气柔美的侧脸,浅声说,“笙笙,妳真的不一样了。”这句话听得她心底发酸,这两年她等待,期许自己往前进,其实只是在等一个可能,她不敢直视苏格,淡淡的目光放在遥远的一处,“如果没有长进,我怎么敢见你。”动心是一种幽微的情绪,不知道会在哪一个瞬间被触发,可是往往一被触碰,便情不知所起,岁岁年年,至死方休。车子下了交流道后很快便到段家老宅,两层楼的老式别墅,处处可见斑驳,虽然当年段爷爷在这置产时显赫一时,可是经过岁月洗礼总免不了会老去。踏进昏暗的房子,空气里可见一丝灰濛,她点亮屋内所有的灯光,发现除了有雕花门窗的餐柜外,所有家具都让人细心的罩上一层粗呢白布。“房子挺好的。”苏格也是第一次踏进这样的老房子,玄关后的地面净是以大理石铺成,壁上贴着当时最流行的壁纸,草木鸟喙,繁荣似锦。客厅里的家具一概以花梨为主,延伸到玄关处的屏风,无一不是精雕细琢,每一寸都弥漫老式浪漫,如果房里是老式红木床,他想也不该意外。段笙笙熟悉的摸到开关,打开一盏又一盏灯光,看到旧物老景,可是人事已非,她多庆幸现在有人陪着自己回来,否则她不敢独自踏进这里,怕人去楼空的孤寂,怕想起自己被打骂后锁进衣橱时的恐惧,怕自己会陷入那份忧伤而无法自拔,怕又一次会因此无法控制自己。在他俩探索的期间,律师来了电话说明会晚半小时抵达,他们也不甚在意,拉开沙发上的白布,随意找位置坐下。潮湿的水气在空气里凝聚成霉味,外头天雷滚滚而至,不一会儿就下起淅淅沥沥的大雨。夏雨本来就自然,他们在这样滂薄的大雨里静静走过一遭,最后她喊饿,喊了外卖,并提议在这空挡去书房走走看看。段家爷爷早年是一名老中医,退休后勤练字画,所以书房里除了医书之外,墙上挂着的,桌上摆放的,都是自行钻研且临摹的名家字画。习字的目的在练心,这是段爷爷最常对段笙笙耳提面命的话,她转述给苏格听,他也认同。“练字根本要诀在于慢,心浮气躁就难有清明心思,也就写不出逑丽笔触。”听他说得一口好字,她忍不住好奇,“你以前练过笔?”他不作答,只是拿出柜里的笔墨纸砚,以清水涤笔,蘸淡墨,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从小到大写过不少次自己的名字,她自信自己的字体堪称工整,但那是没有碰过高手,现在看他只是打发时间随意写,字迹洒脱风流,行草倜傥,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名字特别,现在看来竟然特别生动。看得发傻时,外卖刚好送来食物,他们收拾好纸笔,拿出橱柜里的碗盘,一人一瓢慢慢共饮一锅热粥。律师这时候又来电话,说二十分钟左右就到,苏格沉默喝了半碗粥,突然问,“想不想知道遗嘱内容?”“你知道?”吞下一口热粥,她疑惑的盯着他,“这种事不都是等律师来公布才会知道的吗?”踌躇片刻,苏格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封信放到她手里,“我想过一些事,或许妳母亲十分后悔过去那些让妳不开心的日子,可自己说不出口,只好提前为妳准备好这一切。”素笺搁在餐桌上,上头以秀气的楷书体写着自己的名,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她把碗推开,突然没有食欲了。“什么时候拿到的?”“两年前我离开国内时去看过阿姨,她让律师转交我这封信。”看她脸色阴晴不定,他静静握住她拿着调羹的手,按下所有动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是有道理的,笙笙,正面一些去看待这件事。”拿起信封本想撕碎了事,可是手指才碰到薄透的纸张,她才发现自己下不了手。因为瞬间意识到,这是mama唯一留下、最贴近她气息的遗物,从今往后,无论她怎么寻找,都不会再有任何一样物品能同这封信,乘载她所有的感情,蕴含她所有的歉意。只那么一刻的领悟,她心很酸,到底是母女一场,她的那些怨,怨的不是她打骂自己,怨的只是她为何不肯清醒着爱自己的女儿多一些。“她那时候时好时坏,我也不知道她懂不懂我们的状况,现在看来是不明白,否则不会在遗嘱也添上你的名字,当然,我不是跟你计较,如果你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