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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讲授这些哲理,只会让他一头雾水,不知所措。那时的我就像是一个懵懵懂懂的黄口小儿,而那些佛经就是写满了‘玉垒浮云变古今’等道理的。”范哲下意识地点头,他不禁想起自己在研习基督教经典时的相似经历。“总之因为种种机缘,我成了一名道士。道教全真派的戒律要多一些,而我所在的正一派的戒律相对宽松,结婚生子都允许。不过这绝非意味着某一派就更正统,实际上戒律从来就不是根本性的东西。这和佛教的情况类似,大乘佛教的戒律种类和数量远远多于小乘佛教,但小乘佛教却更接近释迦牟尼的原始本意,佛教界甚至还有‘大乘非佛’的说法。”“那反过来呢?”范哲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什么反过来?”“我是说,既然佛门的经历对你求道有帮助,反过来求道的过程对你也应该有帮助吧。”“你说得不错。如果从老子算起,道教在中国的历史至少有两千多年了,而更关键的地方在于,中国的古老传统文化正是从那时起变得成熟并一直影响至今。老子的是先秦诸子分离前的一部著作,被当时诸子共同尊奉。后世研究者基本都认可构成了我国历史上首个完整哲学系统,一语万端,可谓‘万经之王’。直到现在,它也是有史以来全世界除以外被翻译最多的一部经典。所以说,道教同中华文化的关系实在太紧密了,我之所以入道,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范哲心中的谜算是解开了一些,他起身为茶碗续水。月光从窗户和透明的顶棚照进来,这时他才发现天早就黑了,房间里一直没有开灯,虽说在月色中品茗也别有意味,但范哲还是顺手拧开了桌上的台灯。“那你说的……线索又是指什么?”范哲问话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说起来也并不神秘,要发现这条线索,只需要明白佛与道本质的差异是什么。”徐嗣神秘地竖起右手的食指,“就道教而言,本质上是否定死亡的,它将死亡列为失败,是‘凡’的表现。道教武当派祖师张三丰在里曾说:‘顺则凡逆则仙,只在中间颠倒颠。’而反观佛教,常说的却是‘成、住、坏、空’,它认为世间万物总会经历诞生、持续、破损,而后归于虚空。其实道家极度厌恶并试图否定的死亡就相当于佛教所说的‘空’,但在佛教里,不仅承认‘空’的存在,而且更认为‘空’恰恰是包括整个世界在内都无法超脱的最终宿命。”“听起来佛教更悲观些。”“但是也更冷静。”徐嗣白眼一横,“你不觉得这正是佛教与你们基督教相通的地方吗?”范哲浑身一震,他觉得有一个光点从脑子里的什么地方划过,但稍纵即逝。他张开口嗫嚅了一句,但连他自己也没听见发出的声音。“你怎么了?”“哦,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东西。”范哲平静了些,“你是说佛道两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此?”“是的。对于世界的看法,佛教总是悲悯的,而道教则带有一种本质上的乐观。道教也提出世,但道教所谓的出世指的是对人世间功名利禄的克制,但对于生命、对人生本身却是充满乐观积极的态度。不夸张地说,是乐观得有些过分。”“为什么这么讲?”徐嗣眨了眨眼,“你想想看,道教追求的是长生不老、rou体成仙,世上还有比这更乐观的想法吗?”范哲一滞。的确,从这个角度看,中华道教是正大宗教里对人生最乐观的一支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但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那条线索是什么。”徐嗣狡黠地挥挥衣袖,“言及于此,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条线索,那么你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你之所以还没能很清楚地看见它,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做好面对它的准备……”“怎么讲?”范哲听得如坠迷雾。徐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话题,“知道为什么我愿意同你交往吗?”没等范哲答话,他就自顾自往下说,“南京宗教界这边有不少人说我很孤僻,这个我从不否认,我认为追求信仰的人本就应当孤独。不过就因为我孤僻,所以我一直觉得你这人不错。”“为什么?”“我们的信仰当然不同,但我觉得我和你对待信仰的态度却是相同的。我们是虔诚的信徒。”“这是当然。”范哲毫不犹豫地承认。“但现在你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信徒是多数吗?”徐嗣很坦率,“说实话,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我觉得你所在的领域要干净些。承认这个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在道教和佛教这边,本就有很多动机复杂的人,引导信众的方法有很多,也充满功利诱导。当然了,我们对此也有解释,比如佛教界常说因为众生根器千差万别,故而需要设计诸多‘方便法门’,只是为了让信众生出信心与欢喜心,从而得度。这听起来颇有几分道理,但在实际施行中,有时却成了降低门槛迎合信众的借口。”范哲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动作被徐嗣注意到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在佛门了才这样说?”“我没有恶意的。”范哲倒是没否认什么,他觉得坦诚点儿好。“我当然相信你没有恶意。”徐嗣停顿一下,似乎有所顾虑,但还是开口道,“有件事情我没对别人说过。最多再过一两年吧,我就要回去了。”“回去?回哪里去?”“回去读经书啊。”徐嗣笑了,“八面转轮藏经柜的经书还在那里,我的功课还没完啊。我佛门的师父曾送我一句话:入世是为了出世。”“难道你在道教不算出世吗?”徐嗣摇摇头。“你是说不算?”“不不,我摇头是因为我现在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我想,所谓入世和出世并不在于一个人在世上的存在方式,而在于‘迷’或者‘悟’。他如果觉悟了,就是出世;迷了,就仍在世间。说不定,这又是另一条线索。”范哲不禁苦笑,“你一直这么语带机锋,我又没有读过你的那些佛经。我现在大概就处在你说的‘迷’的状态。”徐嗣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有些歉然地起身,“我不大愿意讲自己也不能确定的事情,但无论如何,真相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不管它是什么,我都能坦然面对。当然,你肯定也能够,这不正是我们皈依信仰的目的吗?我该走了,明天有场大法事,一位地产商的母亲去世了。”说这话时,他脸上有些赧然。范哲明白徐嗣何以有这样的表情,玉虚宫做法事都是收钱的,而且价格不菲。范哲以前见过道士给逝者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