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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这里水汽很少,天上没一丝云彩,月亮孤独地悬挂在黄昏的天空中。孔青云尽力克制着内心的悸动,“还是不说这些了吧,已经是历史了。”“当然,都过去了。”伊万的眼睛变得很亮,“记得我说过奥金涅茨告诉我的事情吗?想知道我后来做过些什么事吗?”孔青云没有搭话,只静静聆听。“虽然看起来奥金涅茨完全相信了我对他说的话,但就像所有心中有鬼的人一样,我不敢确信这一点。至少,在对理论做出进一步完善之前,我必须消除任何出岔子的可能。半个多月后,我找了个理由把他调到了另一个部门,职位上升了一级,待遇也更优厚,但是他平时的工作已经远离了研究核心,实际上他成了一名行政管理人员。而且奥金涅茨在那个位置上将有很多日常事务需要处理,他会非常繁忙,不可能再有时间琢磨那件事情了。”“后来呢?”孔青云觉得自己背上微微有些流汗。“后来……”伊万的脸色黯淡了,“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生活了半辈子的祖国一夜之间分崩离析。研究所因为是军工部门,而且是核心领域,受到了特殊照顾。其实那些穷困潦倒的苏联技术专家往往都是二流或者是非核心研究领域的。所以这番变故对我个人的影响不算太大,但奥金涅茨就不同了,没有人重视他这样的行政人员,他失业了。当时如果我态度坚决点儿也可以召他回来工作,但我没有这样做。之后我们便没有再见过面。几年后我打听过他,结果有关他的所有消息都停留在了1993年1月,那是一个下雪的夜晚,他倒毙在路旁的一张长椅上,身边有两个空了的酒瓶。我们那里这种事很多,估计你也听说过。”孔青云点点头,他知道每年冬季都有不少俄罗斯人因为醉倒街头而被冻死。“但是我知道,奥金涅茨以前是滴酒不沾的。”伊万沉默了几秒钟突然补充道。“估计是后来学会的吧。”孔青云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这是个意外。”“当然,肯定是后来学会的。警方调查结论也说这是一次意外。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孔青云心中一动,“为什么这么说?”“他尸体旁边的那两个空酒瓶是水晶头伏特加,这不是俄罗斯产的酒。”“这……有什么不妥吗?”孔青云有些不解地望着伊万,他对伏特加没什么研究。“俄罗斯人当中,只有极少的富人才会喝这种牌子的酒。它的瓶子造型非常古怪,是一个水晶人头骨。这酒比本地酒昂贵许多,酿酒的水全部取自加拿大纽芬兰的深层冰川。奥金涅茨一直处于断续失业的状态,平时不可能喝这种酒,除非他打算把自己所有的钱一次用光。水晶头伏特加的创始人是好莱坞的老牌影星艾克罗伊德,以前我很喜欢看他演的片子,但这件事情之后,我再也没看过了。而且,我就是从那时候起戒的酒。”伊万揉了揉鼻子,“呃,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孔青云再次感受到自己背上的汗意。在戈壁的夜晚,他的背心开始发冷,那是夜风吹拂汗液带走了热量。“世界就是这么奇怪。虽然那阵子社会比较乱,这种事情很多,但警方的调查还算严谨,足以证明奥金涅茨死于意外。可那两瓶昂贵的水晶头伏特加酒确凿无疑地告诉我,他其实是死于自杀。但是——”伊万深吸口气,“这仍然不是真相,如果有全知全能者存在,它就会发现奥金涅茨真正的死因既不是意外也不是自杀,而是谋杀,凶手就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伊万·伊万诺维奇·朱加什维利。”孔青云静静地伫立,他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伊万需要的只是一个聆听者,而自己正好扮演了这个角色。“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虽然我一直不愿意正视它,但这个伤疤一直在我心里。不,还不能称作伤疤,因为它并没有愈合,它最多只算是结了一层薄薄的痂,稍稍碰触就会流淌出鲜血。奥金涅茨依靠他聪慧的直觉告诉了我错误所在,但当年愚蠢的我却害怕面对真相。如果我当时能够正视那条螺旋线,一切都会变得不同。你知道吗?当我用你提出的超流体纤维理论套用那些数据时,我才恍然悟到,奥金涅茨凭借他的灵性向我展示的那条阿基米德螺旋线是一次多么珍贵的提示啊,那原本是上帝对我的眷顾!对一个物理学家来说,这样的机会恐怕一辈子就只有那么一次!如果我能认真地对待,勇敢地推翻自己一部分先入为主的错误观念,那么可以肯定地说,超流体纤维理论完全可能在那个年代诞生。”孔青云摇摇头,“这样说有些武断了吧。要知道超流体纤维理论的原始基础是弦理论。在你说的年代,弦理论还只具雏形。”“不不,你别忘了,弦理论最初是受到欧拉在十八世纪提出的贝塔函数的启发而诞生的。实际上,当1968年维尼齐亚诺以及李奥纳特等人第一次从欧拉函数出发,推测宇宙的单元可能不是粒子而是弦的时候,后来的一切已经注定,所谓超弦以及M理论都是在对称性和时空维数上的自然拓展。”伊万把玩着从瑞士刀卡里抽出的小刀,“一百多万年前猿人拿起石块掷向猎物并不出奇,有些聪明的动物也会使用工具。但当猿人开始用一个石块来打磨另一个石块的时候,也就是用工具来制造工具时,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从那一刻开始,我手里这把瑞士军刀的产生就几乎已经注定。这把小刀虽然比粗糙的旧石器精致一千倍,但却不过是技术积累水到渠成的必然结果罢了。”“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孔青云插话道,“理论界有一种说法,认为通过广义相对论来架构引力理论完全是一种偶然。因为就难度而言,广义相对论是在实验数据极度缺乏的情况下完成的,属于天才的杰作。一般的看法是,那个时候如果没有爱因斯坦,甚至都不会有人想到非惯性体系同引力的关系,更谈不上解决它。而弦理论的出现相比之下要容易很多,而从弦理论推导出引力理论更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几乎就是一种必然。”“的确如此。”伊万点点头,“如果存在地球之外的某种外星文明,那么它们很可能是先从弦理论推导出引力理论,再进而发现广义相对论。相比之下,那才是一个更加自然的过程。说起来,地球的科技史其实是被爱因斯坦这样的天才给搅乱了,呵呵,不过这样的人多少年也出不了一个。甚至有时候很多条件都具备了,却由于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依然无法出现。就像当年苏联在直线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