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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扫过这殿中兵力变换,眸光闪动。要说揣摩这位新帝的心思,他到底还是不如赵秉安呐!新帝终究不信御林军,宁愿启用禁军那套老班底,也不向南北两郊驻军开口。今日又在殿上做戏,当着十三省总兵的面彰显他与军中各股势力的亲厚,借力打力,两相制衡,当真是个不简单的。京城地处北塞,夏季干燥暴热,从宫宴上逃出来也寻不到一丝清风。蒙扩扶着人,小心的往前门去。宫道上,内侍们的腿脚越来越慢,不一会儿便与前方二人拉开了距离。蒙扩心一凛,头颅便恭敬的伏下了。“大人的恩情,骁远将军府没齿难忘,家父虽不便与面相谢,但托末将表白心意,日后大人若有差遣,我蒙家上下必定万死不辞!”“客气了,若非老将军识时务,按兵不动,如今也不会有这份善缘。八大将军府仅存其二,日后禁军就是你蒙家的天下了。”听闻此言,蒙扩面上不见一点喜色,反倒愈发拘谨,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跪着说话,那样他便不必挨着这头凶兽。八大将军府,除了姚李蒙三姓,尽皆抄家灭族,枭首人头悬于大帐至今未下,禁军中人人提心吊胆,生怕屠刀下一刻就落在自己头上。蒙家不比姚家,人家姚二运气好,有个事事想着他的小舅子,生生把镇远将军府从泥潭里拉了出来。姚宏建请辞,姚鼎谯远放福建,可姚鼎诚那个二愣子却青云直上,成了三品骁骑营巡狩将军,不日还要负责秋狩行猎这等大事,京防骑兵营现如今扩充到万员编制,姚二已是名副其实的大将了。泰平帝即位以后,蒙喆便日日在府侯旨,接踵而来的无不是噩耗,蒙家在军中的臂膀非杀则贬,仅剩的几位死忠叔伯若无赵秉安力保,只怕也会遭遇毒手。勋贵们对禁军暗恨多年,情势一朝逆转,个个化身虎狼恨不得将几座将军府撕成碎片。赵秉安以关家为引,将骁远将军府推至御前,又暗中鼓动南郊武勋御前发难,高调与蒙家为难,除去圣心猜疑,蒙喆现如今元气大伤,匍匐在新帝脚下时机最是恰当,御林军到底是半路叛逆出身,泰平帝半用半疑,可太庙之乱时,蒙喆按兵不动,甚至最后放水,任由东宫宿卫外逃,这都是他有所偏向的表现。如今,泰平帝宽宏大度不计前嫌,重新启用蒙喆这个“先帝余孽”,又怎么不让人感恩戴德、肝脑涂地。君臣来回的戏码演的满朝文武都来不及反应,蒙家便又登上了金銮殿,蒙扩更是成了蒙家献上的人质,放在圣人跟前日日彰显蒙家忠诚。“禁军编制残缺,赵家分支繁茂,想与老将军讨一二闲职,不知可否为难?”蒙扩咽了一口唾沫,一时紧张的说不出话,只好狠狠的点头,半路意识到不对又急忙摇头,最后急得冒汗,只得胡乱喊了一句“不为难!”。父亲早就吩咐过他,无论赵秉安开什么价码一律应下来,他要是狮子大开口把整个禁军都讨过去,蒙家反而更欢喜,蒙喆可不想做孤臣,他可不愿重蹈李卓的覆辙。武夫也不一定都是傻子,在死里逃生的蒙喆看来,能把先帝坑进沟里的赵秉安可比新帝危险多了,忠君不一定有好下场,但跟在最聪明的人身后,最起码能活得长久些。宫中你来我往,军中各大权鳄围着新帝这可口的小绵羊盘算着如何下嘴。而在内阁,顾椿也正捏着陈旭宁逼沈炳文步步退让,刑部撬不开那张嘴,不意味着同出江南士族的顾椿撬不开,沈炳文的脸色已经差到极致,外忧未解,内阁却先起了火,邵唐二人远做壁上观,死活不肯出手相助,眼看着就要陷入僵局,苏袛铭却突然发话了。“宗室一案暂且搁置吧,黑云主帅师芎已到山海关,诸位,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五千黑甲,中军大帐,不日就要开进京郊了。”“不止师芎,郭涔与靳啸隶也已经率师南上,据说是抓住了鞑靼王庭左相之子,要为新帝献俘。”“哼,他们还真是有本事,尽逮着鞑靼一个部落薅羊毛,有本事平一个漠北蒙骑看看,也不枉每年填进去的那些军备!”“圣上太草率了,须知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是嫌京中不够热闹吗,竟敢同时把这三人诏回来。”“苏阁老,你可得把好户部,南头天灾未平可就指着这点救命银子了。”“哼,你们当那三位煞星是吃素的吗,不喂饱了他们,咱们几把老骨头说不定被钉死在宫门上,当今可不是先帝,人家巴不得咱们早填进棺材里呢。”“张阁老,你这话太过了!”张焘今日明显不正常,三位北疆主帅回朝内阁确实忧心忡忡,可也不像他这般惶恐,怎么看怎么心虚,难不成兵部在北疆出了岔子吗……沈炳文坐镇内阁,眼神凌冽,逼视着张焘,但愿这老儿不要关键时刻掉腚子,现如今他自顾不暇,可兜不了谁的底。第251章北疆三大主帅还朝,致使京中风声鹤唳,十三省总兵刚浮动的心思立时收敛,人人都缩回了本分的面具里。赵秉安被内阁几道急令追回,迫问他此次秋狩泰平帝的打算,就连苏袛铭都放话,没个章程,户部绝不会支援乾清宫的任何决策。当今第一要政是治河,河南那道口子越开越大,朝上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国库里的银子是决计不能动的,圣上要是有意犒赏三军,那就只能先从内驽走账,待年末地方税银入库再行补算。这说辞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赵秉安,国库里有多少家底他清楚的很,新帝即位,抄了朝上近两成重臣,那满车满仓的金银珠宝,少说也得有四五百万两银子,何况还有去年浙江交上来的存银,国库远没到捉襟见肘的地步。内阁摆出这副姿态,不过是给新帝划下道来,让他明白主动权捏在谁手里。内驽家底瓷实,先帝窘迫了大半辈子,穷怕了,一有机会便往自个儿钱袋里搂银子,地方官也懂得投其所好,借着织造居等大内衙司的名目往宫中走了不少流水,泰平帝手里漫说得有三四百万两的闲钱。可泰平帝又不是傻子,让他耗空内弩去讨好这些用不上的兵马,这买卖太过赔本。再说,北疆重军坐镇,辎重一事向来慎之又慎,撑大了那些武夫的胃口,日后可不止拖垮前朝经济,弄不好来一个拥兵自重,泰平帝哭都没地哭。赵秉安耍起了太极,一推二五六,把犒赏三军的要务甩给了内阁,而此时乾清宫的圣谕也恰到好处的追了过来,当即砸了沈顾等人一个满头彩。皇帝要做好人,坏名声甩给内阁背,苏袛铭已经可以预见到,秋狩之时,那群武将绝对会死死盯着他这把老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