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最】千百次的吻(睡jian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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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雨霁虹出,风轻云净,暴雨心奴端坐在竞花亭中,思索着图腾中更多的武学深意,上回九千胜大人因此夸奖他,实在是让心奴好生欢喜。谁知他的欢喜这便到了头。 “祆撒舞司。”身后的那道低沉的少年音,搅扰了他的好兴致。正是被他暗自恼恨的情敌,最光阴。 “哦。”暴雨心奴回头望着来人,浅浅哼了一声,“怎么是你?” 那张如雪出尘的脸始终淡漠,丝毫没有介怀他话中的冷意,仍是礼貌地颔首见礼,“那日多谢你出手相救。”最光阴待他十分地有礼,暴雨心奴却忍不住恶劣地想,要是在这张勾人的脸上划上几刀,你会有别的表情吗? 暴雨心奴只是不言,一双冷锐的银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少年心想这位舞司好生奇怪,转身即走又是不妥,沉默了一会,又道,“上回打断了你们叙旧,只因灾情紧急,非是有心惹你不快。”他本来也无意专程前来见这位性情怪异的祆撒舞司,只是路过偶见,出于礼貌问候一二。 最光阴说话本就简单直白,学不会如何委婉。出城之前,饮岁喋喋不休,到了人间要学会人情世故,而不是什么都像在城中那般肆意。时间光使再三告诫,无非是忧心尘世内别有用心的坏人会伤害他们的光之少年。 说回眼前,面对冷着脸的暴雨,最光阴实在是风度有佳,彬彬有礼,连他想出言讥讽都挑不出错处来。 九千胜不在,他也懒得跟最光阴纠缠。不过被人哄的滋味总是不错的,哪怕是自己眼中的情敌。许是今日天气不错,让暴雨心奴阴晴不定的心情也不错,看着最光阴也顺眼了不少。他本就长得好看,看着看着,竟然有些失神。 他轻咳一声,眸光移向别处,漫不经心道,“好啊,那我们交个朋友吧。” 【2】(本章可以代入北狗和荒初禁赦对战时,第一次露脸的剧情,真的是一眼荡魂啊) “哼,无能之辈,也敢挑衅心奴。”今日途中路遇不长眼的宵小,不过是江湖上的二流帮派,不服祆撒教在武林中突起的名声,又名列琅华宴上术法宗门第一等的席位。那为首之人倒是风流,见他貌若秀丽女子,还出言调戏。祆撒舞司祭出勾镰,也懒得享受杀人的过程,直接教他们物理性的闭嘴。 祆撒舞司旋刀回身,一张放大的俊脸突然近在眼前。 正常男人和另一个男人贴脸相对,心内多少都该有点抵触,打不过的话也早就跑开了,况且他还刚刚被男人用言语恶心过。暴雨心奴偏偏不是正常人,他不仅不退,还故意往人家耳边吹了一口气,眨眼娇声道,“你做什么?” 那双银眸微微眯起,审阅着他清清冷冷的脸,从五官到眼睫,一直到耳后浅浅的绯色。“莫不是看心奴生得美貌,想要轻薄心奴?”暴雨心奴故意反问逗他,只有自己才知,究竟是谁想要轻薄谁。 “我......不是。” 最光阴想说你要找人打架我可以奉陪,却被暴雨心奴暧昧的举动吓到。一双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放,红着脸连连后退,怎么也解释不好。 暴雨心奴突然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悄声命令道,“闭眼。” 竞花亭中,风铃声渐,两名俊美的少年目光交织,渐渐靠在一处,青涩的拥吻。 明明是不怀好意的暴雨心奴引诱最光阴在前,却觉得自己才是被最光阴蛊惑了。哼,小贱人。最光阴笨得连换气也不会,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是虚虚环住暴雨。而祆撒舞司已经顺势将人搂住,该轻薄的地方都没放过。嗯......他莫名的想,腰还挺软的。 烈霏魅惑地舔着他的唇瓣,轻笑问他,“你喜欢心奴吗?” 最光阴不像暴雨心奴那么会与人调情,只是回抱住他,浅浅地应声道,“嗯......” 一直到了傍晚,天外暮色渐深。最光阴离开后,他还站在亭中,满心飘然,心思不定。他抚摸着唇瓣,不禁回味着那少年唇上的柔软,失声轻笑,他有那么喜欢我吗? 第二次相见时,暴雨心奴失去了上回的耐心,吻了片刻,便把最光阴压在了石桌上。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对未经人事的少年而说,算得上些许的粗暴。他不管不顾地侵犯着那处私xue,少年体内的紧致让他心神迷乱。身下人白皙的腿间流出了血,懵懂的眼中也盈满了泪,却一声不吭。他故意掐着他的腰身,留下青紫的痕迹,还问他喜不喜欢这样。那人被他欺负成这么可怜的模样,也没忍心说出一句不喜欢。 他享受着占有最光阴的滋味,心里想的却是他的九千胜大人。其实他们一点都不像,说是当成替身也勉强。与其说是在思人,无非是在拼命地找理由,不承认自己对情敌心生的那一点可笑的怜惜。 暴雨心奴差点就受不住了,俯身咬着他的肩颈,甜腻地哄道,“抱歉,实在是你生的太好看,心奴忍不住......你会怪我吗?” 最光阴实在是太好哄了,只要暴雨心奴半真半假地扮一下可怜,那名少年便会认真地抱着他安慰,“我没事的。”又红着脸小声说,“你也很好看。” 暴雨心奴靠在他的怀中,整个人安静得很,再也不见方才的躁动。他在心中无谓地想,单纯的礼物,你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吾只是别有用心呢?那个时候,你会为了吾而伤心吗? 【3】 每年暮春三月举办,一期一月的琅华盛宴转眼到了尾声。却有人暗中遣造诳谰,武林风波乍起。 “文家千金非我所害,吾从未见过她。”最光阴问心无愧,坦然自白,但他也解释不清为何死者的手上会握着他的衣料,局面一时僵持难解。 当时武林中人思想封闭,自然不如千年后的苦境开放自由。他们对刀神九千胜身边来自异域、还与其共享元字第座的少年本就颇有微词,一时齐声发难,来来回回无非是,“外界之人,来到我境有何异心?”“文小姐死得凄惨,苦境中人哪有如此歹毒心肠。”“兹事体大,纵然是刀神九千胜,也不可包庇。” 这倒罢了,甚至还有更离谱的,“各位,依吾看,这名少年来历不明,还生得如此风流俊俏,不过是勾人精魄的妖精,文小姐就是例证。” 座中的祆撒舞司始终不发一言,听到此话目光骤然变冷。说话的那位,正是在座中人极少数能叫出他本命的武林前辈之一,金刀门与烈剑宗素有渊源。情理上,他还得叫那位一声世伯。 “金刀门主,心奴劝你慎言啊。”暴雨心奴轻轻放下酒杯,桌面一声轻响,无端令人心内一寒。 祆撒舞司年纪虽轻,凭借其过人天分,以异宗道术闻名江湖,在琅华宴中亦是居于前列,仅次于元字第座。他们敢对来自异界的最光阴发难,对这位同样生的风流俊俏,功法奇诡,还更像妖精的后生小辈却是无人敢冒犯小觑。金刀门主不过倚着宗门旧怨,借题发挥罢了。 “哦?原来是烈霏,烈剑宗少主,你对九千胜大人的情意,可是武林皆知啊。” 他蓦然对上了最光阴望过来的视线,没来由生出几分心虚,执着酒杯的手一紧,偏过头回避他的眼神。 “哼,都是少年无端爱风流,惹出的祸事,文先生,依我看此人绝不能纵放......”金刀掌门武学一般,心机不浅,话中轻薄之意愈加明显,实在是无理取闹,连几位正直的武林老者都皱起了眉头。 暴雨心奴眸光冷厉,指尖暗自凝聚一道阴寒真气,差点就让他当场封喉。 那位白衣刀神已经先他一步,算是无意中救了那口不择言的贱人一名。九千胜大人说话,暴雨心奴自然是要全身心听的。“诸位,且听我一言。事发蹊跷,不可急乱定罪,让真凶逍遥法外。”九千胜出面斡旋,文熙载也点头应允,旁人自然无可置喙。 “请文先生容吾三日,查清真凶,必会给文家一个交代。”最光阴当众受责,九千胜自然别无他念,一心相护。回到住处后,仍是耐心地开导他闷闷不乐的小朋友。 “吾相信你,此事也许是针对文家与吾而来的阴谋。”九千胜一直在深思事件发生的始末,始终觉得蹊跷。他说出自己的想法,亦是在宽慰他的友人,无需在意旁人因偏见而致的中伤。 “反复的人心,有时还会恶过鬼神。” “你不是苦境中人,也许来日见识过的江湖事多了,便能理解吾之所言。” 最光阴在时间城无忧无虑,除了饮岁那几句叮咛,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人心险恶的道理。他若有所思地望着九千胜,清澈的眼眸露出一瞬清浅的笑意,“多谢你,九千胜大人。” 九千胜与他相识一年,也从未见他这样笑过。他轻咳一声,展开折扇,掩饰着自己嘴角的弧度,还有一瞬难抑的心动。 竞花亭中,景物依旧。却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便生出了这样的事端。究竟是何人需要下此狠手,构陷于他呢?少年抱胸倚靠在亭边,清冷细长的眼眉微微蹙起,染上了愁思。 “最光阴,你怎会来此?”暴雨心奴冷声问道,淡漠的姿态像是要与这位疑凶撇清关系。 现在的烈霏不太想见到他。他满心烦躁,甚至暗恨自己当初简直是在引火烧身,什么情敌做情人。做到一对上那个人的眼睛,他这个真的幕后黑手就心乱动摇,实在是失了反派的格调。 所幸,除了昨夜遥遥相望的那一眼,他没再过问自己对九千胜的情意。不知是迟钝还是全不在意,最光阴对暴雨心奴待他的态度没有一点伤心的神色。银发的少年手执绒尾,认真地求教,“昨夜多谢你为吾辩护,文小姐遇害之事,你有何想法?”九千胜昨夜说这也许是一桩阴谋,今晨他出门会见一名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欲请其为他们担保。而自己身有嫌疑,不便跟随。 她死得凄惨,最光阴虽不认识她,也想尽快找出真凶,还她清白公道。但他一人也想不出什么眉目,便要想找人参详。同时他也想知道,烈霏相不相信自己不会害人。 暴雨心奴偏偏没有看他的眼睛,而是眸光幽深地望向远处。云深水阔,花开无尽,自他的眼里望去,实则是一片荒芜。是自己表演得太久,对着仇人也戏假情真了吗?他按着莫名躁动的心口,一字一句,道出自己早就在心内排演过无数遍的谎言。 “吾有一法,可以令你与文小姐冤魂对峙,问出真相。” 【4】 最光阴不疑有他,点头应允之后,两人俱是无话。听闻可以凭借此法找到杀人元凶,那琥珀色的眸中有瞬间的流光,一刹又恢复了最初的清冷。少年自始至终都有一种隔绝人世的淡漠,仿若任何风波都不能染其分毫。暴雨心奴竟然不愿承认,他的礼物可能并不在乎他。他从不会为了自己而生气,可能他甚至都不懂什么是在乎。 真讽刺,为何那人不在意,他却是先在意了,究竟要什么人才能让你失控呢? 正在这时,一道暗藏杀意的掌气袭来。暴雨心奴率先反应过来,他心念一转,却不是挥动战镰抵挡,而是有意将他挡到身后,兀自受了这一掌。 “小心。”他提醒迟了,烈霏已经中掌,祆撒舞司一口血吐出,被他身后的少年接住。 最光阴眼神一厉,指尖白色的绒尾一甩,幻化成黑色的弯刀。护在暴雨心奴面前,逼退来人。 暮色昏沉,看不清蒙面之人,只能辨认出大概的身形,十分陌生。最光阴细想在琅华宴上见过的众人,都不形似。 少年手腕一转,收回刀锋,沉声问道,“那是何人?” “咳咳,心奴也不知。”他嘴角正溢出血痕,面色苍白地倚在他的肩上,看上去虚弱可怜,“也许,是幕后之人,不想让我们得知真相。” “你......不要紧吧?”少年清冷的细眉轻微蹙起,伸出手去触碰他的侧脸。暴雨心奴直接握住了最光阴的手背,放在唇边,心下一动,面上不动声色的轻叹道,“不要紧,吾会自医。” 最光阴心知他伤的不重,更多是在撒娇罢了。他轻抿下唇,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打横抱起人,“那吾送你回去吧。” 他对祆撒殿并不陌生,径自穿过殿外的阵法,直接走入内中。安置好了受伤的人,最光阴也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一旁,轻抚手中的绒尾,不经意地问道:“你还会医术吗?” 暴雨心奴除下发冠,褪下自己的外袍,露出赤白的上身,胸口正有一道隐隐缭绕着黑雾的掌印。最光阴定睛细看,那伤痕形状特殊,像是一尾孔雀翎羽。他有心记下,想着回去询问九千胜大人参详。暴雨心奴运起祆撒异法,启唇吐出一缕白烟,伤痕逐渐消淡,才淡声道:“吾自幼便有心疾,爹亲多方寻医,替吾治病。时日长了,久病也成自医。” “那......如今的你亦非昔日,学到了武功,又得到了武林中的地位和尊崇,为何不回去呢?”烈霏霎时心虚地轻咳,到底没说自己是为了追逐那位刀神大人而不肯回家,只是轻描淡写道:“烈剑宗还有吾师兄,至于我么......在爹亲眼中,不过是连烈雨剑法也没资格继承的儿子罢了。” “抱歉......”他不懂别人的家事,不好随意评判,他以为烈霏的父亲应该是及其疼爱他的,而听他后来的语气,却似乎另有隐情。 夜色已深,最光阴正欲告辞,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暴雨心奴散着发侧躺在床上,因受伤咳血,映衬姣美的面容愈加白皙,脸上还有不自然的潮红,实在是惹人垂怜。 站在床边的少年抬眸看着他,他只是幽幽看着前方,眸光有些复杂和空洞,“今晚.......留下陪吾好吗?” ...... 天外星光璀璨,月光如银,倾入窗前。床榻之上,靛蓝和银色的发丝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他搂住了那人细腻的腰身,一声满足的轻叹,“吾亲爱的礼物,心奴现在很虚弱啊.......能不能拜托你,主动一点.......” 此时最光阴正跨坐在他的身上,闻言睨了他一眼。从未想过自那双清冷的眸中如此轻飘的一眼,如此勾人心魄。暴雨心奴堪堪治愈的内伤差点又激起,他低咳不止,恍然听到一声从未听过的轻笑。等他不可思议地望过去时,他的礼物已经听话的给自己扩张起来。 “哈.......”他蓦然低笑一声,抚着他垂落的银发,两侧的掌心动情地按着他的腰,感受着少年体内的热情和销魂。 “怎么办呢,吾好喜欢你啊......” 到了夜半时分,最光阴已经熟睡。暴雨心奴披着外袍,孤身立于空寂的庭院。中宵夜寒,风深,靛蓝色的长发随风飘扬,若近前细看,他的唇上还有残存暧昧的嫣红,这位江湖中祆撒舞司,倒像是传说中勾魂夺魄的妖女。 平地一阵风起,风中隐藏有高强武者的内息,他等候的人已至。美丽的舞司眸光流转,悠然低叹道,“风檐公子啊,为何要偷袭吾呢?” “不这样,怎能让人家相信你的无辜呢,暴雨心奴。” “吾自有主张,不用你多此一举。” “随便你,只不过最光阴身份特殊,留着他对我们也许更有助益。” “你想怎样?”他的语调骤然一变,令人不得不在意。烈霏不关心他们的尘世暗夜计划,只不过最光阴是他的礼物,不管是为什么,他不会让给别人利用他。 “呦,你紧张了吗?”眼下暴雨心奴还是十分有用的助力,不宜争锋。弁袭君表面上取笑他,更多的是在言语试探。反正,要达成他们的计划,未来还有更多时间。要有所动作,也不必急于一时。 “损友,别怪心奴不提醒你,擅自动别人的礼物,收获的可不是奖赏啊。”他自然清楚黑罪孔雀的命门所在,正是他的那位好世叔——杜舞雩。既然有人言语挑衅,那他也不介意让这名友人也尝试一下受威胁的滋味。 “吾以为你的眼中只有那名刀神大人,原来.......”化身为风檐公子的弁袭君暧昧地看了一眼屋内,暴雨心奴顿时眸色阴沉地盯着他,仿佛有人觊觎了自己的礼物。 “也罢,那吾祝你得偿所愿了。” 风檐公子离开后,暴雨心奴的手上多了一个精巧的黑玉瓷瓶,握在苍白的掌心内,触手生寒。正是弁袭君化身来此的真正目的,僵心毒。 最迟明夜,他就要让最光阴饮下。 辰时一刻,天色微明,最光阴已经起身了。他梳的马尾总是不整齐,有人看不过去,直接拿过梳子,重新再梳一遍。少年的银发倾泻流光,像天上的银河。他情不自禁在他发上落下轻吻,一时静默。烈霏从身后拥着他,闻到少年干净的气息,有些心猿意马,甚至乱七八糟的想,要不今日就不放他走了。 最光阴手上闲着,左顾右盼,就注意到了正摆在镜台前的小瓶子。掌心方近一寸,便觉一阵冰凉,“这是什么?你说的祅撒符水吗?” 暴雨心奴眼神一暗,有些心不在焉,“嗯.......是啊。”他不仅在心中叹道,吾亲爱礼物,你真会破坏气氛啊。 最光阴差点就要拿起那只瓷瓶,烈霏突然严肃地拿开了他的手,“不要碰。”对上身前的少年探究的眼神,暴雨心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太苦了,吾再拿去加点糖。” “.......” 半刻钟后,最光阴无言地在一旁看着,一整瓶的祅撒符水给他做成了糖水,忍不住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是不是加得太多了.......” 还有更奇怪的是,“你怎么哭了?” “我......”烈霏强自冷静地解释,“熏着眼睛了。” “哦。”最光阴配合地点头,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放糖也会被熏着眼睛。 暴雨心奴简直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把最光阴看做自己的情敌,而是他的所有物。自从他知道自己爱着九千胜开始,身边从来没有过情人。他向来只知杀人的快感,却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什么。明明要害人伤人的是自己,为什么痛的也是自己。 “如果心奴是坏人,你会怎么样?” “你为什么要当坏人?” “为了.......得到我喜欢的人。” “你喜欢的人,是九千胜吗?” 他搁下瓶子,轻声说道,“是。” 最光阴沉默了,暴雨心奴也没有回头。他曾经恶劣的期待过这一刻他的表情如何,如今竟不想看到了。 “那你只是不够坦诚,不算坏人。”风动一瞬,那人衣后的白纱乍然飘起,再无声息。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的烈霏依然听得分明,是他的礼物,离开了。 【5】 江畔的竹寺边,最光阴第一次提出与他对饮。 九千胜吓得差点连扇子拿不稳,“别闹了,你可不会喝酒。”上次只尝一口就喝到了江里,他可不敢再哄他喝酒。 “吾不会喝,可以看着你喝。”那名少年无辜地道。既如此,九千胜还能说什么?他的小朋友确实只是看着他喝,还为他亲自斟酒。九千胜接过他递过的杯,心想就算是毒酒他也喝了。 “这次的事,多谢你了,九千胜大人。” 白衣的刀客一双含情紫眸,烟波流转,面上只淡淡一笑,“既是朋友,何必客气。” 最光阴沉静地看着他,认真地道,“都是朋友,只有你相信我了。”九千胜心中觉得怪异,为何一夜未归,小最好似沉稳了许多。 后来,他好像喝得太醉了,再也听不清少年说了什么。 “此事吾会设法解决,你不用再为吾费心......”他将醉倒后的九千胜扶起,又仔细地收拾好酒盏,以免他醒来会撞到。从前都是九千胜在收拾,最光阴第一次为他做些事。如果他能早点懂事些,是不是九千胜就不会总是那么麻烦了。 黄昏时分,最光阴依约而来。琅华宴再不复往日笑语,热情好客的文家白幡高挂,举目冷凄。今日是文小姐头七之日,后院中佛香缭绕,哀声不绝。最光阴经过院中,一名全身缟素的夫人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似乎不懂为什么他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这是文小姐的母亲。 少年问心无愧,却无言以对,只能轻轻颔首致礼,道声节哀。 希望今夜之后,一切真相大白,生者得到慰藉,死者沉冤昭雪。最光阴确实是淡漠的,他不是红尘中人,尽管染上是非,自可一走了之。后来,看到挚友极力奔波为他作保,看到文夫人的心碎欲绝的眼,他不愿意这样想了。 暴雨心奴既说有办法,文家人迫切地需要一个结果,那他何妨一试呢? “你来了。” 见证的人还没到齐,琅华宴厅,只有暴雨心奴一人坐在他原本的席位上,案上摆着两只相同的酒杯。有一杯是空的,令一杯中盛满的液体无色无味,想来便是他最终配制好的祅撒符水。最光阴想到今早的情景,不知道会不会甜得腻人呢? 暴雨心奴没有抬眼,而是执起了那空的酒杯把玩。他竟莫名想问,你就那么相信吾吗? “如果旁人知道你与吾的关系,即使查出真相,也会认为吾在包庇你,此计便行不通了。”他是在解释前日为何要对他态度冷淡。 最光阴来到元字第座前,伸手轻抚那曾经与九千胜共享的荣耀,月色皎皎,映照少年皓腕凝霜,“嗯,吾并不在意。” 暴雨心奴轻轻眯起了眼,“那你在意什么呢?” 他始终没有等到一个回答。 “人都齐了,祅撒舞司,请开始吧。” 夜幕深冷,除了不在场的九千胜,众目睽睽之下,见证这所谓的“真相”究竟如何。最光阴不疑有他,当场饮下暴雨心奴递过的祆撒符水,向着信中指示的地点而去。 错肩而过时,他们对视了片刻,少年目光坦荡,只有对他全无防备的信任。目的达成,他心中本该感到无比快意,但...... 暴雨心奴抿着唇,垂下的眸光有一瞬的复杂。方才最光阴接过他递去的酒杯时,指尖触碰的一瞬,他的手莫名一颤。杯中透明的液体溢出了少许,滴落到他的手背上,冰冷的毒液,竟灼烧着他的指尖发烫。 他亲眼看着最光阴饮下那杯自己亲手所递的毒酒。他知道这意味什么。意味着即使他能得到九千胜,也从此失去了那名少年的情意。真好笑,那个人多余的感情跟我有什么相干?是他一厢情愿,不知死活,是他...... 一无所知的爱着我。 【6】 计划成功了。 暴雨心奴漫步行至后山,天际正下起滂沱大雨。饮下毒药的人无知无觉地躺在地上,功体大散,任人宰割。唇角沾上的血色映入眼中,凄艳无比。 暴雨心奴俯身抱起了他,今夜之后,他们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将最光阴绑在了阵心。祆撒教拜火而生,以火为图腾,困在木枷上的最光阴,像是他的祭品。 最光阴再度睁开眼,已是身处十八地狱阵中。望见眼前之人,心脉之间,又感受到阵阵功体流失的剧痛,心内已经了然一切。 他的反应出奇的平静,“是你......” “是我。”暴雨心奴心中不免遗憾,最光阴醒得好快。他的礼物睡着的样子真好看,他还没看够呢。 他问你有什么要对我说吗?最光阴无言以对。暴雨心奴便直接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与之对视,“恨我吗?还是......”一声轻冷的讽笑,“你还爱着我?” 最光阴漠然地看向这一切的幕后凶手,“重要吗?九千胜并不爱你。”他终于也懂得如何刺中暴雨的弱点。 暴雨心奴只是歪头看着他,蓦然一笑,竟又有平时撒娇的意味,“你生气了吗?” 因为内伤的缘故,少年嗓音愈加低沉,“杀人元凶,也是你吗?” 事已至此,他并不介意对他坦诚,“是,” “亲爱的礼物,心奴都是骗你的。” “我不止爱九千胜大人,我还——杀人嫁祸,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再也无颜与九千胜并肩。” 他想起了最光阴一个人站在晨光下孤寂的身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那一刹那会流泪。但他故意失之以弱,就是为了这一刻。 “你好傻,也好天真,哈......你竟然会说,心奴不是坏人。可我却在想为什么那个人是你?” “就算是黄泉,吾也不会让你们共路。” 心奴不杀你,吾要你亲眼见证,九千胜死在我的刀下。我要你一世人,都忘不了吾暴雨心奴。 “最光阴,你会喜欢我,心奴真是意外。” “吾也好喜欢你......”他讽刺地抚上他沾血的面庞,迷恋道,“好可惜啊,如果九千胜放在心里的人不是你,心奴也许会更爱你......” “你说什么?”九千胜喜欢他吗?最光阴的意外不似作伪,而是真的不知情。哼,九千胜大人真是君子啊,他们每日朝夕相处,竟能隐忍至此。换做是他可做不到。 “哈,最光阴,你好可爱,如果可以,心奴真的舍不得杀你。” “你爱吾,但吾从来不爱你啊。”他从没有想过要接受别人的爱,暴雨心奴对九千胜的爱已经成为了生命中的本能。不论九千胜爱着谁,他偏执的心永不会满足。 “只是因为你,我才能得到九千胜大人的一点眷顾。”暴雨心奴想起了什么,指尖温柔地拭去他唇边的血迹,说着最凉薄的话语,“你的用处不差,为了救你,就算是吾布下的黄泉路,他也不得不来。”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杀他?”最光阴已经没有心思去在乎暴雨心奴爱不爱谁,十八地狱阵杀机重重,有死无生。他不能理解,如果暴雨真的爱九千胜,怎么会忍心伤害于他呢? “因为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吾厌倦了。吾得不到的,便人神共毁之。只有杀了他,才能让吾的心彻底得到解脱。这是吾爱他的方式,爱得越深,伤得越恨,你懂吗?”最光阴听的半知不解,如果按照暴雨心奴的逻辑,天下间的有情人都不该活了。尽管心内震惊,少年的面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原来你爱的,也不过是自己罢了。 他不该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暴雨心奴。 “放过他好吗?”雨还在下,他的礼物在雨中凄惨可怜地哀求他。这还是你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与我说话。如果是像九千胜那样温柔的情人,说不定会连天上的月亮都想摘给你吧。 “如果你一定要杀人,就杀我好了。既然你说九千胜喜欢的人是我,那杀了我,不是也正合你的心意?” 最光阴并不惧怕死亡,因为有时之心的存在,只要时间树永不凋零,他总有一线生机。相比之下,九千胜是凡人,不仅有生老病死,还只有一条性命,容不得以身犯险。 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暴雨心奴轻轻笑了,说不出冷意,“亲爱的礼物,你很在意他吗?”在意到可以为他而死,你甚至从来都不曾说过可以为我去死。 “你要怎样才肯收手?” 青年漠然地道,“我不会收手的。” 他突然好想,想在这里,拆了他。 暴雨心奴吻上他的脸,入喉的咸味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意,他带着恶意咬破了少年的嘴唇,最光阴只是一声不吭。 他有些失去兴味,却也不打算如此轻易就放过他。 “你心碎的神情,真是十分美丽。” 【7】 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暴雨心奴精心修炼的十八地狱阵,吞噬活人生魂,从未有人能闯到阵法中心,九千胜确实不负刀神名号,白衣染血,手持双刀,一如当年回刀的背影,惊艳了他的一生。 “你......为何要来?”九千胜能找到此地,应已知晓这是因他而设的局。此时此刻,最光阴只希望他能保全自己。因为九千胜在,才能保护更多的人。他有预感,暴雨心奴纵然杀了他与九千胜,也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更多人的因他而死。 可地狱阵中的九千胜已经听不到他的话。时间匆忙,九千胜仍然细细梳理了这一场前因后果。他联系了昔日烈剑宗的故旧之交一剑风徽,询问祆撒舞司为何会心性大变以及他的功法特点,并请他多寻术法上的高手解破祆撒异法。 两人一个眼神,已经照会心意。 “动手吧。” “恨我吧,得不到你的笑容,那你的怒气,吾也甘之如饴。” “你虽勇战又如何?” “这一次,是吾赢了你。” 九千胜倒下的那一刻,最光阴竟然挣开了绳索,推开了他。暴雨心奴冷冷看着他们,过去的虚情假意都在这一刻尽数割裂。那位美丽温柔的祆撒舞司只是虚伪的假象,他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天生偏执,阴狠、残忍的暴雨心奴。 “就算是黄泉,我也不会让你们共路。” 最光阴功体尽散,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他正可以趁此机会,一次解决两人,从此再无心忧。祆撒战镰刀刀劈砍在最光阴执意护着九千胜的后背,又无一刀致命。 分神一念,暴雨心奴已经被一剑风徽缠住,最光阴再不回头,带着九千胜回到时间城。 时间城众人从没见过他这般凄惨的模样,浑身浴血,脏污的雨水和沙尘落了满身,与那个拿到魄冠浴光而生的时之子仿若不是同一人。 “饮岁,救他!”最光阴抱着满身鲜血的九千胜茫然无措,下意识看向最先来到他身边,亦是从来都最亲近信任的人。 “没救,这个人即将魂飞魄散了。况且,他不是时间城的人,时间异法对他救不得。”时间城隐世避居,就是为了让掌控时间的人远离凡尘。若是谁人都能救,就乱了天道。凭最光阴的身份,本该最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罢了,看少年失魂落魄的模样,时间光使到底没忍心苛责到底。孩子还年轻,以后再教他吧。 他却不知最光阴已经想到了动用极端,“我不管,如果让他死了,我就让时间树陪葬。”终究是时间城让他恃宠而骄。 “你竟然讲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饮岁也是怒不可遏,他再不发一言,冷眼看着最光阴与那名凡间男子话别。 “不用,为吾费心了。只要你能脱险,吾便安心了。这样,我们......就再无相欠。”最光阴眼睁睁看着九千胜倒下,满心的心疼和内疚,目光坚定而决绝,“吾不会让你死。” 是他无知轻信,还连累朋友为救他而死。九千胜本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英年而逝,玉碎山倾。 不顾饮岁的连声警告,最光阴执拗的运作全身真气,却是向着自己。那是日晷精华托生,天地唯一的时之心,被他取出,交到了九千胜的心口。 “有了时之心,就是时间城的人,救、救他......” “最、光、阴!” 【8】 他爱的人死了,别人也不能活。摆脱一剑风徽后,暴雨心奴接连杀尽文家上下八千食客。一时引起武林哗然,风生水起的祆撒教由此成为后世传说中诡异血腥的邪教。 漫天大雨中,一身黑衣的青年祭司来到琅华宴旧址,祆撒战镰沾染的血混着雨水,无情地滴落。 雷鸣声声,依稀还能听到一两声犬类的哀鸣。暴雨心奴转眼一瞥,便看到藏身在废墟之下,一只白色的雪獒。雪白的獒犬全身都染上了血污,曾经被主人精心照料的毛发如今脏兮兮的,实在可怜。 他走进几步,雪獒没有逃跑,依然趴在原地,哀哀低鸣,漆黑的圆眸中满是哀伤。 索命无数的勾镰却没有再抬起,衣袍在夜空中翻飞作响,有人转身离开了。 【前世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