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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情诗

    9.

莽苏海的弟弟叫阿苏日,同母的胞弟,感情却没有那么好。他们的母亲死的早,父亲后来又娶了两个女人回来照顾他们兄弟俩,这样便是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或许正因为这样,反而使得两人生分了。

带莽苏海的女人在生下一个女儿后难产死了,而带阿苏日的女人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后,又生了一个儿子。虽然有了自己的孩子,可她待阿苏日要好过自己的亲生孩子,否则阿苏日不会那么听她的话。当然,也或许是阿苏日的性格使然,他好胜、多疑,还有些狭隘,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对兄长有了敌视。

莽苏海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自己过十六岁生辰的时候,父亲的手下的勇士赞扬自己,说自己聪慧果断、骁勇忠贞,会是未来北方部落的贤能领袖。父亲听了很高兴,虽然部落首领的位置并非都长子继承,但是父亲的态度,却是默认了自己会是他的继承人。就是那会儿开始,阿苏日一点一点变了。

阿苏日的变化刚开始莽苏海并没有在意,后来两人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莽苏海试图想要改善,但一直都无从下手。他觉得这种嫌隙最多就是弟弟闹闹小脾气,与自己争强好胜罢了,还不至于真的走到对立面去。

可到了眼下,莽苏海只能苦笑,这真的是自己疏忽了。

莽苏海会到汲水镇上来,不只是因为卫望舒要求,而且他知道,阿苏日现在就在金驼城内!被动挨打不是莽苏海的性格,就算是胞弟,走到了这份上也没有退缩的道理。

莽苏海将卫望舒安顿好后,自己就领了五百精兵外出了,留下一副将和一千五百名军士守卫汲水镇。

卫望舒身子还有些虚,行动不便,就让挽朱先去打听太子的下落。因为汲水镇临着东西、南北两条大道,所以这里来往的客商、行脚商人很多,加之最近一段时间政局动荡,有人搬离了,又有人来了,人员更加杂乱了,根本打听不出什么结果。

这并不出卫望舒所料。

莽苏海身边的婆子拿了一篮果子和一盘糕点来,糕点比不得大晋的精致细腻,但果子还算新鲜。婆子恭敬地问:“夫人可好些了?床可还舒服?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老奴们说。”

卫望舒点头,“都还好,劳烦嬷嬷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老奴们应该做的!”婆子话虽如此,但笑成了一朵花,主人看上的女人知书达理总归是好事,万一碰到个刁蛮不讲理的,惨的也就是她们这些奴隶。

漠北这边的奴隶和大晋有所不同,漠北的奴隶是跟牲口、钱财一样,完全属于主人,不需要衙门登记,而是在身上烙上烙印,到底漠北还算是蛮荒之地。

挽朱看了眼窗外阴霾的天空,说:“眼看着又下雨了。”

婆子笑道:“可不是,草原的雨季要来了,近来雨水都会特别多。”

话才说完,就真有雨滴落下来了。

卫望舒对婆子说:“你去取笔墨纸砚过来,然后再去找下普木林将军,让他得空过来一趟。”普木林是莽苏海留下来的副将。

婆子应了,下去了。

挽朱坐到了卫望舒床边的椅子里,拿了个果子开始削皮,说:“娘娘,咱们要继续吗?这茫茫大草原,要找个人何其难啊。”

卫望舒笑得有些虚弱,说:“自然是要找的,眼下京城是回不去了,北方边境动乱,东南沿海恐怕也不会太平,要说北戎此地,眼下也不是久留之地。自古国乱则家亡,也不知卫家今后如何。倒是静太妃娘娘居在姑苏,暂时还是安逸的。”

挽朱愣了愣,也很快想明白了,二皇子篡位,屁股还没坐稳,自然是不会去主动招惹麻烦的,不管是吴亲王还是其他的藩王、大臣,只恨不得人家赶紧归顺了自己,哪里有去招惹的道理?不过一旦局面稳定下来,李允堂又是绝对不得善终的,因为二皇子背后还有一个皖亲王,他哪里会放过李允堂?

婆子拿来了笔墨纸砚,卫望舒就让她下去了,然后让挽朱研墨。

挽朱问:“娘娘可是要写信?”

卫望舒从床上起来,披了件莽苏海送她的厚绒披风,走到桌前。她就是有些受寒,因为发烧而身体有些虚,想着快点恢复才一直在床上休息,其实并无大碍。

“你有没有想过,太子殿下在汲水镇的消息是谁散布出去的?”卫望舒铺开纸,裁剪成大小合适的许多张。

挽朱边研磨,边说:“娘娘的意思是,这是假消息?”

“不,我是觉得,太子殿下恐怕是真的来过汲水镇,而且现在就在汲水镇附近。”卫望舒握笔,在手里捏了捏笔杆,“这消息,恐怕就是太子殿下自己散布出去的。”

“自己散布的?”挽朱很快明白过来,“就是说,太子殿下是想引自己人来找他,所以刻意散布了一些消息。”

卫望舒勾起唇角,将笔尖蘸了下墨汁,道:“否则何须散布消息说太子在此处,知道消息的人直接带走太子不就行了?可到现在也没听说太子被抓,所以想来,他还在此地。”

如今处境最微妙的人就是太子了,他只怕是不敢轻易回大晋的,他自己的势力都在京城或周边,在北方他能信任谁?

卫望舒落笔时手顿了顿,然后行云流水写下了四行字:

汲岸倪霞千重染

水珠盈润髻上摇

千言万语默对月

窈窕一株映水间

完毕看了看,挪去一边,复又蘸了墨汁,同样抄上一遍。

就这样抄了好多张纸后,挽朱忍不住问了:“娘娘,这写的是什么?”

卫望舒似想起当年,苦笑道:“这是太子殿下做的诗。”

其实原诗的开头两句是这样的:“江岸倪霞千重染,珍珠盈润髻上摇”。

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她兴致不错,包了一艘画舫畅游延江,不知李睦弘怎么就混上来了。当时船已经离岸很远了,她总不能把人赶下水,只好打起精神来应付,谁知李睦弘准备的比她还充分,带了宫里的厨子来,在画舫上摆了盛宴,后来酒至酣处,就吟了这首诗。

那时候夕阳西下,一轮明月挂上天空,他就这样凝视着她,酒杯咬在嘴角,唇被酒水沾湿了,眼珠子在夕阳下映出了光彩,好似那上好的琉璃珠子。

果真太子殿下亦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呢。

想到这些,卫望舒又叹了口气,捏着毛笔重新蘸了墨汁,继续写诗。

这首诗事后并没有被人誊写,想来不会有人知道是出自太子之手,而李睦弘本人,应该是一看就知道诗中被改了的那两个字吧。

汲水,便是汲水镇,再明确不过了。

过了一会儿,副将普木林过来了。

普木林自然是被莽苏海交代了要照顾好卫望舒,但是在他的心里,所谓照顾,便是守住汲水镇,确保卫望舒的生命安全而已。那种端茶倒水,听命吩咐的,都是婆子们的事,没想到这“卫夫人”竟然还会找到自己。

“是夫人找在下?”普木林进门后,虽然没有作揖,但态度和说话的语气还算客气。

“是。”卫望舒把写了诗的一打纸交给普木林,笑道,“劳烦将军,把这张贴出去。汲水镇周边乡镇的所有酒楼、客栈门口都贴上一份,如果可能的话,金驼城也派人去贴了。这些可能不够,我继续写,待会儿将军再派人来取吧。”

普木林瞧着上头的诗,也没瞧出什么名堂,只觉得这个任务有些怪异,这种事情,可别惹出什么麻烦来才好。

卫望舒见他皱眉,便笑道:“将军要不先派人去请示一下莽苏海。”

普木林一听,心下有些不悦,抬头见卫望舒端庄地坐在书桌前,虽美艳无比,但周身的气质又稳稳地压住了这份明丽,仿佛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不由敛了表情,颔首道:“是。”

哪个男人会不喜欢美女?莽苏海素来身边没有什么女人,这回忽然带了个女人回来,指不定日后就成了主母了,这般一想,就不敢怠慢了。

普木林自然是知道莽苏海在哪里的。

莽苏海其实就在金驼城外,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挖个同样的陷阱,让阿苏日跳进来!阿苏日不就是想他死么?*太强烈,容易看不清真相。

莽苏海收到普木林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让他照着卫望舒的意思去做就是。

并非莽苏海无故就相信了卫望舒,而是她若跟阿苏日或隆达齐勾结的话,当初就不用救自己。

戎族有自己的文字,但是近些年来,受大晋影响颇深,许多戎族的人都识得汉字,也大多数都会说汉语。

这些张贴出去的诗文都是卫望舒亲自写的,因为李睦弘认得她的字。这也是另一重的保证。只要他寻来了汲水镇,就一定知道那些张贴告示的人是普木林手下的人,就不难找到她了。

这几天卫望舒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身体渐渐恢复了,精神也养足了。

到了第五天晚上,她照旧让挽朱先去隔壁睡了,自己白天睡多了,倒是晚上睡不着了,只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听雨。

外头雨下得很大,哗啦啦的,甚是烦人。

就在这时候,一个异样的声音传入了卫望舒的耳朵,她警觉地坐起来,往窗户那边看去,只见窗户忽然被人推开,冷风一下子就灌进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而后一个黑影窜进来,湿哒哒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那人取下蒙着面的黑纱,忽然就对着她笑了,卫望舒惊愕过后,也放松下来,柔声道:“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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