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立夏刚过，光启市的气温还没未脱完全离春日的清寒。连绵几日的雨天更让这座城市里蒙上了一层阴郁的色彩。 好不容易等来一日晴天，谁曾想，过了下午四点，原本明朗的天空又被乌云吞噬一通。你坐在高速行驶的私家车上，望着车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眨眼睛变成豌豆大小的水珠，伴着一声声刺耳的雷动，连老天都在向你诉说今夜注定不平静。 视线停留在玻璃窗外不停凝结又四散开来的水珠上，耳边传来收音机里转播的光启市社会新闻：“......我市警方于5日接到报案，一名林姓女子在我市滨海大道附近失踪。警方已积极展开调查......目前失联人员已确认死亡......如有线索，欢迎市民朋友......截止今日，我市连续发生多起少女失踪案件......出行多加小心......”。 司机忽然踩下油门，轰隆运作的马达声夹杂着胡乱拍在车身上的雨水声，扰乱了广播的内容。快速在雨幕中穿行的汽车，加速了窗上水珠的运作，它们迎着风舞蹈，不肯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可却因为本身太过渺小，只能不情愿地任由命运摆弄。它们仰起头倔强地在车窗上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一道道孤寂的雨痕转瞬淹没在飞驰的路灯下。 雨水伴着你跨越了大半个光启市来到这个偏远的别墅区，今晚将会在这里举行一场盛大的慈善晚宴。 不过，你其实并未收到主办方的邀请。 你的本职是一名时尚节目的外采记者，同时也是一位在黑夜中穿行的偷盗高手。不与穷凶极恶的人为伍，是你这么多年来默认的准则。 五年前一次惊险的偷盗行动轰动了整个光启市。那天，你从一位公认的恶毒富商手中盗走了一块名贵的宝石并将它物归原主，从此与他结下梁子，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你的怪盗身份被大众熟知。 后来的几年里，你常常活跃在光启市的黑夜中，为各种各样有苦衷的人们盗取物品。你的身份非常神秘，想要抓住你并揭露你真实身份的人也格外的多，不过那时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所以直至今日你的真实身份仍是一个谜。 社会上关于你的留言数不胜数，有说你是为了正义的，也有说你是为了博取关注的，还有将你跟各类怪盗漫画里的角色对比的，但大多数人更愿意称你为活在现世的侠盗。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你本不过是靠着一点体术和魔术把戏，满足自己那点中二的正义感罢了。 你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像漫画故事里写得那样一直陪伴着你并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但你很快发现现实版的猫鼠游戏远远没有故事里写的那样精彩。 那几年你白天工作，到了夜晚要与警方还有各大势力斗争，消耗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几乎打乱了你的正常生活。每每从刀尖枪口下抢回自己的命时，你都在感叹自己福大命大，可那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谁尝谁知道。 马有失蹄人有失算，你当然也有不慎卷入是非命悬一线的时候。一年前的你就为了自己的好奇心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虽然你毫发无损的苟活了下来，但也自此决定不再使用怪盗的身份出现在光启市，便消失了在大众视野中。 就这样，你的侠盗生涯短暂而辉煌，而过回了正常生活的你一过就是整整一年。 刚“死”的那段日子里社会上就传着关于你假死的传言，大多是想借此来逼你现身的，所以你也不予理会。一段时间后，人们再没有见到你的身影，他们也就相信那位怪盗是真的“死”了。 当然这些人里并不包括你的好友安安。那些年你活跃的时候她是你背后的智囊团，不过你一“死”她也跟着回到了正常生活。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一周之前。 那天安安告诉你一个忘记被注销的邮箱里发现了一份还算新鲜的委托。委托人抱着试试的心态联系了你们并希望你可以替他取回一块名为“心菓”的宝石，而它将出现在一周后的一场慈善晚会上作为展品被拍卖。 汽车缓缓驶过潮湿花园停在庄园一侧，司机刹车的动作很轻缓，不知何时车子已经停下。没等你收回思绪，你已经瞥到车窗外有人影闪过，是一位撑着伞等待你下车的侍者。 “女士，我们到了。”司机偏过头提醒你道。 你从手包里掏出镜子和口红示意要补妆，司机先生识趣的打开了车内的照明灯，车厢顿时明亮了起来。一席银灰色低胸露肩晚礼服在暖黄色灯下闪着珠光，绝不会有人想到它下面还藏着一件方便你行动的紧身衣。 你举起镜子，目光快速扫过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他正视着前方，右手指尖划过耳朵点了点然后将手快速搭在手刹上，仿佛在提示你什么，他的动作很快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接着他透过后视镜看着你说道：“别让人家等太久了。” “咔嗒”一声，车上的防盗锁解除，门外等待已久的侍者识趣的打开了车门。车外的寒气“呜——”的一下灌了进来，你身上顿时汗毛林立。即便你特地挑选了件带长袖的礼服，还是挡不住冷风的侵蚀。 “让您久等了。” 你抬头冲侍者露出抱有歉意的一笑，双手捻起裙边弓着身子钻了出去，及胸的卷发正好遮住了右耳带的微缩蓝牙耳机。你在侍者的伞下站定，拖地的礼服顿时喝饱了地上的污泥水。 “应该的，请您随我来。” 侍者客气的回应了一句便伸手向前引路。他贴心的站在你的右侧，替你提起拖沓的“尾巴”才放心的引着你向别墅大门走去。 别墅的大门前亮着三盏精美的聚光灯照亮来路，亮晃晃的灯光覆盖在别墅前院宛如给院子里的建筑和植物都披上了一身银白色的华丽外衣。 身后陆陆续续停下了不少豪车，从车上下来的面孔倒也不陌生，都是社会的上流人士，其中还有不少明星演员，他们多数都曾作为节目嘉宾接受过你的采访。不过今晚倒不怕他们认出你来，毕竟没有一张人皮面具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有，那就两张。 “小宝贝，快转过头让我看看。” 蓝牙耳机里突然冒出了安安的声音，难以掩饰她一年之后再次出任务的兴奋感。 你假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回过头，一副是在寻找熟人的模样。 目光快速扫过庭院，很快捕捉到了隐在花园大铁门门框上的摄像头。它漆黑的外壳与此时的天空同色，红色的工作指示灯忽闪，就像一只藏在黑夜中驻守的狼匹，只为等待猎物的到来。 这次耳机里幽幽地飘出安安失落的声音，如果她在眼前你肯定能看见她耷拉下来的一对兔子耳朵：“摄像头check。就是可惜了我精心准备的人皮面具，这么大的雨，什么都看不清。” 黑色哑光高跟鞋踏着庭院里浅浅的水洼奏出奇妙的声响。修长的晚礼服裙尾待你们走到屋檐下被侍者细心地铺在了地上，才让人看清它原本的鱼尾模样。 你以为侍者引到这里便结束了，可他并未离开而是随你上了台阶，直到看见别墅大门内的侍者出来迎接他才欠身离去。 你趁着侍者交替的间隙假意拨弄头发掩饰你跟安安的对话：“皮尔来了没有？” “他早就到了。下午到了这里就去了二楼收藏室，出来之后一直呆在隔壁的书房里，就没再出来了。除了有女仆往里面送了两次茶点，也没人再进去过。” 你一边听着安安的汇报，一边迎上了侍者。 “女士您好，请您提前取出您的邀请函在大堂这边做好登记。” 你应声低头从手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信封在侍者面前缓缓打开，大堂的侍者双手接过邀请函对着手中的平板鼓捣起来。 你静静的站在一旁观察着别墅的环境。近乎圆形的欧式大堂，中间一扇双开的棕色花纹大门，里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走廊。大门两旁各自有一道盘绕而上的环形楼梯，高挑的吊顶让大堂看上去格外宽敞，简约的乳白色墙壁打底配上华丽夺目的金色涂装，大理石的地板像个打光板让这里看上去分外耀眼。 “欢迎您，贝尔小姐，祝您今晚玩的愉快。” 这是安安为你准备的假身份，她高超的黑客技术可以骗过一切安保系统。 登记的侍者将邀请函收入一旁的红色募捐箱中示意你可以往里走去。之后便没有侍者引路了。 你颔首小声说道：“继续盯着他，看看他今晚还有什么把戏。” 安安嗯了一声：“关于你让我查有关‘心菓’的信息，能找到的就只有慈善晚会宣传视频里介绍的那些，什么‘历史悠久、名贵典藏’，这些当然都是为了宣传瞎编乱造的。这种家族祖传的宝石，基本上没什么信息可以参考。关于它是否真的能缓解天赋退化，我猜也只是配合宣传的一部分罢了，骗来更多的人为晚宴造势再让无知的收藏家以高价买下，这不是血赚。就是可怜了委托人的女儿。” “是啊。”说完你小声叹了口气。 提起委托人的女儿你不免有些惋惜，便想起来的路上听到的那个广播。委托人的女儿也是其中一位受害者，只是到现在警方都还没有确定她的生死。但这块由她随身携带的宝石却落入了皮尔先生手中，虽然不知道皮尔跟这起失踪案是否有确切的关系，能肯定的是皮尔拿到它肯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你叹了口气道：“希望她女儿还活着吧......” “别想这么多了。”见气氛不妙，安安连忙转移了话题：“还记得昨天晚上我给你看过的那份宴会名单吗？光启市五大帅哥，已经来了俩。猜猜先到的两位是谁呢！” “谁啊？”你毫无兴趣参与这样的猜谜游戏，毕竟那五人在安安的调查下似乎都不是什么善茬。 “好无趣啊你，是萧逸和夏鸣星啦。”安安的声音愈发激动，她作为萧逸和夏鸣星的狂热粉丝，今天之前恨不得亲自出现在宴会上见一见自己的偶像们：“他们比你早了半小时到的这里，从见面聊到你下车那会才各自分开，没想到他们的关系这么好！” “哦，是他们啊。” “不知道另外三位大佬啥时候会到呢。” 她的语气飘飘然，不用想都能知道她正一脸花痴的看着监控里的帅哥们。你赶紧向她泼了盆冷水：“慈善宴会交际圣地，他们过来不仅仅是来给这场慈善晚宴增加热度的吧，皮尔的人脉网里他们可是一个都没有落下。” “哎，好啦好啦。”安安的粉丝滤镜刚戴起来就被你狠狠扒了下来，你的话时刻提醒她这群人可不是光只有外表这么简单，她语气里尽是惋惜：“多好的帅哥呀，怎么都跟这位皮尔先生不干不净的呢。” “人不可貌相。” 你一边轻声跟安安对话，一边快步穿过中间的大门。大堂的白色墙壁一直绵延到门后的走廊里，金色的涂装引着你一路往前，向你勾勒出这条走廊精致的构造，直到它隐没在走廊尽头。 大约在走廊中间位置，你看到右侧有一扇紧闭大门和在门外等候的两位侍者。见你走近，他们冲你欠身鞠躬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并向你推开了身后的大门。 大门敞开，悠扬的古典音乐落入你的耳中。这个房间看着比外面的大堂还要宽敞一些。大厅顶上是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每片水晶都在努力绽放各自的光芒照耀着这里。 大厅前面搭了个精美的舞台。房间两侧摆满了各类餐车，唯独甜品车上精美的小蛋糕引你注目了片刻。 大厅中间摆满了高挑的银色圆形桌台，每个桌台上被编上了编号错落开来摆放着，桌台上点缀着新鲜的白粉色百合花，仔细观察还能看见上面未干透的水珠。几位举着香槟酒杯托盘的侍者从中来往穿行，一圈下来盘子里的香槟酒杯rou眼可见的少了下去。 你拦下一位经过你身边年轻侍者，左手从他的托盘中取下最后一杯香槟酒，你望着他的眼睛冲他露出甜甜的一笑侍者霎时看的目不转睛，这时你借着托盘的遮挡不露声色的往他左边衣兜里插入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预告卡片。 全程只用了三秒钟不到。 “可以啊宝贝，美人计还是这么好使。诶，等等，”安安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皮尔出来了。” 你闻言皱起了眉头：“一个人么？” 耳机里传来安安鼓捣各种设备的声音对你道：“嗯。这既然他出来了，我就去配电室了。监控我会继续盯着，有事喊我就行。等我到了那边再跟你说。” 你嗯了一声便举着香槟酒杯慢悠悠的走向大厅中央。几天前你跟安安曾潜入过这里早就为今天的行动做好了安排。你注视着舞台左侧的二楼小阳台，上面有三扇拱形的落地窗原先是用来通风的，现在却因外面下雨而紧闭。希望安安来之前已经调试好了摆在那里的机关。 你在脑海中模拟着一会行动的路线，想地入神一个脚步没有落稳，身体借着惯性向前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黑雪松气息由远及近迅速将你包裹，一只手臂将你拦在半空。可伸手的那人拦住了你，却没有拦住你杯子中的香槟酒，只见一条晶莹剔透的水柱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在水晶灯下灼灼其华，然后全部洒在了那人的外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