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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影朝此处匆匆走来,因着周围黑烟缭绕,我不得不将身子微微前倾,才能勉力看清来者面容。细细瞧去,只不过几日未见,那本就憔悴不堪的女子已经瘦得没了个人样,全凭一身脆弱的骨架在支撑她行走。如今她饱经风霜,满面黯然,独独剩那一双惨淡的褐眸隐泛着一丝凄凉的微光——这般熟悉不已的消瘦面孔,可不正是孟府里那失宠的西域女子楼颐么?我和沐樾言那日走得匆忙,便只能将她赠与爱子的莲花香囊悄悄放置于床边,也不知道她见了那满是血污的物件会作何反应。是痛苦地接受小旻已死的事实?亦或是继续沉溺在她恍惚的自我世界里?这么一想,我霎时觉得心乱如麻,便微蹙了眉头,目不转睛地朝她投去了迫切的目光。只见楼颐被人拖得越来越近,仿若是一块没有生命的软抹布,分明是站都站不大稳了,却强行架着那副孱弱的身体,颤巍巍地走了一长段路。半晌,像是发现了什么要紧之物似的,楼颐那双惨然的褐眸微微一亮,连那无意下垂着的唇角都高高扬了起来,一个猛子朝前扑去,试图挣脱周身桎梏。负责压制着她的黑衣男子慌忙按住了她的肩膀,硬生生把她飞蹦出去的身体给拉扯了回来,狠狠怒斥道:“都这样了,还想跑?”“将军!将军!我看到将军了!”失了魂魄一般,那楼颐死死朝着孟郁景所在的方向凄声喊道,“将军,是将军啊!我的夫君,快来看看我。”而被段琬夜和薛临紧逼于墙头的孟郁景见此情形,却是粗眉一拧,满面嫌弃而又狰狞地说道:“疯女人,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跑出来,真是碍事……”旁观在侧的段琬夜则是长剑一扬,转而以剑锋抵向孟郁景的面孔,思忖半晌,终是勾了唇角道:“呵,没想到啊,我原以为孟大将军是个不近女色之人。如今看来,你不仅仅是个俗人,审美竟也如此的……奇特。”“胡说八道!”孟郁景听罢,怒得连头发都竖了起来,倒也一时顾不得眼前胁迫,连连面色铁青地辩解道,“哪儿来的将军夫人,只不过是个西域贼寇罢了……”“将军!”话音未落,已是被楼颐哭声打断。只见得她褐眸一撇,“噗通”一声仓惶地跪伏在地,语气尖锐而又凄惨地朝他颤颤道:“什么劳什子的西域贼寇?你我二人在战后相识相爱,一直到生下我们的儿子,你都不是这般看待我的!为何如今竟是如此薄情啊,将军——”楼颐所说虽句句为其肺腑之言,然她终究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自是分不清眼前形势。如今段琬夜与孟郁景正紧张地针锋相对,场上一众杀手与守卫亦是恨不得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然而经由她这一通不合气氛的胡乱闹腾,原本严肃的气氛里竟是凭空多出几分异样来。段琬夜听得楼颐一番痴缠苦诉,不由作出一副细细品味一番的模样,饶有兴致地拍手讽笑道:“哎呀呀,咱孟大将军果然是王将之风!现下战况如此吃紧,倒是有得空闲和自家女人拉起家常来——小人段琬夜还真是自愧弗如,甘拜下风啊!”☆、胆寒薛临见状更是接受不能,冷冷横下手中七尺大刀,漠然摇头道:“我原先敬你孟郁景是个不问俗事的好战将军,现在看来,也不过只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荒唐!不过是个西域战俘,何来薄情?何来寡义?”孟郁景冲冠眦裂道,“段琬夜!薛临!你们休要信口雌黄,借此败坏我名声!”“名声?”段琬夜曲指敲了敲剑柄,不以为然道,“整个浮缘城都知道你孟郁景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怪物,你还要个什么名声?”许是被楼颐那一出给逼得心急了,孟郁景分明已是气得暴跳如雷,却硬是挤不出半句话来,张口便只断断续续道:“你……你!”“我什么我?有本事你就叫围墙上那些蠢货放箭!”段琬夜眯了眯眼,眸底戾气十足,“届时我便拿你来作挡箭牌,看你还能嚣张些什么!”话音未落,孟郁景还没能发表任何言论,已是被几乎疯狂的楼颐抢先打断道:“将军!将军!莫要不理我,莫要不理我啊!我不是贼寇,不是战俘,我是你的夫人啊!”“疯子。”段琬夜斜睨她一眼,幽幽道,“把她嘴巴捂上,真真是聒噪。”“别拦我!将军,将军!你看看我,看看我们的孩子,小旻。看看我给他绣的香囊,在这儿,在这儿呢!”楼颐大步上前,不顾众人阻拦,硬是从袖中缓缓掏出那枚血迹斑斑的莲花香囊,高高举了起来,像是捧了无价之宝在手掌中央,小心翼翼地欲往前呈给孟郁景,然而没能行至半步,便已被人死命拽住,按驴子似的使蛮力给扯了回来。她身子向来瘦削无力,经着这么一番折腾,霎时间失去了重心,手臂一歪,那宝贝似的莲花香囊旋即轻轻掉在了地上,一路滚至了段琬夜的脚边。眼见着亲手绣的挚爱信物滚落在地,那楼颐定然不肯善罢甘休,纵是同时被两三人给压制得严严实实,连嘴巴也堵得一丝缝隙不留,她却还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金鱼般徒然挣扎着,连连发出“唔,唔,唔”几串闷哼声。我看得心中煎熬不已,只觉得她甚是可怜。瞅向那张近乎泛出眼泪的绝望褐眸,我不由得有些为之动容,便无意识地微挪了脚步,思忖着能为她做些什么。然而身后的沐樾言却并不给我这个机会,他似乎早已看出我一举一动中所包含的想法,二话不说,便立马扣住我的肩膀道:“做什么?”感觉肩上所附带的力量微有些沉,我一颗疯狂跃动的心脏瞬间就虚了下来,连忙垂下了眼眸,老老实实地应答他道:“不干什么!我哪儿都不去。”“没必要同情。”沐樾言心下了然,随即淡淡抬眸望向了段琬夜,低声对我说道,“就算是医者,救死扶伤也要看清立场。”言毕,不等我再度开口,一旁面色庞杂的段琬夜已是高抬起了一条腿,当着所有人的面,狠命地踩在了那枚莲花香囊上。霎时,楼颐那狂乱而又扭曲的颊边赫然淌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像是裹挟了无数的屈辱和悲伤,断了线般在面上蜿蜒交错。可是她不能说话,只能执着地扭动自己的腰肢,不断试图挣脱束缚,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珍爱之物躺在段琬夜的脚下,被碾成一团烂布疙瘩。缓缓抬眸,段琬夜凉声道:“给儿子绣香囊?孟郁景,你这日子过得真是安生。”“段琬夜,你可莫要这般阴阳怪气地说话!”孟郁景一脸嫌恶道:“拿人家底说事算是个什么英雄,有本事你堂堂正正地和我打上一场,莫让你这些手下帮忙!”“说什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