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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了面上癫狂可怖的笑容,脸色煞白地坐在火堆后方,默默不语地展开手掌烤火。他将我视作空气,我却也本来没打算理他。漫不经心地跪坐下来,探手接过书珏递来一碗黑糊糊的guntang汤药,我皱了眉,满脸狐疑地出声问他道:“你煮的什么东西?怪味道。”“暖身子用的,你要是怕我下毒,就别喝。”书珏毫不在意道。“我都这样了,还能怕什么?你爱下不下。”我抿唇小心翼翼地在碗边蹭了一口,还略微有点苦。段止箫偏头望着别处,那眼角的余光却是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我。我一眼察觉,却只是笑,并未出言戳穿于他:“殿下,您老人家箭也拔了,毒也祛了,赏点脸,喝口热水呗?”段止箫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殿下,您喝不喝?”我扬声道,“还是要我亲自来喂您喝?”段止箫并未睁眼,不过是微微侧首,傲然反问我道:“顾皓芊,用这种方式报复于孤,你玩得开心?”“开心?”攥住瓷碗的指节隐约泛白,我阴着脸,凝声说道,“殿下,我的师父,我的阿言,现在还在那浮缘城北的城墙之外,浴血奋战,生死未卜!你一个人在这儿舒舒服服地躺着,可不比我还开心?”“放肆!”陡然抬手来死命拽住我的衣领,段止箫眸底怒火早已燃得冲破天际,“顾皓芊,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身份?纵是你今朝扬眉吐气地嫁给樾言又如何?来日他依然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我的麾下,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殿下。”重重一记空碗冷然叩下,我眸中积蓄已久的沉冰早已覆盖了整个瞳孔,“饶是如此!他沐樾言也是我的丈夫,不是您的。我今天执意救下您的性命,并不是我对您有多么无法释怀的敬重。只是因为,他,沐樾言,他是我的丈夫,他答应我,会给我一个家……所以,我才会站在这儿,把所有的希望与寄托,都砸在殿下您的身上。”段止箫眸色一震,一时喉间梗塞,竟是骇得说不出半句话来。我一动不动地瞧着他,面色沉静如水,眼底却早已波澜壮阔:“殿下,不要在这里和我争个高下。同样的话题,十几年前,您和师父说得多了,也该明白我们彼此想法的差异。只是,我和师父不同,我可以站在您的身边,竭尽全力地为您做事,保护您的安危。也许,我现在做得没有师父那样好,但是,我可以渐渐替代他的位置,成为您的助力。”“哦?”段止箫神色一动,微笑幽冷道,“就为了一个沐樾言,你舍得放下所有的骄傲,甘心臣服在我的脚下?”“不。”我摇头道,“第一,如你所说,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要想赶超师父的位置,不知道还要用上多少年。只是师父他老人家早已有心退隐避世,留下我一人站在这里,你不需要也罢,我照样能够活得欢喜。”轻咳了几声,紧接着又道:“第二,我从未有心臣服于任何一个人,包括沐樾言。我的爱情不会因他而卑微,他日后若是定要始乱终弃,我也还会找到比他更有趣的男人依靠一生。”段止箫挑眉沉吟道:“樾言若是在场听得你此番话语,怕是要生生让你给气出病来。”“别,我承受不起,殿下。”我声线凉薄道,“我是可以气他,他也只会因我而生气。这不过是我深爱着他的一种表现,旁观者置身事外罢了。”“哦?你想借此表达什么?”段止箫不屑一顾道,“我只是旁观者?无权掌控樾言的事情?”“是,你的确只是个旁观者。”我毫不踌躇地说道,“倘若,你当真将他看作你的好兄弟,好帮手,就不要试图掌控他的人生,决定他的命运。他只属于他自己,不论他日后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尊重并承受。我可以做到,至于你能不能做到,我管不着,也不想管。”言罢,兀自偏了头去,望着那一江滚滚春水,心里的涟漪却早已是泛滥而起。而段止箫亦是背过了身去,悄然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伤口,饶是一眼也不想再看我。这场时大时小的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有整整三天。我们顺着水势一路向北漂移,待到后来漂不动了,便靠着我一人撑桨来划,而船篷里两个无所事事的大男人,除了大眼瞪小眼,也找不到什么别的事情来消磨时光。☆、食言遇陈江的尽头,乃是一座地势相对缓和的小山,因着大雨滂沱的侵袭,彼时满眼皆是一片朦胧的新绿,偶尔斜溢出几条冒了嫩芽的枯枝,恰是初春到来的证明。如之前陆羡河所言,山下已是候了十来余身着纳衣的清瘦僧人,纷纷撑了纸伞前来相迎。闵余镇外颠因寺,乃是段家的老皇帝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他信不信佛没人知道,但他贪生怕死,这倒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遂年年月月往寺庙里投的香火与修缮钱向来也不会少。寺中僧人感念其恩德,于他死后还特地举行法事为其诵经超度,望他能早日解脱生死,功德圆满,得入涅槃。而事到如今,段止箫作为段氏宗家的继位之人,重伤流落至此地,僧人们自然是会毫不犹豫地腾出房舍,来供他安心养伤,暂作憩息。此番浮缘城外一战,我方最大的损失,就是他段止箫左胸前,那靠近心脏的一支暗箭。幸而段琬夜弩法有偏,出箭不算精准,饶是如此,也险些要了段止箫的大半条命。因着伤口创面较大,出血不断,加之双重烈毒的同时侵袭,致使其日夜疼痛难忍,严重的时候,还会出现手脚抽搐的情况。我日夜伏在他床前,一丝不苟地照顾了他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期间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沐樾言和陆羡河的消息,有那么几次,甚至会焦躁烦闷地窝在煎药的灶台边大发脾气。书珏对此一向见怪不怪,倒是寺中一众心性良善的小僧人们不慎见了我,都要避而远之。就这么日复一日地循环了有十来多天,那段止箫总算是从九死一生的艰难境况中熬了出来,而我却也是因此精神不振地倒了下去,昏睡了足有三天之余。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那抹白衣翩翩的熟悉身影已是真真切切地坐在了我的床前,低叹着拍拍我的脑袋,对我说道:“阿芊,你做的很好。”我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那抹耀眼刺目的白光,欠起身来,嘶哑着声音问道:“师父?师父你回来了?”“是,师父回来了。”陆羡河满面疲惫之色,许是方下船上山之后,便一刻不停地奔至了我的面前,那领口与胸前的衣襟,犹然沾满了斑驳的血渍。“师父,你有没有受伤?”我火急火燎地探手抚了他的脉搏,连连出声问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他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