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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胸高的积雪中向前攀爬,然而身后没有动静了,雪狼徘徊在原地,连地上的落马都未理会,犹豫片刻便向山下跑,紧接着突然地动山摇,山高处真有一大片积雪翻滚起数十丈高,带着万马奔腾之势如同山洪一般扑面而下。慕连侯大惊失色一把抓住胭脂:“是雪流沙!”然而二人的手方才紧紧握在一处,流雪便将他们冲散,她觉得头重脚轻,身子就像脱缰的野马在雪流沙中不断翻滚,口鼻里全是冰冷的雪,大口呼吸却什么也没吸进去。昏天暗地,震耳欲聋,她像要死了一般。等雪流沙平息时,她面朝下被压在雪层中,四肢疼痛无力,她企图抬胳膊却动弹不得。所幸夜间山风的很大,很快将她身上松软的雪层吹的七七八八,她费力爬了出来仰面躺在雪槽中喘息,脑后凉飕飕的,摸上去有一层冰,待她摆弄下来才知道那是一整块冰凝结的血水,后脑在跌下马时撞伤了。她低声的喃喃慕连侯,安静的山路上没有人回应,除了呼啸的山风和冰寒的积雪其他一无所有,她心头弥漫出巨大的恐惧,焦虑担忧无助害怕,但她已经无法动弹,无能为力。她不能往山下退因为有虎视眈眈的雪狼群,不能往上山走因为她孤身一人没有干粮和袄衣,更不想丢慕连侯不管不顾,躺在雪槽内躲避极致的寒冷似乎是唯一的选择。当年的圣上到底是如何攀上天山的?是不是他已经安眠于此?若真如此,她是不是只要睡下去,就能遇见他,然后将那些年的事都告诉他?可那又能怎样呢?能怎样呢?有松动的雪滑到她耳畔,她想睁开眼却睁不开,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抱起来,不知多久过去,耳边没了风雪声,只剩下几串脚步声。她的嘴唇动了动,想问来人有没有救出世子,可是她说不出话。不远处有人问:“她怎样?”有个声音回:“不大妙,脑后有一处一指长的伤口,体温也极低。”沉默了片刻,“把她给我,我来处理。”她身子又是一轻被人接过去,不知要被丢去何处。在意识消失之前,她耳边似乎响起琵琶仙,有风抚在面颊上,是温柔的,香软的,有秋日里暖阳的厚重味道,她睁开眼,原来是重回了孔雀台,风满衣袖飘然若仙,她舞姿回旋,抬起头,望见的是远方万里朝霞。***武德元年,慕挪十二岁,谱了一曲琵琶仙,舞了一段敦煌飞天,在大明宫的孔雀台上轻而易举为八王府赢得十州之地,堪称佳话,堪称传奇。但她那时天真烂漫,不知十州能有多广阔,不知坊间唤她十方郡主是何用意,她不在乎,从来也不在意,从她六岁时被皇太后所喜爱,期间不断被召见入宫,多年下来,宫中形形色\色之人,茂林修竹之院,金碧辉煌之楼宇,天下无双之珠宝通通都入不了她的眼,她心里能装下的只有朔州的父王母妃,家仆里的玲珑和小林子,还有后院的小犬木头,或许宫中朝野翻江倒海,江湖绿野风云变幻,但她周身的日子始终质朴而自我,流水般漫长。但皇太后喜爱她的机灵与乖巧,喜爱她写的娟娟小字,喜爱她脱口而出的诗词,偏爱她圆溜溜的眼睛转瞬变得弯弯如山峦,她的小日子像深山秘潭在大风里起了涟漪。有一年满丘国使节来访,皇帝上朝,皇太后垂帘在后,膝上坐着年幼的慕挪,皇帝国师正与使节谈论要事,垂帘后传来皇太后一阵笑声,大殿上安静下来,那帘子后的笑声却不见停,皇帝无比尴尬,只好咳了几声,不起效果,又咳了几声,垂帘里的笑声淡下去,半响传来老太太不悦的声音。“咳什么咳,哀家正和孙女儿说话呢,给哀家闭嘴。”事后满丘国使节特地携翡翠团扇求见皇太后,却见皇太后将价值一座城池的团扇放在慕挪手上,“不是说团扇丢了,这个顶上吧。”使节瞧着那七八岁的小姑娘生的天真无邪,不住夸赞道:“公主生的冰雪动人!”慕挪抬起头来,“我不是公主,只是个郡主。”“人家瞧你像公主你便是公主了。”老太太扭头对使节笑道:“不是哀家亲孙女儿却比亲孙女儿还亲。”长舌的宫女把此事传出去后宫中人见了慕挪都百般奉承,偏生她十二分不喜欢,回回入宫都垂头进去跑着出来。受宠而不自知,不自知了很多年,加上父王母妃一直嘱咐她不要与人亲近,以至在宫中毫无玩伴,始终孑孓一人。这一切是在九岁那年的盛夏中改变的。在她的记忆里除了那年漫天的瓢泼大雨之外,还有宁贵妃之死。那个午后她正在大明宫中依着皇太后吃冰果,一颗果子从汤匙里掉出去,滚到大殿门前,门外赶来的嬷嬷噗通一声跪碎了冰果,似乎是疼的泪流满面。“启斌皇太后,宁贵妃她……她死了。”慕挪抬头看太后,却见她心不在焉玩着指甲,“继续说。”“宁贵妃她自挂高枝死了。”“恩,既然宫中每日都死人,有什么稀奇犯得着你一个奴才来打扰哀家,听好了,谁再为此事来大明宫,哀家就赏五十个板子吃,还不快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冷漠的皇太后,她垂下头去继续吃果子。翌日清晨,有名乐师入宫,在凤仪亭内摆琴弄乐,她兴致勃勃独自去了,凤仪亭中早已坐满对乐理精通一二的皇亲国戚,对乐师一再吹捧称赞,但她听了两首曲儿却觉得极平淡,既听不出三千沙海的浩荡,也听不出冷月深潭的孤寂,不用半晌已经打起瞌睡。便在瞌睡之间,琴声愕然而止,凤仪亭内显出几分寂静,她睁开眼缝,看见亭外长廊上正走来一个少年,身姿挺拔容貌天真,却一身麻衣面无神色。亭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宁贵妃早逝,世子节哀。”不知又是谁说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却见少年不为话语所动,盘腿坐下,面无表情道:“方才奏的什么曲,还请乐师继续吧。”乐师拨了一段弦,抬头睹一眼少年的神情,又停下手,惋惜道:“自此后一人独过,世子一定很难过吧?”少年起身,往凤仪亭外走,“母后死后玲珑宫变得无聊,所以才来听你弹奏一曲,没想到不过平平。”慕挪瞪大眼睛,原来宁贵妃是世子的母妃,世子好坚强,死了娘也一滴眼泪都不流,一曲终了,她兀自点了点头:世子与她对琴乐的品味也是一样的。她当日回了一趟大明宫,在回府前向皇太后告别之余,多嘴说了一句:“孙女儿方才在凤仪亭看见世子了。”老太太将手中画卷放低了些,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