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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半点也不清楚。陈绯家里没人,门上贴满了乱七八糟的小广告,门缝里也塞满了花花绿绿的超市打折商品宣传单页。肖策在一天内的不同时间段去敲门,均无应答。他只能推测得出,陈绯关了茶楼,搬了家,换了联系方式,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他还能追问更多人,或许能推理出陈绯可能会去的地方。但肖策不愿意承认自己曾是今宵茶楼的一员,更不知道,就算他得到了陈绯的地址、获知她现在的生活,又能如何。在他发出那条短信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何况他从来都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也始终卯着劲,不顾任何外力阻拦,都要朝着目标而行不是吗。陈绯是他的过去,就算回忆里有让他惦念着、难以忘怀的人和事,也都过去了。他这样的人,没有资格沉湎过去,只能往前看,往前看才有希望。花雨巷的一切,自那日起,彻底变成了一场梦。……谁又能想得到,他还有机会和陈绯躺在一张床上。而此时,他不再是那个穷困潦倒、一事无成的肖策,他已经能够许诺一个人确切的未来。肖策认定这是一种启示。肖策手心微微发汗,他望着因酒醉而面色潮红的陈绯,接下去问:“你们……我是说,你和肖策……你们还能重新开始吗?”这个问题很不要脸,在陈绯清醒的时候,肖策问不出口。他不希望陈绯认为他是一个没能力爱人就落荒而逃,等到有了能力后又恬不知耻地回头的男人。可事实看上去,似乎就是这样。陈绯这会停顿了片刻,眼皮掀开,双目却没有焦点,像是人处于虚空幻境,蓦然听见这么个问题,根本不知道提问的人就在眼前。肖策觉察到陈绯收起zuoai时那副娇态,整个人变得疏远又冷漠了。她嘴角浮起一抹笑,轻蔑的,声音很干脆,她说:“怎么可能。”肖策脑中一片空白,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追问道:“为什么?”陈绯没立刻说话,隔了一会儿,肖策看见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淌了出来。他的心一疼,同时感到害怕——害怕陈绯即将说出口的话。他竟然一时不知要作何反应。陈绯挣开肖策的手,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却没有哭腔。她说:“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在哪呢?我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时候,他在哪呢?跟这种人重新开始,我疯了吗。”她短短几句话,说得肖策双目通红。他扬起上半身,哑着嗓子问她:“那你们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陈绯又擦了下眼睛,哼笑一声,语焉不详,“轩轩啊,今宵有酒今宵醉。这话,还是你跟我说的。”是把问她的话人当成轩轩了?肖策蹙眉,可也明白了陈绯的答案。他久久地沉默,看着陈绯陷入沉睡,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问——“如果,我还想要一个明天呢。”……陈绯做了很多梦,一个接着一个不间断而来。大多和花雨巷有关,和今宵茶楼有关,和轩轩有关。杂乱无章,没有半点逻辑,她有时候身处其中,有时候像个看客。梦境拉扯着她,强迫她回头,直面故人旧事。那时候,轩轩还没改名为赵承东,陈绯听陈秋娥喊过一次他的大名,一直认定他叫刘浩轩。轩轩是今宵茶楼的例外,在陈绯的记忆里,他是楼里唯一一个不因为钱“卖酒”的员工。他不用在陈秋娥那里存放身份证复印件,时间自由,不受店里的条规约束,就连“卖酒”,也全凭他的喜好,需要客人提前预约,由他来决定是否接待。陈绯曾经猜测轩轩是陈秋娥的合伙人,她在陈秋娥的病榻前也这么问过,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关于轩轩,陈秋娥没有透露太多,她只告诉陈绯,那个孩子身世可怜,他mama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他爸爸人在外地,即便定期差人给轩轩汇款,却很多年都没有露过面了,轩轩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提起轩轩的mama,陈秋娥有些动容。陈绯多问了一句:“你和轩轩mama从前是不是就认识?”陈秋娥没否认,只说:“往后轩轩想做什么,你都由他去。他要留要走,也都别干预。”陈绯是没那个闲心干预的,只要轩轩还去舞蹈室陪她练舞,其它的,她犯不着瞎cao心。后来陈秋娥过世,陈绯成了茶楼的主人,慢慢的,知道了些和轩轩有关的八卦。和她猜得有八分相似:轩轩的mama从前和陈秋娥在一块做过小姐,他妈怀上轩轩后,就不干这行了,打定主意要跟着轩轩爸爸离开。故事非常老套地展开:轩轩爸爸已有家室,得知这个和他春风一度的女人为他生了个儿子,认定自己被“仙人跳”了。他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带着轩轩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永远别出现在自己面前。于是,轩轩mama带着轩轩来到了花雨巷,投奔从前关系最好的小姐妹陈秋娥。可没几年,轩轩爸爸又找了过来,一副要与她重修旧好的模样。轩轩mama这才知道,他生意失败,离了婚,几乎一无所有了。后面的故事,陈绯没有得到更详细的版本,只知道轩轩mama接纳了轩轩爸爸,她身体一直不好,在轩轩9岁那年就去世了。轩轩爸爸还算有点本事,拿着全部家当,重新下海,把生意又做了起来。可是男人有了钱,在外头很快有了新家。轩轩就这么被留在了花雨巷,靠左右邻居和陈秋娥拉扯长大。轩轩到了上高中的年纪,被他爸爸接到了外地去读书,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高考前他辍学回来,就开始在茶楼和舞蹈室混日子了。初闻这些,陈绯不是不唏嘘,可楼里坎坷的故事她听了太多,比起大壮“卖血救母”、娇身负一家四口的经济压力、宋银川幼时被连卖三地,在多个城市的福利院都受过欺负这样的悲惨往事,轩轩起码不愁吃穿。他有钱,比很多人看上去都体面。陈绯自认,她对轩轩的感情很复杂。轩轩于她而言,亦师亦友,可要说多了解,也不尽然。多年来,除了在舞蹈上的无间默契,生活中两人其实交集很少。轩轩总有出人意料的想法,陈绯很难照单全收。比如他在完全不缺钱的前提之下,还热衷于在茶楼工作。他喜欢周旋在不同女人之间,陈绯常常听见新来的员工跑去找轩轩“取经”,而他兴趣盎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管陈绯心里明白,这种行为或许源于他的原生家庭。但明白和接受,完全是两码事。陈绯以为自己和轩轩永远不会在舞蹈室以外的地方有超过普通朋友的交往,她相信,轩轩心里也有同样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