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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凭阑满意地点点头:“小我一岁,放尊重点。”从她穿着打扮和口音用词可以轻易判断出她不是当地人,甚至不是这个大陆的人,他有意试探,便问:“在姑娘的家乡,以年龄论尊卑?”她本想说“不完全是”,但又觉得说“是”更好些,便答:“是啊,尊老爱幼没听过?”他笑起来,眼底似有星芒一现:“那好,我尊姑娘为老,姑娘爱我为幼。”江凭阑一噎,半晌飞过去一个眼刀:“别姑娘姑娘的,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那么,敢问姑娘芳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凭阑是也。”“江,凭,阑。”他一字一顿地念着,念了一遍,又念了一遍,最后眯着眼感慨,“问江江流去,谁会凭阑意。好名字!”江凭阑一听,觉得这诗有那么点意思。她这名字是爷爷取的,爷爷喜好古玩,是个颇有文化底子的老头,常跟她讲历史,论诗词。因了“老太爷”的威严,江家里头所有人,包括她和她那群保镖,都被勒令要“多读书”,以至于她一度觉得自己不是出身黑道世家,而是书香门第。她出于某些原因没有上过学,但该学的东西却都学了,这得归功于爷爷。也正因为爷爷,她虽然成天跟着帮里的弟兄们练功夫,却没真成了“野丫头”。而他的二十六个保镖中,因为受到这种“文化气息”的熏陶,也有几个成了才,张口闭口都是文绉绉的模样,比如她身边这个小个子就是其中之一。小个子眼神锃亮:“这诗不错,回头告诉老太爷去。”身后商陆似乎冷哼了一声:“三殿下倒是好兴致,这等情形之下竟吟起诗来。”微生玦笑得一脸无所谓:“有仙人在,何忧之有?”商陆脸色白了白,垂下眼不说话了。小个子觉得奇怪,悄悄问他手中人质:“那娘们儿怎么回事?”原以为微生玦也会用气声小心答他,不想他反倒朗声道:“知微阁的人不学武,只有一身了得轻功,如今她被你们制住,难以脱困,她刚才那一句是在暗示我助她呢……”小个子呵呵笑几声,觉得这娘们儿够阴险,回头瞪了她一眼,又觉得哪里不对:“哎?这么说来,你小子有办法逃走?”说着按在微生玦肩上的手便用力了几分。微生玦疼得“嗷嗷”直叫:“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这天下谁不知道我微生玦是父皇最不中用的儿子,我哪能有什么法子?”江凭阑步子一顿解下腰上绳索:“吵。把这绳索一分为二,捆了他们。”见大小个子照办了,她走上前去行在微生玦左侧,好声好气道:“来,跟jiejie说说,你们这是哪儿,都有些什么人,还有些什么风土人情?”微生玦本想好好纠正“jiejie”这个称呼,看到小个子凶神恶煞的眼神立马住了嘴,慢吞吞讲了起来:“我们这里叫矞州大陆,当然,这是我们自己的叫法,别人如何称呼我们,我不晓得。”“你说的别人……是指其他大陆上的人?这么说,你们有人出过海?”他摇摇头:“曾经来过一些其他大陆的使者,祖上才得知原来海的另一边还有人烟。至于出海,有是有过的,但都一去不复返,也不知究竟遇上了什么。”江凭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还不具备航海的实力,那么这片大陆的科技发达程度大约在历史上的明清之下。“你们这儿是中央集权?”微生玦似乎对这说法愣了愣:“你是指天下一统?”“差不多吧。”“今天下两分,南陆是我微生王朝,北陆则是皇甫。”“你们都以皇室之姓为王朝之名?”“是极。”“哪个王朝更厉害?”他轻笑一声:“你这问题,问南国的皇子合适吗?”她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合适的?客观公正地说。”“两分天下,从国土大小上讲是差不多的,至于国力,近年来皇甫似乎日渐兴盛,微生则原地踯躅,稍显落后了。”“你倒挺谦虚。”“但微生王朝才是正统。”他强调道。“哦?不就两个地主刮分了一块地,有什么正统不正统的?”“皇甫氏最初是从微生王朝分裂出去的。”她了悟地点点头:“分裂多久了?”“五百余年前,容氏统一天下,维持了矞州大陆近三百年的和平。约莫两百年前,微生氏取而代之,成为天下之主。八十年前,皇甫氏自微生王朝分裂,抢夺了北陆,自此天下两分。”“既然如此,眼下可算是乱世了。”“是极,江姑娘慧眼。”“乱世不好混,还是走为上计……”她这一句嘀咕被远处突如其来的马蹄声给盖了过去,她一愣,停在了原地。说突然也不是那么突然的,其实微生玦早就听见了,眼下整块大地都似跟着在颤动,应是已经离得很近了。这动静似瀑布自千丈高处飞流直下,傻子也听出来是数量惊人的骑兵。大个子自然以为是来擒他们的,怒了一扣扳机:“娘的,玩我们?”江凭阑抬手敲了他一记脑瓜崩:“别犯蠢丢我脸。”大个子揉揉脑袋犹自不解,他家小姐却已懒得理他,将头转向微生玦:“援军?”微生玦这回没笑,眼神落在她身上,乌黑的眸子此刻看来似有点深沉,半晌后才道:“冰雪聪明,甚得我心。”三句话没个正经,江凭阑白他一眼:“既然有这么多援军,为什么还让那蠢货将军打进皇宫正殿去?”“左右不过戏一场,无妨的。”他望了望远处四散的烟尘,下意识想抬手把她往另一个方向拉,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绑在背后,无奈只好努了努下巴,“跟我来,我们走另一条道。”大个子一脸怀疑地看着他,倒是江凭阑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她觉得她不想被迎面而来的骑兵扬一头一脸灰。前头带路的人虽然双手被缚却仍走得雍容闲雅,好像他不是人质,只是自然而然负着手,而他脚下每一步都似行于云端,是与生俱来的龙凤之姿。江凭阑隐约觉得,这个人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纨绔,也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不中用”,他是个厉害的角色,甚至可能在微生王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虽是未完全听明白他方才说的“戏一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位造反的将军很快就要没戏唱了。前前后后走了近一个时辰才算看到最外边的宫门,这还是微生玦带着抄了近路的结果。江凭阑回头看了眼沉浸在夜色中的宫门,虽是无人追出,可这里离所谓安全之地还很远。商陆似是挂心阁中事务,心急道:“皇宫也出了,可以放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