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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扶,左一句“张大人您还好吗”,右一句“王大人您怎么样”。“吁”一声响,车倏尔停住,就在沈纥舟脚后跟三寸处,一分不差。当先有人眉毛一竖,喝道:“何人竟敢驱车惊扰宁王殿下?”是了,惊扰了群臣不要紧,惊扰了眼下炙手可热的宁王殿下可不行,这说话的是个马屁精。明明车轮子离沈纥舟最近,他却是很平静,淡淡转身,看了一眼马车恭敬颔首行了个礼:“臣等见过宁王妃。”先头说话那马屁精一张脸霎时惨白惨白,其余众臣面面相觑,仔细借着宫灯瞧了瞧,这可不就是宁王殿下的车驾?幸好方才没失言。马车里的女子闻声一笑,车帘也不掀来便知道外头情状,懒懒道:“沈大人,还是您眼力最好。”“宁王妃过奖。”先前那位马屁精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下官无眼,不识王妃尊驾,还请王妃息怒。”江凭阑又笑,语气十分和蔼可亲,也不以尊贵身份自居,“起来吧,不碍的。等殿下等得闷了,才让乘风驱车去转转,不想惊扰了各位大人,实是抱歉。”这话说得平易近人,有耳朵的却都听出了其中意思,更何况,光是驱车转转能转到这里来?这不是摆明了骂他们不知好歹缠着宁王,要给他们点脸色看吗?一众臣子心里念头这么一转,立即笑呵呵打起圆场,行礼的行礼,告辞的告辞,转眼走了个干净。按照礼数,众臣是该等宁王走了才能走的,但王妃的车驾堵在这里,宁王殿下又一副等人都走了才肯上车的模样,他们只好作罢。最后一个离开的是沈纥舟,江凭阑不掀车帘也知道他还在,莞尔道:“沈大人慢走不送保重后会有期。”沈纥舟含笑朝车驾行了个礼,又看一眼皇甫弋南,“下官告辞。”皇甫弋南掀帘入车,看见她这一身素裙倒愣了愣,“亏得你没出来,这身衣裳可不衬方才那凶悍模样。”江凭阑嫌弃地看自己一眼,“这辈子总共也就穿过两次裙子,都在今夜,还都是因为你。”他不嫌事多地笑,“今后还会有更多次,都是因为我,背上皇甫第一悍妃的名号,也是因为我。”她颇有些赞同地点点头,就她刚才那凶悍架势,明日朝中都该传遍了吧?“今夜回不了学士府了吧,我们去哪?”皇甫弋南似乎在笑,眼底神色却黯了一黯,随即对帘外道:“乘风,先去长乐宫。”两人一路静默无言,各自撇头看帘外景致,像是要从漆黑夜色里看出朵花来,待到入了长乐宫皇甫弋南才道:“你若乏了,一会就在马车里等我。”江凭阑猜到他要去见谁,摇头道:“一起吧。”长乐宫倒是生了副好景致,虽说宫墙垒得高了些,但花花草草都被修剪得秀致,也不乏些赏景的亭台小几,过不久春天一到,想必会更美。长乐宫内殿阁十余,空闲的居多,仅几居安置了嫔妃,品级都算是中上等。皇甫弋南的车驾在玉明殿前停下,这一停便是很久,李乘风奇怪地回头望啊望,始终不见自家主上出来。江凭阑也不催促他,她明白,正如离乡太久的人近乡情怯一样,他需要些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皇甫弋你那才伸手掀帘,偏头道:“进去吧。”她点点头跟上他,一路直入,过三道殿门后才隐约听见一些声响,像是女子在唱歌:“候人兮猗——!候人兮猗——!候人……”歌声凄厉,断断续续,似乎还有人在旁阻止。皇甫弋南越走越疾,素来气定神闲的人脸色白得很难看,江凭阑小跑着才能跟上。这一路很短,细数不过百步,可于离开了十七年才得归来的人而言,却是漫长到怎么也望不见尽头的。跨过门槛,一大片淡蓝色纱帘拂面而来,江凭阑本以为这些帘子是要遭殃了,却不想皇甫弋南脚下步子一停,并没有一把扯下它们,而是轻轻抬手掀起一角让开去,手势珍重而小心。她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条淡蓝色的素裙皱了皱眉,还未及思考便听见一阵嗫嚅声:“你们走开……走开……!太亮,太亮!”江凭阑蓦然抬头,皇甫弋南脊背僵直,循他视线望去,那床榻前的脚踏上有个女子半坐着,一身淡蓝色丝裙穿得秀致,黑发很长,一直垂到脚跟。侍应在旁的宫婢们立刻朝两人下跪行礼,“奴婢见过宁王殿下,宁王妃。”皇甫弋南一动不动,似乎没听见,宫婢们都垂着眼不敢起来,倒是江凭阑先发了话:“都退下吧。”“是。”宫婢们走了,整座寝殿只剩了三人,脚踏上半跪半坐的女子抬起头来,怯怯地看着皇甫弋南绞着手指。他忽觉心间一阵钝痛,低低咳了起来,江凭阑一听,赶忙上前去拍他背。那女子似乎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忽然痴痴地笑了,然后一路从脚踏朝这边爬来。是爬,手脚并用的爬。江凭阑愣了愣。皇甫弋南立即上前去阻止她的动作,他跪下来,双手扶住她的肩,几乎颤抖着念出那两个字:“母妃……”那女子似乎有些不高兴,一把搡开他,他毫无防备地被推到一边,眼见着她继续朝江凭阑爬去。江凭阑懵了一瞬之后便明白了,飞快抬手解衣,脱下自己身上淡蓝色的素裙递给了她。喻妃接过衣裙,将它捧在怀里抬起头来,半张脸隐在乱发间,痴痴地笑,“我的……”江凭阑蹙了蹙眉蹲下身,而后笑道:“是你的。”她笑得更开心,不知是在说江凭阑还是在说自己,“好看……”“嗯,好看。”江凭阑维持着蹲身的姿势去看眼前的女子。这张脸白得没有一丝丝人气,风霜满布都是褶皱,一头乌发,细细看来却掺了一半的白,枯槁而无光泽。可即便是这样,她仍能想象得出,这个女子当年是如何风华绝代。她认得这双眼睛,跟皇甫弋南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明明疯了,却依旧灿若星辰的眼睛。她抬眼去看皇甫弋南,喻妃推开他后,他始终背对着这边不辨脸上神情,只有一双手不停地在颤。江凭阑默然半晌,“娘娘,您不认得他吗?”喻妃正嗅着素裙上的香气,闻言歪头重复她的话:“谁?”她只得指了指皇甫弋南,“他。”“他……”喻妃转过头去,“谁?”皇甫弋南一僵,回过身来,不再试着再与喻妃有任何肢体接触,只远远静静看着她。江凭阑见他不答,只好一字一顿替他道:“弋,南。您不记得这个名字吗?”喻妃的目光闪了闪,眼眶刹那便红了,江凭阑刚一喜,忽见她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