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孤立

    大少爷又开始闹脾气。

    整整两天，夏棠没听见他跟自己说一句话。

    这事对她的影响几乎为零。

    甚至觉得放学之后的生活清净不少，一直这样冷战下去也不错。

    他们在宅子里碰面过几次，一次在门廊，一次在餐厅，陆霄微微朝她抬起下巴，好似勉强纡尊降贵等着她来搭话。

    夏棠没理他，径自溜去自己房间，留他一个人阴沉着一张脸生闷气。

    比起这件事，更有别的事值得她去头疼。

    第二天在学校里交作业，轮到她，课代表嫌弃地只用两根手指拎起作业本，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致命病菌。

    练习册被放到最上层时，“啪”地被人撞翻，夏棠的作业摊开在地，被人一脚踩过，她弯腰捡起来，干净的书页上已经留下一个沾着泥土的脚印。

    其他人嘻嘻哈哈，肆无忌惮地嘲笑起她脏兮兮的作业本。夏棠拎着书页抖了抖，没有试图去擦，一语不发地站起来，把练习册重重放到一摞作业的最上面。

    她倒是想在这所学校里正常生活，直到顺利毕业。

    但是没那么容易。这群人都欺软怕硬，当认定了她好欺负之后，便变本加厉地开始孤立起她，就像草原上成群结队的鬣狗，总是追逐着猛兽吃剩下的食物，只有闻到血腥味才会出动。

    她回到座位上，李子沫从课桌下递来零食，她给她带了一堆吃的，全是糖果，各种各样的糖果，偷偷从课桌下塞给她。

    夏棠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黏腻的甜味在嘴里化开，勉强提振心情。

    课间李子沫又自责地跟她道歉，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才害她成为众矢之的。

    不不，罪魁祸首分明另有其人。

    “又不是你的错，”夏棠咬着奶糖说，“再说了，实在不行，我就转学回去。”

    “可……那不是得扣很多奖金吗？”李子沫小心翼翼地问。

    主动退学得交还奖学金，但学费却不会全部退回。

    “这个不用担心。”夏棠说，“我家里人会理解的。”

    真要退钱也得退陆霄来，谁污染谁治理。

    责任完全在他。

    下午班级发放秋游意向地点登记表，表格少了几份，分发的人直接跳过她们两个，递给了后排。

    如果只涉及到她一个人，忍忍也就过去了，但还牵连到了李子沫。班长问谁还少了，夏棠替自己和同桌举起手。

    还没开口，旁边传来一声刻薄的讥笑：“发给她们有什么用？反正也去不起。”

    她看过去，说话的人就是今天故意踩她作业的那个男生。夏棠不废话，起身，直接扯过说话人的登记表，对方也抓住一角，嚷嚷道：“你干什么？抢东西啊！”

    整个班的视线都被吸引到他们身上，夏棠干脆地抓住登记表一用力，纸张哗啦一声裂成两截。

    男生登时暴怒，青筋一直绽到脖子，扬起拳头要揍人。

    班长陈瑜刚从办公室领到新的登记表回来，连忙挡在两个人之间：“大家都是一个班上的同学……不要闹得太难看。”

    班上是个戴眼镜的瘦弱男生，只是因为成绩好，为人勤恳，所以被老师任命为班长，根本管束不住班上这群刺头。

    男生一点不给他面子：“我呸，谁跟你们当同学？”

    教室里有监控，毕竟明目张胆动手，冷哼一声坐回去。班长扶了扶眼镜，给他们又都发了一份新的表格。

    递表时，夏棠在他手里放了一颗糖。陈瑜愣一下，低头接过，说了句谢谢。

    过了放学时间，陆霄在走廊上见到背着书包的夏棠，背对他，正在等她那个形影不离的朋友，手指百无聊赖地绕着书包带，卷起又松开。

    发尾还是翘着，晃荡在后颈上。

    隔着半条走廊，开口就能让她听见的距离，陆霄望着她的背影，想开口，又忍下，没有说话。

    卫川生过来拍他的肩膀：“哟，看什么呢？”

    夏棠听见了这一声，回头，视线相撞，她看一眼，像看见空气一样，又收回目光，继续靠在门口等人。

    卫川生揶揄他：“上次把人家得罪了吧，难怪夏棠不理你。”

    陆霄冷着脸，一语不发，走下另一边的楼梯，卫川生又看一眼走廊那头的女生，方才笑着跟上。

    他们今天正要去接人。

    航班预计六点半抵达机场，临时延误，迟到半个钟头。

    天色越发黯淡，巨幅玻璃墙外钢铁羽翼的飞机陆续在坪上起降，陆霄抬眼看了好几次时间，终于有稀疏人群陆续走出通道。

    当中一个颀长人影，提着行李箱，穿深灰色长风衣，身姿很醒目。

    “总算来了。”陆霄隔着通道朝他说，“再不来我们都打算走了。”

    卫川生在边上附和：“怎么样，我们都特地赶到机场来接你了，够不够意思？”

    长途飞行不损这名旅客的整洁和俊朗，脸上浮现些微笑意，将行李箱交给一旁等待的穿黑西装的接站人员，一边说：“不错，很够意思。”

    “把外套什么的都脱了，国内现在可没那么冷。”卫川生说。

    林清让脱下外套，也递给了黑西装。外套下是剪裁良好的深色衬衫，衬得身材清瘦挺拔。头等舱的乘客已经陆续走出，轮到了商务舱经济舱，人流逐渐密集。有人拿起手机偷偷拍他的照片，觉得像是哪来的明星。

    林清让看见了照相机的闪光灯，没有制止的意思，他同黑西装低语几句，叫助理先带着行李先回去，他和朋友们有约，让司机到时候再来接人。

    而后他笑着看向陆霄：“怎么，一脸不高兴，又是谁惹了你？”

    提到这个卫川生立刻来劲，刚要回答，被陆霄揽住肩膀拖到了一边去：“没人惹我。”他晃动手里的钥匙扣，朝外指了指：“走吧，已经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