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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那个人来了,朝自己伸来了手,而自己在他的怀里。鼻尖是那个人的味道,衣服上是那个人的体温,他在朦胧中得到了抚慰,几乎不想睁开眼睛。当被扔在床上的时候,脊背的疼痛使他完全睁开眼睛,而梦也终于醒了。这梦不仅仅是今夜的梦,也是十年来的一场大梦。君先生,我说我喜欢你。其实,比喜欢还要多一点。你偶尔给我一点甜头,施舍,我就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之后你再怎么过分,我都只能全部承受。就这样被你吊着,我一步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走到深渊里去。我以为只要有这么一点施舍,自己就会一次又一次地死灰复燃,匍匐着毫无尊严地跟着你。只要你开口,就算你恋爱,我也跟着,你结婚,我也跟着,你有了孩子,我也跟着。就像头饿犬跟在主人的身后,跟着跟着,最后倒毙在路上。温随可怜地扒拉着自己能给的那些东西,捧到君翰如面前,可惜人家看都不看一眼。他扒拉着扒拉着,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可给的了。而之前那些捧出去的东西,也早就被扔在空中,找不回来了。因为君翰如从始至终都把他当做满足性欲的工具,所以对他的恳求不会理会,对他的讨好不会理会,对他rou体以外的所有无用东西,统统不会理会。这一点,他早就该明白的。体内的yinjing再次擦过前列腺点的时候,温随喘了一声,微微顶起的guitou吐出些jingye,液体顺着窗户流下来,残留着一道肮脏的痕迹。君翰如低头埋在温随肩膀上,吐出了一口气,正欲松开扣在腕骨上的手,突然听见温随说:“我讨厌你。”他不由一怔。此怔无缘无由,不知因何而生。之前哭得太过,温随喉咙里积了痰与唾液。君翰如让他“不要说话”,他就真的没有再开口,没有再说“求”。这次甫一说完,他就呛住了,开始剧烈地咳嗽。一边咳,还一边笑起来。又聒噪,又难听。第31章31“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是雪莱的名言。世界哪里是这样的。好人读了要上当的。温随的记忆里,君翰如像棵高高的树,苍翠挺拔,却没有鸟儿栖息。他第一次遇见这棵树,是在一个秋日的早晨,那天的阳光,极好极好。1997年,温随二十岁,是N大的学生,天真茫然,对人生还抱有憧憬。因此被那些男生使绊子的时候,他想:不要紧,这些总归会过去的。那年秋季运动会,他被安排了赛后清扫的工作,期间陆续增添的杂活更是数不胜数。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苦活。早晨九点,跳远比赛正在检录,一个女生火急火燎地拉过温随,朝他指了指检录区的方向:“温随,我们班运动员的衣服你赶紧去收拾好!快快快!”他讷讷应了,赶去那边,手忙脚乱地接过那些抛过来的衣服,外套厚重,很快就堆到了他的脖子处。衣服内衬里有浓重的汗酸味,温随呛了几下,好不容易适应了,努力抱稳衣服,走到沙坑对面等着比赛结束。他的身子并不结实,两只细瘦的胳膊捞着一大把衣服,臃肿地在怀里团成一团,这副模样看着很滑稽。学生会一些坐着登记的人偶尔朝他指指点点,笑着聊几句。跳远是热门项目,参加的人不少,初赛半决赛决赛又是连着的,所以时间很长。太阳渐渐升起来,站到初赛末尾时,温随额上已经有了汗,腿也开始酸起来。他正对着沙坑,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老老实实的,动也不敢动,看上去又可笑又可怜。正望着远处扔铅球的场地发呆时,他突然感到一阵气流朝自己冲过来,于是愣愣地回过头。那是一个很高的男生,跳入沙坑后在冲力作用下,往前跑了很多米,直直朝他撞过来。温随吓了一大跳,狼狈地往后退,没几步就跌到在地上,摔得人仰马翻。衣服在低空中散开,劈头盖脸砸在他身上。衣服坠落的缝隙之中,他看见那个人停在自己三步开外的位置,逆着阳光,居高临下地朝自己看了一眼。只是一眼。然后便是十年。两人一高一下地对望着,一个挺拔地站着,另一个扑倒在尘埃里。温随似乎就注定了一辈子只能这样仰望对方。“你还好么?”“还……还好。”温随听见自己这样说。于是那人移开视线,走开了。连扶也没有扶一下。他的成绩大概是不错,裁判话音刚落,四周就响起惊叹来,甚至还有十分起劲的鼓掌声和口哨声。但他本人看上去却并没有多兴奋,径直走向检录区休息。温随望着那人走到阴影底下,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逐渐回过神,撑起身子开始收拾衣服。初赛回来的运动员站在检录区外冲他招手,他便捧着衣服急急忙忙朝那边跑去。运动员们东掀西掀地翻找着自己的衣服,找到后,从口袋里拿出点东西,又重新塞回温随怀里。一帮男人力气大,又鲁莽,把他撞得几乎站不住脚。温随在调笑声里小心地抬起眼,慢慢把检录区望了一遍,终于看见刚才那个人坐在木质条凳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快外面就跑进来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挤到那人跟前,满头大汗,很是兴奋的样子:“翰如!你小子可以!……”他一边拿起纸津津有味地算着什么:“加上你的……我们班……分数就够了……”等他说完,那人睁开眼睛,俯身去拿地上的矿泉水瓶:“思哲,明年不要再拉我参加了。”眼镜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是集体荣誉,为班级争光,有什么不好?”男人没有回答,仰头喝起水来。温随仔细拨开了空气中所有的杂音,去捕捉这些破碎的对话。那个人的声音很沉,压过其他嘈杂的喧哗,落到温随的耳朵里,使他的耳根慢慢红透了。半决赛和决赛的时候,温随耐心等待运动员一个个上场——这次却不敢站得近了,只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远远望着。其实那人很好找,因为他的个子非常高,在人群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男人肢体修长,跳跃的姿势也漂亮,身体条件如此优越,成绩定然不会差。虽然如此,他的兴致看上去却并不高。或者说,始终没有其他人那种亢奋的状态。那副模样,似乎觉得此时此地的一切,都在浪费他的时间。最后那个人得了第二名。第一名的是体科院有名的跳远王牌。领完奖后,他摘下胸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