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梦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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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你难得工作到凌晨,将最近一段时间积攒的事务集中处理了一下,顺便给线上陪你加班的秘书发了个红包奖励。 工作完成后,你从电脑前起身,伸了个懒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来到阳台上一屁股坐到摇椅上,打开手机随便翻了翻。 工作手机已经进入了休息勿扰模式,私人手机里大部分都是朋友们发来的邀约,以及各种炫耀夜生活的视频,你随手点开一个,黑暗的环境中镭射的五彩灯光加上震耳欲聋的劲爆音乐,舞池里摇头晃脑挥洒汗水的男男女女,你的朋友掌握着镜头,几只酒杯在摄像头面前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撞击声,嘲笑着你这个本该像他们一样放纵享乐的富二代只能苦哈哈地加班当社畜。 你翻了个白眼,给朋友回了个比中指的国际友好表情,又觉不过瘾,沿着列表给每一个朝你炫耀的人挨个回复了一个死亡微笑,才稍微神清气爽了一些。 洗完澡出来,你本想直接上床睡觉,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久违工作到深夜的缘故,大脑依然保持着活跃,睡意迟迟不来。忽然看到放在电脑旁边的那只专门用来放置游戏app扩展包的手机闪烁着呼吸灯,提醒着你有了新的消息通知。你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来自五条悟的短信。 骤然看到这个名字,你都有点恍然了一下。自从上次从副本出来以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你戒断了一周游戏,专心投入到公司刚接的大单子里,实打实忙碌了一段时间。工作使人清心寡欲这句话果然不错,明明仅仅过了一个周,但你现在再看到那个图标时,竟然都有点恍如隔世的错觉了。 但也正因如此,你又重新回到了之前那个潇洒的你,先前过于沉浸的体验带来的后遗症已经基本消失,你又能抽离出来,以相对冷静和客观的态度继续玩游戏了。 仔细一想,你确实很久没有见见其他角色了。人生中的一大错觉就是:爱是专注且唯一的。你深信说得出这句话的人只不过是没见过百花齐放满园争春罢了。花花世界迷人眼,人的一生如此短暂,当然要在有限的生命里更多地去体会更丰富多彩的欲望,爱欲,情欲,性欲,不一而足。对于男人来说,贪婪是本性,贪得无厌是本性难移。 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打开电脑,登录游戏。既然游戏为了挽留你都主动触发了夜间事件,你又何妨通宵来一场久违的奖励?反正你是大老板,翘不翘班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成年人时间到,开冲! …… 夜已经深了。五条裕美子敲了敲房门,低声劝道:“家主大人,时间已经很晚了,请您先就寝吧。” 屋外只剩下灯笼的光照,屋内却还灯火通明。障子门上映出一道人影,里面传来少年人冷静到不含情绪的声音,“不必管我,你去睡吧。” 五条裕美子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还是依言离开了。 屋内,五条悟放下手机。屏幕上是他刚才发给伏见宫御我的短信,快半小时了,却还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听着屋外的脚步声远去,他终于忍不住露出烦躁懊恼的表情,粗暴地抓了抓头发,将那头蓬松柔软像新雪般的头发抓得一团乱。 草莓巴菲:[我想去看海。](未读)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伏见宫御我了。虽然具体说起来也没有多久,连半个月都不到,但自从他们确认关系以后,似乎从来都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双方好像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不仅见不到面,连电话和视讯都没打过一个。如果只是这样,五条悟倒也不会觉得什么。放在别的情侣身上多半是要怀疑出个一二三四条,要么出轨要么冷暴力要么七年之痒,但五条悟对自己非常有自信,他觉得伏见宫御我肯定爱死他了,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不讲道理死缠烂打上来的人,根本不可能对他失去兴趣。 但偏偏他最近又时不时会做那个梦。 梦里的场景偶尔会变化,但都是幼时的伏见宫御我。黑头发的孩子看起来有点呆,对周遭发生的一切,甚至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没什么反应,像个任人摆布的娃娃。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们激烈争吵,彼此不相上下,又经常跑到伏见宫御我面前自说自话,仗着他没有反应,而将他当成人形树洞,对他倾吐一切私密之语。要五条悟来评价,那画面看起来像是信众在向佛像祈祷内心的贪婪和黑暗,将不切实际的、不劳而获的欲望寄托于神佛虚无缥缈的一顾。 但神佛从未有过任何动容。那个时候的伏见宫御我简直不像个人。他只是一尊空有血rou的雕塑,五条悟没有在其中感受到任何活着的灵魂。 在伏见宫御我被彻底推上那条不归路的时候,拉着他的研究员也要找一个别的替罪羊,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合情合理,看起来像是不得已而为之,似乎这样就能抵消他们为数不多的罪恶感。 于是他反复强调,对伏见宫御我说,“都是因为五条家的六眼,是因为他的诞生,才需要牺牲你,以成全我们的伟大事业。” 只有在这个时候,在提到“五条家的六眼”的时候,实验台上的祭品才会吝啬地分出一道目光,看向说话的人。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洗脑。五条悟毫不怀疑等实验结束,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那个孩子只会记得这一件事情,甚至在他变得似人非人之后,宛如新生一般降临在世界上,第一件想去做的事就是好好见识见识这个传说中的“五条家的六眼”究竟是什么东西。 会用这种说法来称呼他,证明这些研究人员也根本没有将五条悟当成是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六眼”的容器,但凡有机会,他们都会想尽办法将六眼夺走,为己所用。 这其实也是咒术界里相当一部分人的想法。御三家,总监部,即便是在他逐渐掌权,拥有了更大的权力,也更愿意向同类展现自己的威胁力的现在,那些人看着他,除了畏惧,厌恨,依然充满着渴望和垂涎。 五条悟无所谓那些人的想法。反正他们也就只能想一想,旁的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想要得不得了又偏偏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样子,其实还挺有趣的。 但伏见宫御我和那些人不一样。五条悟愿意承认,他在乎伏见宫御我的想法。 他被这个梦困了好几天,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决定必须要将伏见宫御我挖出来,将这件事说个明白——他不认为这种小事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隔阂,但他不愿意他们之间有任何不确定因素。他希望这份感情能够坚持得更久一些,再久一些,最好能够是一辈子,能够到彼此生命的尽头。 年少时的爱恋炽热而又天真,总是口气很大,一说起来就是一辈子这种遥远的词汇,理想很高,愿望很美好。 五条悟抿了抿唇,拿起手机打算再发一条继续试探一下,要是还没有回复,他就亲自走一趟,大不了将整个日本跑一遍,说什么也要将他本人找出来。 刚要打字的时候,却发现先前发的那条消息已经变成了已读状态,没过多久对方的回复就发了过来。 凌晨2:10 草莓巴菲:[我想去看海。](已读) 凌晨2:58 Caeser:[出来,我在你家门外。] 五条悟腾地站起来,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匆匆走出房间,趿上木屐,立刻就要往外走。 刚去给他准备补品端过来的五条裕美子见状,快走两步,惊讶道:“家主大人!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里?” 五条悟头也不回地甩了她一句:“去见那家伙!你回去睡吧,不用等我回来了!” 五条裕美子顿了顿,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真是的,年轻人就是容易着急……” 话虽如此,她注视着白发少年兴冲冲的背影,看他像一只重获自由的鸟般灵巧而轻盈地穿过长长的直道,扑向大门,雀跃的情绪连夜色都盖不住,又觉得非常欣慰。 果然还是爱情更滋养人。年轻的家主接连几日都心情不愉,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从小就照顾他的五条裕美子可看得清清楚楚,那精神头就跟缺了水的小禾苗似的,蔫头耷脑,郁郁不快。如今日思夜想的人一来,哪怕那个人就是问题的根源所在,那根小禾苗还是如同喝饱了水似的,立刻就挺胸抬头了,瞧瞧那飞奔的不值钱的样子,两条腿就差抡出火星子了。 五条裕美子一边无奈,一边带着仆从转道去了负责值守安保的部门,打算提前跟他们通个气,下次家主的恋人再上门,通报的同时先把人接进来,省得让家主急吼吼地亲自出去迎接,好不容易养成的沉着稳重一下子全没了。 …… 伏见宫御我就站在五条家的大门外。他没有开车过来,只有自己一个人,衬衣是宽松休闲的款式,又薄又轻透的料子,袖子挽了几道,形状随意的堆叠在肘弯处,露出一截修长有力的小臂。胳膊上没有戴任何珠宝手表,干干净净的皮肤,腕骨突出来,线条骨感苍劲,又有着说不出的优雅和性感的味道。 他姿态闲适地站在门口玩手机,长卷发有些微湿,拿一根丝带松松扎起来,被门口的灯光一照,发丝间残留的水珠零零散散地闪着亮晶晶的光泽。门外其实还有其他人,几个日常轮值的护卫,就连以五条雅正为首的幕僚心腹们竟然也出现在这里,臭着脸色十分不虞地盯着他,而被十几束灼热目光黏住的某人却毫无自觉,仍旧泰然自若地刷着手机,连半分眼神的都欠奉,十分习以为常地以自我为中心。 他站在那里,明明脸像是最华美艳丽的艺术品,但整个人身上那股挺拔的锋利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一下,让他看起来仿佛死神手中矗立于地狱幽冥中的权杖,某种引而不发的威胁力源源不断地渗透出来,展现出来,让接近他的每一个人都产生下意识的畏惧、回避、甚至应激。曾经的五条悟就是会对他应激的那一类,尤其在他们最针锋相对水深火热的那段时间,只要伏见宫御我在他方圆几百米内出现,五条悟就像是装备了感应雷达一般,能够精准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在他们刚相遇的时候,伏见宫御我还不像如今一般学会自我收敛,那时候的他充满了不自知的张扬,膨胀的生命力和攻击欲望像是刚刚诞生于世的超特级咒灵,迫不及待地向整个世界宣布自己的出世,用五条悟的话来形容就是被关了几百年的哥斯拉一朝放出来就蠢蠢欲动满心狂躁恨不得一天之内毁灭世界。 在那种状态下,天生五感灵敏的五条悟只要睡在他身边过夜,就总是睡不好,但偏偏六眼被无效化强制关闭,他的大脑半被迫性地进入睡眠,于是就一个劲地做些奇怪的噩梦,乱七八糟光怪陆离的梦。他梦到过夏油杰的死亡,七海建人的死亡,夜蛾老师的死亡,梦到过硝子质问他“这不是还有我吗?说什么孤单一人啊”,梦到过夏油杰被人从坟墓里拖出来占用尸体,梦到过他和占用了夏油杰尸体的敌人作战,梦到过四手四眼的诅咒之王那堪称恐怖的充斥于天地之间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斩击,强力对撞在一起继而爆发开来的咒力,满眼的烈焰和鲜血,以及自己的死亡。 他梦到过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似乎全都在他的梦里滑向了深渊般的命运。大家无一善终,前赴后继倒在路上,而后来者却又一茬接着一茬,仍旧踏上一条注定死亡注定痛苦的道路。 醒来以后他就会忘记梦里的具体内容,连那些人的面孔也都变得模糊。某些不可言说的法则不允许他保留关于梦境的记忆,但那种强烈的情感却顽强地残留在他的心底。 他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却不得不在梦中只能作壁上观,无能为力。 五条悟在心中隐隐明白这些莫名奇妙的梦或许代表着什么。他不幸地遇到了伏见宫御我,却又幸运地遇到了伏见宫御我。不是谁都有机会改变自己原本的命运。他在那些梦里从没见过伏见宫御我的出现,或许意味着这就是最大、最关键的那个变数。 后来他们两个相知相爱,爱情让伏见宫御我变得越来越像个“人”,让他逐渐学会了收敛锋芒,平心静气,不再对世界抱有那种极致的毁灭欲。同时也让那些噩梦逐渐远离了五条悟的梦境。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越来越能够在伏见宫御我身边睡个好觉,也是因为他自己也在逐渐走上一条更强大、更能够保护同伴们的道路,他的内心坚定,目标明确,没有人能够动摇他。 梦境已经无法成为困扰他的绊脚石。那或许是他原本的命运,但命运已经被改变,他不会再走上悲剧的老路。于是那些一度让他心情低落的小心思,就被迅速抛到了脑后,猫猫又成了一往无前的猫猫。 然后一个有关于伏见宫御我的梦境就突如其来地砸到猫猫头上。 猫猫懵住。猫猫不可置信。猫猫必须要见到男朋友! 但是猫猫在行动的时候又难免有了点犹犹豫豫的扭捏。于是猫猫迂回婉转地,试探着,深更半夜邀请恋人去看海。 等待回复的时间不可不谓之煎熬。五条悟不喜欢自己生出这诸多踟蹰徘徊的情绪,这让他变得不像自己,却又忍不住理直气壮地给自己开脱,英雄难过美人关,恋爱之中的烦恼算不得丢人。 直到伏见宫御我回复了他。像以前一样,没有质疑,没有推脱,甚至没有延迟,永远都是说走就走,喜欢的、想要的就立刻去得到,永远如此纵容他的心血来潮。 天晴了雨停了,猫猫觉得自己又行了!伏见宫御我果然超爱他的! 从门里迫不及待飞奔出来的白发少年像一枚炮弹似的冲过来跳进他怀里,两条长腿熟门熟路勾住对方的腰胯借力,搂着恋人的脖子叭叭叭响亮地亲了几口,笑容比八九点的太阳还要灿烂刺眼。 伏见宫御我:? 伏见宫御我:行吧。也挺可爱的。 于是他毫无异议地收下了这枚小炮弹,托着他的屁股掂了掂,在五条族人一众惊呼和怒骂声中,带着“落跑的公主”转身朝天空飞去,逐渐隐入夜色中。 …… 京都地区径直向北,就能够抵达日本海的边域。此时已经是凌晨,黑夜铺展,随着天空中的星子越来越清晰可见,他们相拥着一同撞进夏日的海风里。 海浪拍打着礁石,涌上沙滩,万籁俱寂之中,潮汐的声音像一支起伏规律的古老乐曲,诉说着悠远的故事。 五条悟一落地,就忍不住蹬掉了脚上的木屐,赤着脚踩进沙子里,冲着海水一路小跑而去。夜幕之下,海水也像是黑色的,翻涌时起伏的弧度却又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神秘的幽蓝和银白。凉丝丝的海风扑面而来,裹挟着咸咸的水汽,迎着广阔无垠的海平面,远处偶有灯塔闪烁,一望无际,让五条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来,只觉得多日以来的郁结都消散了大半。 先前去北海道的时候太过仓促,他始终为任务提着心神,压根没能好好玩个痛快,最后又是那样潦草失败的收尾……好在五条悟从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类型,不会因此就将海边当做敬而远之的伤心地。相反,他只觉得完全不够,迟早要百倍、千倍地找回来,直到自己对千篇一律的景色感到厌倦为止。 他用脚卷着水踩了踩,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打水漂,也不在意跳了几个水花,将石头扔出去的一瞬间就已经足够有趣。白发的少年笑意盎然地转身回头,看见恋人正朝自己走来,忍不住半是甜蜜地催促抱怨道:“真是的,你怎么走得这么慢,快点过来啦!” 他美丽的恋人不知何时将束发的丝带解了下来,一头缱绻的长发随着晚风轻轻飘荡。他也脱掉了鞋子,像五条悟一样坦然地赤脚行走在沙子上,一只手里捏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酒瓶,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姿态闲庭信步,慢悠悠地走着,闻言也只是略微加快了一点步速,却只显得越发雍容而有压迫感。 明明是东亚地区再常见不过的黑发黑眼,偏偏在他身上却呈现出一种格外与众不同的气质。黑发,雪肤,五官秾艳到富有攻击性,不笑的时候像黑色的死神,冷冰冰没有人情味,笑起来却又有一股莫名媚眼如丝的深情,被他凝视着的人像是被下了一道钩子,直接勾住心尖,朝他的方向扯去,一直扯进他的陷阱里。 现在他就正在用那种含着笑意的眼神看着五条悟,目光始终凝聚在恋人的眼睛,似乎在为那双独一无二的璀璨六眼而痴迷,一眨不眨地,慢慢走向他,最终站在他面前,使两人的命运得以汇聚。 五条悟同样目不转睛的回望着他,毫不退怯地与他对视,两束目光碰撞在一起,如同天雷勾动地火,在rou体相触的一瞬间迸发,褪去理智的皮囊,放任自己沦为情感和欲望的野兽,彼此纠缠在一起,亲吻,撕咬,手掌难耐又无措地触摸着对方的皮肤,不知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将心中燃烧不尽的火焰缓解一二。 他们拽着彼此的衣服,握着彼此的胳膊、腰肢、脖颈,踉跄着,失态地跌落在地上,跌进沙子和海水里,满身狼藉,却都不在乎,只拼命感受着彼此的温度,想要通过驱壳的接触一直深入到最深处的灵魂里,最好将血rou和魂魄全都撕碎,吞咽下肚。 五条悟是神子,全知全能的六眼注定让他极少会有强烈的渴望、欲望,但唯独面对爱情,面对恋人时,他永不知满足,永不肯投降,永不愿放手,就是那样生生不息、生机勃勃的欲望。 这份炽热有时会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却又无法自控地继续沉浸在伏见宫御我的气息中。 短暂分离的间隙,五条悟急促地喘息着,气音低哑,搂着伏见宫御我的脑袋,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你知道我的存在吗?” 伏见宫御我感受到他要交谈的意图,于是十分配合地停了下来,用手肘撑在他头顶的地上,整个人将他罩在身下,等着他先开口。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伏见宫御我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屏幕前的你当然也停了下来。你不知道他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自然也不明白这句话的前因后果,于是只能针对问题本身认真思考了一下。 “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你知道我的存在吗”,这个问题,如果跳出游戏之中,站在玩家的立场上,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毕竟你在最开始就是因为看了一圈立绘后才选了这个看板郎作为第一个攻略角色的。但是你当然不能这么回答,试图打破第四面墙的后果就是进度回溯,游戏不允许你再进行这样的危险试探。如果抛开玩家的视角,仅仅作为“伏见宫御我”这个角色本身,副本的存在使因果倒置,时间线成了一条莫比乌斯环,这个问题的答案就颇有些纠结了。第一次见面尚未开启时间环的时候,“伏见宫御我”自然并不认识五条悟,他们是完全的陌生人;但时间环形成之后,“伏见宫御我”正是因为已知了五条悟的存在,才会在离开、清醒、重建势力之后选择先去一睹为快。个中因缘已经变成一颗毛线球,剪不断理还乱。出于更有利于攻略的考虑,你思索片刻,还是选择了肯定的答复。 在五条悟眼里,面前的男人在听到他的问题之后,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怔愣和恍神。他的目光放空了一瞬,像是想起了某些久远的记忆,在片刻沉默之后,才慢慢点了点头,承认了他的猜测。 听到他的回答,五条悟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相反,他同样静静地看了伏见宫御我很久,在此期间伏见宫御我也完全没有催促他,任由他沉默,只温和地抚摸着他雪白的头发和细腻的脸颊。过了好一会,五条悟才像是想通了什么、又像是放下了什么,紧绷着的肩膀陡然一松,重新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们的命运纠缠可真是深入骨髓,谁也别想将我们分开。” 他的这个笑容有几分不正常,他的情绪是高昂的,传递出来的是货真价实的快乐,但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笑着的却只有嘴巴,最熠熠生辉的一双眼睛却并不是笑的状态,反而睁大了,露出更多的眼白,肌rou绷紧,目光像兽类一般,显出几分诡异而疯癫的意味。 五条悟当然高兴。他简直高兴极了。梦里的那个“伏见宫御我”不能算是真正的伏见宫御我,即便那是过去确实发生过的事,但他唯一承认的是现在这个正与他两两相望的伏见宫御我。而这个真实存在着的的伏见宫御我的诞生是与自己有直接关系的,这是一份多么沉重多么庞大的羁绊!这证明什么?这证明他们天生就该相遇相知相爱、继而永远纠缠在一起! 他们是注定会被引力引向同一处的两颗孤独星球。 他想明白了面前这头与自己相拥着的怪物从前诸多向世界倾泻的恶意源自何处,他欣喜于怪物的改变,不论这改变是不是因为自己,能够摆脱仇恨的桎梏总归是一件好事。但他也不觉得如果对方选择要因为过去的一切而复仇或者发泄有什么问题。有些事情是只有当事人才有资格选择原谅或者释怀的,他不会替伏见宫御我做这个决定,也不会劝诫什么。伏见宫御我一向纵容他的一切想法,那么他又何尝不能回报以同等的纵容呢? 五条悟的神情又变得柔和了下来。他从伏见宫御我的身上模仿学习到了很多东西,现在出现在他脸上的这种包容又温柔的表情就很有几分伏见宫御我的精髓,却又夹杂着属于五条悟特有的那种圣洁神性。他躺在海滩的浅水里,半身浸湿了,浮动的海浪将粼粼波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看起来美极了,简直像是从海水中诞生的精灵。他伸手搂住伏见宫御我的脖子,将他的头颅拉下来,摁在自己的胸口,抚摸着他的长发,卷着发梢的末端绕在手指上。 这一幕简直像是圣母怜子。只不过圣母看起来却更像是在庞大的爱中陷入了癫狂。 他贴着伏见宫御我的耳边轻轻道:“如果你想做些什么,我会帮你的。” 在屏幕前的你看到这一幕,竟然莫名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但与此同时你也颇有些疑惑。话题是怎么到这一步的?你怎么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这种语境下你到底该做什么说什么?能不能不要做谜语人啊! 屏幕前的你抹了一把脸,只能试探性地,想要再多套点话出来。 你:[不论我想做什么事?] 对不起但谜语人式发言果然好用。听听你这模棱两可进退皆宜的问话,别管到底是什么意思,先把好处拿到手,就算后面发现理解出现偏差,五条悟也不是会对自己的承诺反悔的人。 五条悟果然点头承诺:[不论什么事。] 不论伏见宫御我想要做到什么程度,五条悟都会选择陪他一起承担这份命运,纵使要面对整个世界的诅咒。 你对此毫不知情,但只要你们达成了一致,结果就是好的。 但同时你又心不在焉地想着: 在暴君手中逐渐染上世俗欲望和人间黑泥的圣杯……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