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有神女,翩若到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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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马车内案几斜放于角落,本该珍重的书籍被散落,梨花木制的木盒里糕点细碎,不知是路程震动还是他因。踏尘的骏马飞驰,使这糕点碎裂,使得高举的酒壶尽洒在衣袍中。 摊开的衣襟被这酒水晕上一层暗,半露的胸膛任酒水滑落,滴入层衣不见其踪。 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迷离地看向滴答的壶口。酒水珍贵,曹植扬起头去接这酒滴,干涸的旱地初逢雨霖般的渴望与急切,可视线不能对焦,酒水只能顺着下颌再入衣林中。 “无乎?” 酒壶置于案几,身下是捕猎得来的虎皮,铺满整个车厢,颠簸中不伤曹植半分。这是已为帝王的兄长昔日所赠,该束之高阁,却不想铺落于此。 未束的墨色长发染上这皎白的毛毯,广袖广袍是雾般笼罩着,将这他人所赠的虎皮吞噬。 长途奔波中的无趣让曹植只能以酒水为乐,镜花中能见水月,虚幻中能见喜爱,如此打发时间,寄托所思所想。 黄初三年,魏王封曹植为鄄城王,从京域出,言归东藩,日夜兼程,日既西顷,方到洛川。 橙黄的残光穿窗而入,懒懒遮住曹植半张容颜,温柔的落辉迫使沉醉的曹植看向它,直起身打开小窗。触目可见是秀色的青林,缓缓流动的流水,此景此色美不胜收,微醒酒意,曹植往外走去。 长奔一日的骏马已是倦累,伫停在路旁啃食草叶,车夫坐在前室稍作休息,见曹植走出,说道:“鄄王。” 曹植没坐于车夫让出的位置上,站在前室望满目川景,杜衡生于岸边,随风送来满鼻芳香,引得曹植下马车去寻。 初夏的阳林翠绿得不舍春意离开,飘落的翠叶点缀着曹植的衣摆与长发,草木的清香与杜衡的芳香相融合,和谐又奇妙,散去曹植身上不少酒味。 及至河岸,曹植已是满身衡香,满袖清香,侵染他几个时辰的酒味此刻伴风消去。 日光融入流转的洛川表面,橘黄的颜色倒是与帝袍有些相似,但终究是被水面打散,曹植遗憾地收回目光,将注意放在流动的洛水之上。 忽然又一阵香风袭来,曹植抬眸望去,有一人站在远处的洛水中央,背对他不知何人。 曹植问跟随的车夫:“你可看见水中那人?” 车夫极目远望,洛水无情地滚滚流逝,草木伴着清风飘动,其影投在水面似成人影。但车夫不会这般回答,只说:“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您所见到应是她,不知道神女状貌如何,臣可否听闻?”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才寥寥数语只能说神女其状,但不见其貌,曹植不急待地往前走去,踏船随水流飘向洛水神女。希冀她不似蒹葭中的佳人,让曹植只能远观其人,不得接近,空费力气。 神女似乎没察觉曹植的走近,她痴迷地望着眼前,就曹植来看是难遇之美景,但于溺水此处许久的神女而言,已成腻不该这般着迷。 船头停在神女几寸之地,曹植往前走几步,颤着手去碰这若削的肩臂,望神女能因他转过身,好观神女雅貌,说之车夫听。 碰之便惊神女,神女微微转身,佩环作响奏成曲,清风拂过层林伴其曲,仙乐在为两人的相遇庆祝,记录成曲,记录成赋。 待真正见到神女相貌时,被酒水滋润许久的喉咙此刻却干旱起来,声音哑灭在发声处,明眸似要将神女的相貌印入而急速扩大。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曹植,微缓眼眸看向他,但积威数年,高坐皇椅已数年,本该清亮的眼眸里沾染了权欲。 “兄长……”此语似惊醒沉睡的曹植,后退几步朝他行礼,“臣拜见陛下。” 放荡形骸的曹家三子被父亲呵斥数语也不曾改过,此时却极显礼数,恭敬之意顿现。 抬头看前方,曹植发现兄长所观的不是洛水的景色,水雾盖住江面,映出当时群臣朝拜的景象,身旁的兄长身穿帝服,戴十二旒冠冕,嘴角勾起笑意,喝着杯中酒水同群臣共乐。 曹植顿时想到,这是兄长登基为帝的一幕,怕也是兄长最深刻的一幕。自己坐在群臣中,看兄长严肃的眉目舒展,被烛光照耀的笑容多么吸引人,同他身上那件玄衣赤裳一般。 “植怎与孤这般生疏?”曹丕扶起曹植问。 曹植垂下眼帘,回:“君臣之礼不可废。兄长应在洛阳征吴,怎会在洛川?” “孤怎知。”曹丕回,往前踏入木船上,近曹植一步能闻他身上未散的酒味,“杜康好物,但不可纵饮。植这般饮下去,有损身体。” 曹植摇头:“若无杜康,臣怎会在这次遇兄长,还请兄长暂且纵容植这一次。” 曹植身材微高曹丕一些,曹丕须得仰头才见曹植神色,愁怅与酒水一同侵蚀着他身体,不似年少时那般怒马于洛阳。曹丕这才想来,二人已入而立之年,怎会是那时之少年。 “你早已弱冠许久,成家也许久,兄长已不好约束你。”曹丕苦笑道,举起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酒杯,杯口湿润,递至曹植唇瓣,说:“你我兄弟二人难得此闲刻,怎好缺酒水。” 曹植盯这酒杯许久,待曹丕要收回时,紧忙抓住曹丕收回的手,就这曹丕的手将这杯酒水饮下。 曹丕:“还这般黏人,需兄长来喂。” 酒水素来激人胆,又在无人的洛水之上,曹植紧握曹丕的手,将其拉入怀里,吻上那还带有笑意的唇。含在嘴里的酒水在唇瓣交缠处来回晃悠,有逸出者也被曹植啄吻收回。 曹植禁锢着曹丕的腰不让他有逃离的机会,酒杯顺着紧贴的衣角滑落,似云雾般融入木船,不曾出现一般。 “兄长,兄长……” 细碎的亲吻伴着曹植轻声的呼唤,使得曹丕不敢强力挣脱,由着亲弟对自己过度的亲密。口腔内里充斥着曹植的气息,唇舌被他占有,吮吸得有些微麻,曹丕皱着眉目看向曹植,却被他用指腹抚平。 算了……曹丕在心中说,这是他嫡亲的弟弟。虽曾有世子之争,但局势早定,前怨不能再发泄于他身上。 曹丕张开双臂环抱曹植脖颈,迎合着他缠绵的亲吻,任由衣扣被解,似落叶般堆积在曹丕脚跟处, 浮于洛水河面的独舟不为风动,不为流水动,只因舟上人沉浸于缠绵中晃动不已,激起圈圈涟漪水波,散于河岸两旁。 虽曾跟随父亲南北征战,但与曹丕被马缰长剑磨出厚茧的手相比,曹植这双是执笔挥墨的手,相握时曹丕只觉滑嫩,唇瓣的温热自指背传入心脏,轻轻的一个吻落下。 “兄长。” 虎牙磨着指腹的茧,有些微麻但却炽热,曹丕有些不适应,收回手想躲过,但被曹植拉住手腕,同细碎的亲吻一起的是更激烈的攻势。 曹丕咬湿了帝袍,玄色的衣裳不因此有些许痕迹,喉咙处的声音被压回,给帝王留有一丝颜面。 忍得脸颊有些微红,是日升的朝霞洒落,蒙上一层细纱。曹植俯下身亲昵地贴在曹丕下颏处,点点粉红是点在其中的脂粉,是熟睡时桃花洒洒的痕迹,见之甚喜。不愿其消退,曹植不知疲倦地重复一道又一道工程。 “子、子建……” 曹丕松开衣服,张着口想要呼吸,但被侵占的快感让他说不出细语来,只能扬起失神的眼眸,无力地抓住曹植的衣领,呜咽着道出他的名字来。 “兄长。” 曹植回握那手,从指缝处将他包裹,按在船板上。如轻嗅洛阳牡丹一般,如嚼杜衡兰幽一般,将钦慕许久的兄长吞入腹中,品尝独属兄长的滋味,特别是登位许久,已居高临下的魏王陛下。 离京前,曹植拜过卞太后后。想与兄长说声告辞,但德阳殿前重兵把守,魏王与群臣在商讨征吴一事,哪能空出时间与曹植见上一面。 曹植只能在德阳殿等待许久,昔日倾颓,同宦官说出辞意,转身离开这诺大的洛阳皇宫。 自日头西斜到其东升,在水面上好似度了一夜,但缠绵时天色不曾变晚,伏羲车轮依旧停在上方,是注视自己溺水而亡的女儿,还是注视这不堪为世俗听容的骇闻。 不曾停歇的性爱,此方唱罢那处又起。待曹丕再次看清时,身上早已黏着不适,身下的帝袍已被水湿透,不是河面上湿润的露水,而是从曹丕身上滴落的水液。 “兄长……” 曹植不餍足般同曹丕亲昵着,细碎的亲吻为曹丕擦去眼角的泪水与汗水,安抚着还在急促的呼吸,等曹丕缓过神来。 垂落的长发盖住曹丕的脖颈,将被吮出的桃花遮蔽,曹植伸出手指卷起这长发,滑凉的触感与绸缎无异,又有熏香蔓上鼻尖。曹丕微侧头细细嗅着,诗赋常言的杜衡与花椒香,似要与他纠缠许久。 曹植还在蹭弄他,曹丕皱眉看向曹植,道:“由着你作弄一夜了,怎还这般不知足。” “怎会知足,臣对兄长的渴望就如饕餮般,食不餍足。”曹植埋于曹丕颈窝,闷着声音回。 眉目似被这语抚平,曹丕梳起曹植散落的长发,映在眼眸里似璀璨的星夜,将这片天空吞去大半。 终日忙碌的魏王不会沉浸于此事中,推开曹植,不顾身上黏着披上衣袍,时不时拍去捣乱的手。 “征吴大事初始,孤不可陪你许久,待一切归尾,自会与植。”曹丕摸着曹植的脸,安慰道。 曹植知他事忙,垂眸紧贴额头,抓住附在脸颊处的手,委屈地说:“臣知,臣明,可什么时候才是结束呢?” 曹丕看向流动的洛川,不语。 没有确切的时间,父亲一生皆在逐鹿天下,都不敢言能收复吴蜀二地。曹丕怎么可能会给出具体的日期,或十几年后有了结果,或终其一生都处在分裂的乱世中。 沉默的亲吻将答案封存,曹丕伸手盖住曹植的眼眸,贴着唇瓣言:“孤不知,但想来也不远。吴灭便是蜀,收拢诸侯统天下,好似不远。” 声音渐近渐远,回音似荡在耳边。 夏风吹来散去雾气,河岸两旁杜衡草飘飘乎,凉意激醒沉醉的鄄城王,手托在眉间挡住投射下来的刺眼日晖。晚霞的橘红渐乎散去,徒留将染墨色的天幕,正如洛川之上,赤红离去,独留沉入梦中的曹植。 指腹湿润似还残留着兄长忍耐的涎液,只偏头望舟中空处,盘腿坐于案几上处理朝务的兄长在眼前,发现曹植举目看来,止住批奏折的手,回看过去。 风将兄长身影吹散,雾气却又迎来,整理衣襟似刚被折腾过的兄长皱眉看向他,在谴责他为何残留体内,不好清理。 各色各态的兄长呈现于眼前,引得曹植不敢离开,痴痴望着洛水湖面,看神女赠与他的梦中情遇。 曙光将至,灿烂的阳光真正散去水雾,神女相赠的美梦终有结束一刻。 曹植起身乘船离开洛水,落地入马车,蹲守一旁的车夫问:“鄄王,不知宓妃真如屈原宋玉所言,这般貌美?” 曹植停立在车前,沉默数刻,言:“其美言不尽,只好以文字记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