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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吃了一顿沉默的晚饭,饭后周讲于不停催:“你们走不走啊?闹一整天了,我耳朵都嗡嗡的,爷爷要休息了。”周谷安坐在躺椅上,眼不看耳不闻,摆明是全让他说了算。赵欣蕙无奈,想叹气又生生忍住了,看向周谷安,柔声说:“爸,那我们先走了。”周谷安轻点头。周讲于坐在沙发上,赵欣蕙过来搂他,他也不回抱,在她伸手摸自己脸的时候往后一扬,皱眉说:“好了。”赵欣蕙终于是叹出那口气,转身走向门廊。“爸我们走了。”这会儿还在扮和谐夫妻,看赵欣蕙走了,周权也只好跟着出去,走到门槛前又跟周讲于说,“开学前一天我请假来送你。”周讲于随口“嗯”了一声,也不抬头看那两个人。客厅里静下来,周讲于飞快起身抱了游戏机,立马又坐回沙发角落,沉默地盯着屏幕,手指飞快摁键。周谷安看了他一会儿,问:“小于是真不喜欢跟爸妈在一起?”周讲于不开口。孙姨收拾好厨房出来,正好听到这句,笑笑:“哪有小孩子不喜欢跟爸妈待一起的?就是跟爸妈才会闹别扭吧?”“没有闹别扭。”周讲于随口说了一声,而后继续沉默。周谷安不再问,自顾自上了楼,孙姨也回了房间。周讲于一个人坐在宽阔的客厅里面,面前明明摆满了厚重的家具,他还是觉得身边空旷到好像说句话都能起回声。半晌,他把手里的游戏机一扔,蜷了腿继续窝着,把脖颈牢牢压在沙发靠背上,仰头看天花板上的吊灯。没一会儿周谷安又下来了,站在楼梯口的桌边,温声说:“过来。”周讲于回过神,看到他手里拿了个小盒子:“什么啊爷爷?”“过来。”周谷安招招手。周讲于下了沙发,走到他跟前。周谷安打开盒子,露出一块吊坠,白玉的,上面系了绳子,但是玉却好像没有雕琢过。“哪来的玉?”周讲于问。周谷安说:“这是你奶奶的。”他手掌凌空轻轻往下一拍,周讲于会意,往前一步低了头,让他把坠子给自己挂上。“没雕过?”周讲于低头看。周谷安把盒子塞他手里:“至宝无文章。古话说君子当如玉,虽然玉不琢不成器,但是保留本性更重要。爷爷不盼着你成大器,开心平安就行。”“至宝无文章什么意思?”周讲于笑了,“爷爷你先前还说不能让自己的死轻于鸿毛呐,只要开心快乐那我都不念书了,天天打篮球玩游戏。”周谷安在他头上轻拍一下:“就你最会钻牛角尖。”周讲于哈哈地笑。“你以后要是想自己雕个什么花样也行,或者送给哪个想送的人也行,给你了你就自己定。”周谷安接着说。周讲于“咦”了一声:“爷爷你这是在给我准备聘礼?我还小哎,而且新世纪不搞这一套。”周谷安爽朗地笑起来。周讲于很少听他这样笑,也被感染得挺开心。他拿手摸了摸那玉石,扯开领口塞进去,轻轻拍了拍:“这是爷爷奶奶给的宝贝,藏好了要。”又笑了一会儿,周谷安说:“我看你成天心不在焉的,明天就回吧,我这儿没你的同龄人,喝茶看报种花的,你待着也是无聊。趁着还是星期天,让你爸送你回去,开学之前还能跟你的小伙伴们好好聚聚。”周讲于沉默片刻,喊了一声:“爷爷,我……”周谷安在他背上拍了拍。夜幕随之低垂。一大早从西容出发,回到洛花正是午后。周讲于先去了一趟台球室,兰姨已经吃过午饭了,周权说要带他出去吃,他立马应:“不吃。”兰姨咳嗽两声:“你爸等下开车回去还要半天,你不让他吃饭啊?”周讲于撇撇嘴,跟周权一起出车站,在附近吃了午饭。回宣家巷把东西一搬进屋,周讲于说:“你走吧。”“儿子,你对爸的态度能不能好点儿?”周权叹了口气。周讲于:“爸,您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路上注意安全。”周权:“……”周讲于自顾自去拉一个箱子,他一俯身,领口处的玉坠子就掉了出来,在身前晃荡几下。周权看到了,有点惊讶地说:“老爷子把这个给你了?”“啊。”周讲于看了一眼,塞进T恤里,“怎样?”周权叹:“你知不知道这玉……”周讲于打断他:“就一块儿石头,怎么了?要不是爷爷送的我还懒得戴。”周权没话说,周讲于又催了一次,他只得拿起车钥匙出门。等人走了,周讲于起身,把地上的箱子胡乱踹拢到一处,洗了个手,飞快朝着斜对门跑。还没进门就看到宣芳玲端着一堆稻壳出来,周讲于连声喊:“姨姨姨,玲姨!我回来啦!谢呈呢?”“哎小于回来啦?”宣芳玲笑,“他在酒厂里帮忙晾高粱。”周讲于“嗷呜”一声:“我身上没有油气!”朝着酒厂跑了过去。这几天宣禾带着宣麦上了山,去谢呈外婆家。读大学一走就是小半年,一是怕外公外婆想他,二也是跟他们分享一下孙儿的喜悦。时间撞上酿新酒,还好书摊上的阿姨已经回来了,谢呈跟她交涉干净了摊子上的书跟账,这两天都在酒厂里忙。洛花河边小学里的钟刚响过两下,谢呈正端着一个簸箕在酒厂里穿梭。簸箕里盛满guntang的高粱,他走到铺了熟冷糠的摊席边,用巧劲儿抖动双臂,高粱就一层一层均匀地撒下去。热气随之弥漫。摊晾这活儿需要大力气,酒厂里温度又高,他赤/裸着上身,少年初初长成,身体瘦而不柴,动作的时候肩颈线条都绷紧了。浑身带着难言的天然朝气,但很沉静。抖完一簸箕高粱,谢呈转身要去盛新的,旁边的老谢突然说:“哟,这是谁家大少爷回来了?”谢呈一愣,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转了头,看到周讲于站在门口的台阶下面。周讲于不知道在旁边待了多久,这会儿被发现,他才笑眯眯地打招呼:“谢叔。”谢呈还没回过神来,宣芳玲进来了。周讲于让到边上,她走过来接谢呈手里的簸箕:“出去歇歇。”谢呈应了一声,看周讲于还站在门口不动弹,顿了两秒,他朝他走过去。宣芳玲在后面叮嘱:“别光着膀子,等下着凉。”“这么热,凉不了。”谢呈说,“马上穿。”周讲于冲他一飞眉毛,先上了台阶。谢呈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