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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还不起?爷这些年在外确实多情了些,可到底外头那些人也没一个能进了赵家门。那乡下丫头便是这胎当真生个小子,最终也就是个姨娘,抬进了府里,孩子也生了,还有什么新鲜的?今后大家一个样是守着屋子过日子,时日长了,难道您就不能怀身子?何苦争这一时长短呢?爷迟早知道姨娘您的好心啊。”四姨娘哪里听得进劝,她低姿态都做了,舍下脸去讨好一个乡下女人,谁料赵晋不但不念她半点好,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她向来心气高,为他做了妾,心里一直是有怨言的。卢氏若当真有个好娘家,兴许这命她也便认了,可分明卢氏不及她,卢青阳是个赌鬼,对赵家没半点助益不说,还频频扯后腿,她样样都好,到底凭什么要受这些委屈?赵晋出了门。书房的墨纸香令他头疼。漫天乱飞的雪沫子,一重重往头脸上扑来。墙边未来得及凋零便被寒霜凝住的叶片尚有绿意,羊皮皂色云头靴子踩在浅薄的雪面上留下一串墨色痕迹。赵晋发觉一个人冷寂久了,意志就会变得软弱,他开始向往一间灯火昏黄的小屋,向往素手捧来的一杯热茶,向往一个可以陪他一块沉默的人。福喜躬身缀在后面,小心地问:“爷,药堂那边出现的人,不是四姨娘派的吧?”赵晋眉头比枝头挂着的霜还冷,他勾唇冷笑,“她倒是想,可惜没这个脑子。”在娘家被宠坏的姑娘,动辄就要投河上吊,拿自个儿的命要挟人,遇事也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再多些手段都没有。这么多年她都没个长进。福喜松了口气,“四姨娘虽脾气坏些,倒不是个有心计的。”也亏得没心机,就这么都能搅得后院天翻地覆,要是再聪明几分,那才真是家无宁日了。赵晋眉头没有舒开,在柔儿之前,他也曾有个妾侍怀过孩子,只可惜到了五个月左右,突然吃坏了东西血崩落胎。他暗中查过,几个姨娘甚至太太都有插手过孕妇的饮食用具,打死了十来个仆人,搜遍了整个院落,最后也没得出结论。有人躲在幕后坏他子嗣,几个姨娘就是为此才被他疏远,买了柔儿后,一直不曾抬进府里,也正是为此。他无法再承受一回,失去子女的痛。这世上他拥有无数东西,可他最渴望拥有的却只是那么少。这么一点心愿,上天亦不肯给他圆满。家财万贯为富一方,生意做得再大,身边欢声笑语再多,心里空着那块却怎么也填不满。若一直没有,也许还能叹一声都是命。可给了希望又拿走,那是怎样一种剧痛,只有他自己知道。“爷,咱们现在去哪儿?”福喜缩着头,手抄在袖子里,走了这一会儿,四肢都已冻得不听使唤。“去哪儿?”赵晋抬眼,目视前方的一片茫茫。他脚步凝住,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出这么远了。家里还有客,他瞧似活得洒脱恣意,其实从来都不自由。他笑了下,习惯性的笑容,不代表他任何情绪。“回吧。”他说,声音听来有几分失落。福喜去瞧他的脸,只见端沉的五官平静无波,什么喜怒也瞧不出来。——柔儿发觉,自己所用的补药换了。金凤说,巷口药堂的大夫水平有限,官人另指派了别的药堂郎中料理她的胎。没几日,柔儿在附近散步的时候,发觉巷口那家药堂正在拆匾额。人群在旁围观,有人说里头的大夫犯了事,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却没人能说出来。金凤每天都在仔细记录她吃用过的东西,熬药前要将所有的药材都点算一遍。她隐隐觉得金凤有事瞒着自己,但她没有开口问。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四姨娘送来那些东西都被收进库房,怀孕时其实是用不着人参的,她镇日在家不出远门,新做的袄裙披风几十件,也不习惯穿狐裘这么华贵的外氅。她另有一重小心思,就如赵晋给她的每一笔钱都被她好好保存着一般。她把自己的,和属于他的东西,分得很清楚。赵晋近来在忙生意上的事,隐约听福喜进来跟他回报,说是新进从北边收来的几十车皮毛出了问题。她估算那应该是笔很大的损失,但他只是闲闲喝着茶,随意说了两条处置办法,转过脸来,仍能笑着把她扯过去,将耳朵贴在她肚子上,对里头那个未出世的小东西说话。后来的几日他没过来,趁着天气晴好,兄嫂又来了一回。小楼买下来后,他们将其中一间隔出来赁给包子铺,楼上楼下重新添了桌椅,店子大了,客流也多了。陈兴和柔儿商量,不若也开始做炒菜卖点心。钱厨娘很热心,手把手教林氏做时兴糕点,还说愿意帮忙,常做点新鲜样式送去店子里代卖。陈兴提议,既钱厨娘帮了这么大忙,愿意出资,比照她如今的月例付给工钱。钱厨娘很愿意。小院人少,赵晋也不是天天过来,时常得闲,她做些点心赚点外快,还能多补贴补贴家里,何乐不为?后来每隔一日,陈兴就派伙计来取一回点心。福喜报给赵晋知道,赵晋没言语,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柔儿自己折腾。到了月底,陈兴算账的时候,才知道自个儿赚了多少。柔儿钱袋里又添了颇重的一笔,她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比从前安心。钱能带来的安全感,比人给的温暖还坚实。她这般想着,又自嘲,怎么一进城,人就钻到钱眼里去了?十月天寒地冻,屋里炭火烧的旺又足,柔儿抱着手炉,推开炕边的支摘窗,望着漫天飞舞的雪沫子发呆。她四肢仍是瘦的,肚子凸起一块,穿着宽大的衣裳并不太明显,这般半躺着的时候才尤其像个孕妇。赵晋吩咐下人禁声,悄然跨入稍间。抬眼便见那妇人半侧半卧在窗前,穿一身紫地缠枝纹夹棉比甲,内着同色调浅一重的绸面阔袖立领长衫,鸦青八幅裙子。她甚少穿得这样艳,衬着一张稍显稚嫩的脸,别有一番风韵。原本是个未抽芽的小豆丁,在他的滋养下长成这幅美艳模样,赵晋甚至升起几缕“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他不动声色上前,将她手里抱着的东西夺过来丢到一边。姑娘被他一掀,倒掉个方向,伏在他身上。她小心护着肚子,贴靠在他肩头,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影子,“爷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赵晋搓弄她唇瓣,温软的嘴唇没涂口脂,颜色浅淡柔嫩,叫人忍不住想要品尝。但他没轻举妄动,指头下沉,落在她圆领比甲斜襟上头,隔衣轻轻压了下,不正经地道:“馋你这味雪尖儿樱桃果,所以就来了。”柔儿脸色腾地变得通红。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