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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男人。身后女人哭得哀婉,赵晋坐在椅上,默然从牢中出来。外头几个官兵围上来,纷纷垂头行礼,“赵爷,要走了?突然下雪,路上滑,您回去时千万慢着些。”这些人,对囚犯凶神恶煞,出手毒辣,面对赵晋,一个个就堆出笑脸,恨不得跪下来舔他鞋底。世态炎凉,赵晋早就看透。除了自己在浙州最大的竞争对手,他却并没有高兴的感觉。一粒粒雪籽迎风卷过来,打在脸上,又凉又痛。他距那牢门越来越远了,其后,姜夫人虚弱地被人扶出来,塞入道旁的小轿中,送往府州衙门。——院子里rou味飘香,钱厨娘在天井里架起烤炉,正在炙羊rou。陈兴下午送来一头羊,说要给柔儿补身体,冬日天寒,羊rou性温,正是适宜吃它的时候,柔儿叫人给赵晋留了只羊腿,专等他回来再行烤制。眼看大雪铺满庭院,留下一地莹白,他却始终未至。发财去门口望了几回,都没见他车马的影子,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柔儿叫人喊发财回来,闭了院门,心知他今日定要在外留宿的了。也是她在他身边久了,在他伤后这段日子瞧他柔怜蜜爱待自己亲热,就险些忘了,他原就不是笼中鸟,天高地阔,他的世界很大。不像她,整个天地不过就是这床幔只中,屋宇之下。趁他不在,她倒终于能空出功夫来整理自己做的那些衣裳,男孩女孩的衣裳襁褓都有,她用了十成足的真心,每一针每一线都蕴着爱意。其实她舍不得。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这个孩子与自己的牵绊越来越深,她每每想到以后许是再也不能见它,就忍不住要落泪。母子连心,连血rou都是她给的,保胎辛苦,为了让它活着,她吃了多少药,烧了多少艾草。为了能多为它做些什么,她熬了多少夜花了多少心思。她不确定,等瞧见这小家伙落地之后,自己到底能不能狠下心离开。炙羊rou的香味飘满房间,赵晋注定没有口福。他的车停在明月楼楼下,刚步下车,就听一个稚幼的声音问道:“你是赵晋吗?”他跟从人转过头去,见门边挡着个少年,年约十一二,身材瘦长,穿的衣裳是上等水绸,可皱巴巴脏污不堪。适才他就蹲在这儿,雪雾中紧抱住自己冷得直打颤,行人来来往往,只当他是个乞丐,若不是突然唤住赵晋,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从人要上前将他驱走,“哪来的狗崽子,赵官人大名也是你能叫的?”赵晋摆摆手,挥开从人,上下打量那少年,道:“你是姜无极的儿子?”少年样貌出众,眉眼极似那姜夫人。“是。”他咬牙切齿,眼底有深浓的恨意,“我爹说,是你害他,是不是?”赵晋微微一笑,从身上摸出荷包,“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这钱拿去,明月楼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伸出手,掌心那只荷包沉甸甸的,极有分量。从人不由劝道:“爷,何苦理会姜无极的崽子,郭二爷楼上等着您呢。”那少年眼底闪过一抹困惑,但很快又被恼恨取代,“你装什么好人?赵晋,你这狗贼害我家破人亡,我要杀了你,给我爹报仇!”半大孩子,根本藏不住心事,他一边叫嚷,一边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眼含热泪,全力朝赵晋冲过来。赵晋没有躲避。他身后的从人踢出一脚,就把那孩子踢得仰倒在地上。从人踏出左足,跟着踩上孩子心口,少年爬不起来,满脸泪痕怒视赵晋。赵晋俯下身,把荷包塞在那孩子衣襟里,手掌摊平,替他理了理领子,“你要杀我,这是人之常情。不过你太蠢,一来你幼小无力,打不过我。二来你孤身一人,我身边扈从众多。三来你先叫嚷了意图,让我有机会躲。第四,你瞧瞧这是什么地方,纵然你得了手,杀得了我,可你想跑也困难,少不得还得赔条命给我,更因你这一冲动,连累你家人被我的人报复。”他拍拍扈从的腿,命他把踩着孩子的那只脚收回来。那少年适才被踢得很重,嘴角都渗出了血,他爬起来,适才手里那把刀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他泪眼模糊地望着赵晋,想把这个大恶人的面容瞧清,可他实在太年轻、太弱小了,他仗着一时义愤来行刺,结果一击不成倒被人踢伤。此时他的勇气已经溃不成军,身上伤痛和面对诸多比他强壮太多的大人的恐惧,让他微微发抖。赵晋解下氅衣,披在他肩头。少年固执地想避,却被他扣住肩膀不能妄动。这大恶人的手很有力,那么宽大的一双手掌,温度透过氅衣灼着他单细的肩膀,他的力量和身形,都足以令他仰望。“没什么比活下去重要。你能留一命,得知足。这世上不乏有勇气去送死的蠢货,聪明人却太少。”赵晋拍拍他早就被冻红的脸颊,然后松开手,越过他,走入他身后那座歌舞不休的小楼。少年跌在地上。他全部的力气都用尽了。他像一团被揉皱的抹布,瘫倒的动作是那样狼狈。赵晋登上二层,福喜上前推开一扇门,暖烘烘的热浪迎面扑了出来。里头歌女正在唱曲,三五个男人身边陪坐着姑娘们,或是划拳,或是笑闹。这里时间是静止的,不分昼夜,只顾欢愉。郭子胜和香凝在说情话,两人不知说到什么,都有些眼热。赵晋过来踢开面前一个醉倒的男人,命人换了新的杯盏,自顾自斟酒饮了一杯。郭子胜回过头来,这才发觉他到了,“哥,您来救弟弟跟香凝的命了么?哥,我要赎了她,要把她赎出去。香凝太可怜了,她实在太可怜了!哥,您借我点钱,成不成?”赵晋挥开他伸过来的那只手,“你这是怎地,又给那小蹄子灌迷汤了?你们天天这么演,不嫌烦啊?去去去,要钱找你爹要去,当谁是冤大头呢。”旁边那几个都笑了,“郭子胜,你真把赵哥当你钱袋子了?自个儿要赎女人,管赵哥张嘴要,那香凝到时候出了这楼,是算你的外房,还是算哥的呀?”几人哄笑一阵,赵晋垂头见衣摆染了块污渍,料想是适才在牢里头沾的,或是给姜无极儿子弄脏了,他微微有点洁癖,立时就起身叫福喜去拿衣裳来换。才进到一间雅房,走到屏风后头解了革带扣,身后忽然伸来一双玉臂,用力抱住了他腰身。赵晋怔了下,没有回头。身后的人将面颊贴在他背上,声音里带着几许凄清。“爷,您知道,香凝最爱慕的男人是您吧?”她低低地哭了出来,将他腰环的更紧,“您为什么不要香凝,为什么啊?若是当初,您肯把香凝赎了,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