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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不知道睡在一张床上这件事让他紧张,也不知道他心中说不出口的想法,这种事情他绝不会想要让对方知道,因为太过难堪尴尬,所以只能努力隐瞒,即使对方曾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什么都说不出口。第十三章他忽然微微一怔。沉江城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吗?如果十年前,沉江城对他隐瞒着性向的理由并非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他知道,而是另有理由呢?他想到这里,突然感到心底泛起一阵意料之外的酸涩。明明是最好的朋友,沉江城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但是如果沉江城也在害怕呢?或许沉江城认为说出这件事会破坏彼此的情谊,所以才始终不愿说出口,或许沉江城自己也还无法坦然接受这件事,如果是那样的话,当年对方刻意的隐瞒,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少年初次面对难堪的现实,在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别无选择地维持着沉默。那时两人还是朋友,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即便沉江城装得若无其事,他也理应看出不对劲才是……可是他偏偏没有。周乐言什么都没看出来,在那些日子里,只是自顾自地带着沉江城到处游玩,一起消磨闲暇的时间,也许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沉江城一直为自己的性向而难过苦恼,而作为挚友的周乐言却对此一无所知。错的其实不是沉江城,而是他。这个道理周乐言却到十年后才想明白。沉江城从来没有对不起他,即使对方没有选择他,即使对方隐瞒他,但那也不是沉江城的错。沉江城没有对他说出一切的义务,也没有真正欺瞒他,相反地,真正做下错事的,是周乐言。因为出乎意料的事实,因为当下心中充斥着愤懑的感情,他不仅口出恶言伤了沉江城,还将这件事传了出去,害得沉江城被逐出家门,流落在外。这并不是朋友该做的事。打从一开始,就是他背叛了沉江城,而不是沉江城背叛了他。周乐言想到这里,如堕冰窟一般,浑身发冷,瑟瑟颤抖。「怎么了?」一旁的人突然抬手打开壁灯,睡眼惺忪地望向他。他咬着牙,干涩地道:「没什么……我睡不着。」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对方。沉江城没有说话,只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凝视着他,半晌过后,却突如其来地依偎过来,从后方拥抱住他,接着用平常的语气说道:「有些冷。」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谁,然而沉江城的体温却如影随形地熨贴在他的背脊与身上。周乐言心中一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口传来一阵无来由的疼痛,既是惭愧,又是懊悔,却又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对方,喉间像是被硬物哽住一般,只能拉高棉被,遮住了自己的脸。「乐言?」沉江城又叫了一声。这一次,周乐言没有回应,只是转过身,逃避一般地将脸埋入沉江城的怀中。对方似乎愣了片刻,很快就像是抚慰幼童一般,生疏地拍抚着他的背脊,大约是以为他又做噩梦了,那举止竟然意外地温柔。这就是沉江城。周乐言想道。即使曾经决裂过,对他也还有怨恨,可是到了这种时候,沉江城竟然还能毫无芥蒂地拥抱着他,安慰着他,相较于对方,他真是卑劣到了极点,简直不堪为人。他怀揣着这种自我厌恶的想法,紧紧地抱着对方,一夜都没有阖眼。※※※沉江城放下手上的医学期刊,捏了捏眉心,感到一阵无来由的疲倦涌上身躯。偌大的书房之中,除了他之外再无旁人,寂静到连自己的呼吸与时钟秒针发出的声响都清晰可闻。外头已是深夜。本该是就寝的时候,然而他想到这件事,却感到心情有些微妙。按照这几周的习惯,沉江城本该回到客房,跟周乐言一起就寝,前些日子,或许是出于对他的尊重,周乐言向来会等他回房再睡觉。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最近,在沈江城的读书时间结束而回到房间时,周乐言却已经睡着了。或者不能这么描述,应该换个说法,比如「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因为行当的缘故,沉江城轻易地就能分辨出对方其实醒着,却又刻意装出一副睡着的模样,他本以为周乐言只是累了,但过了几天,他渐渐察觉不对,两人交谈相处的时间逐渐减少,周乐言像是在躲避他一样,即使是在假日,彼此也没有多说几句话的机会,这点令他颇感烦恼。就他的理解与印象而言,周乐言并不是这样的人。沉江城很清楚,对于彼此失而复得的亲近关系,周乐言应当是放在心上的,所以两人才能和平共处至今,他也不讳言,周乐言对他确实隐隐有几分忍让讨好,即使那种态度并不明显,但是如果当真将他们两人想要重新成为朋友的决心放在天秤上比较,周乐言那一端无疑会重重地往下坠去。正是因为对这件事心知肚明,所以才对周乐言这阵子的表现感到难以理解。难道周乐言终于发现自己还是不能接受身为同性恋的沉江城吗?然而这个推测也不合常理,周乐言厌恶同性恋,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然而彼此分享着同一张床,一起度过无数个难以启齿的荒yin夜晚,到了如今,周乐言怎么可能突然察觉自己不能接受了?无论如何思考,这个结论都不合逻辑。……莫非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他了?沉江城这样想道。他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手指无意识地在期刊光滑的封面上滑动着,划过几个熟悉的名词,一时之间,所有的思绪都集中起来,陷入了沉思当中。除了减少彼此接触相处的机会以外,周乐言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食欲也跟以往一样,只不过到了夜晚时,两人从偶尔发泄情欲的关系回到了盖棉被纯睡觉的微妙模式。纵然知道了这些变化,沉江城还是想不明白。如果说周乐言是因为屈居于男人身下而感到屈辱,这也无可厚非,但是他们都有过那么多次关系了,周乐言真的会迟钝到过了这么久才意识到这件事吗?况且,如果对沈江城感到厌恶,周乐言只要离开这栋房子就可以了,可是周乐言偏偏没有这么做,两人维持着同居的模式,像是合租室友一般,只是恰巧睡在同一张床上,如非必要则几乎没有交谈的机会。沉江城对这件事隐隐生出一丝自己也不能解释的焦躁烦闷。明明先前是对方默许的,到了这种时候,又突如其来地退避三舍,这点让他感到诧异又难以接受。如果不想要这